我能，因為我必須能！

——題記

（一）

男孩滿腹牢騷從床上滾下來時，正是五更時分。母親早已不見。空蕩蕩又靜闃闃的屋子，總讓人懷疑剛才那一疊聲的催促，不過是夢里的聲音。

可是再怎么不愿意，男孩也知道這不會是夢。雙搶時節(jié)，母親眼里那一片沉甸甸的稻谷，永遠(yuǎn)比兒子的睡眠來得重要。

天色微蒙，頭頂上還亮著一顆大星子，夏蟲在田間啾啾鳴叫。在這清晨微涼的風(fēng)里，沒有人比那個赤腳挑筐，睡眼惺忪的十一歲男孩更清楚道道田埂的坎坷不平；沒有人比那個垂頭喪氣，一心夢著自由時光的小小男孩更清楚那一壟仿佛永不到頭的稻子的收割難度；在七月的似火驕陽里，沒有人比那個滿身泥濘，疲憊不堪的男孩更能體會在又深又軟的泥田里拔腿來回搬禾穗的苦楚；沒有人比那個汗浸全身，臉龐紅里泛黑的男孩更能深切體會七月烈日的毒辣！(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而令男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什么母親的世界里全然沒有疲倦這一回事呢？為什么母親的生命里除了干活還是干活呢？莫非母親就是天邊那一座石山，堅不可摧又冷硬無情？

（二）

所以，男孩從未想過，有一天，母親也會倒下，就像他從不相信天邊那座石山也有被風(fēng)化被消磨掉的一天一樣；男孩從未想過，生命，自己身邊那么鮮活真實的生命真的也會說走就走，如同一片水逝，如同一陣風(fēng)過。

獨(dú)力撐起一片天地，一片男孩賴以生存的天地的母親就這樣匆匆走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病奪去了她的生命。男孩的世界只余灰色。

在獨(dú)自悲傷著的日子里，時光悄悄流逝，驕陽似火的七月又來了。母親留下來的那一壟青翠稻田，已是一片金黃。

（三）

稻谷熟了。

陽光下稻田翻起金色的波浪，向男孩涌來。靜靜坐在田埂上，有一些什么正在一點一點浸侵男孩的心，被時間沖蝕成鈍痛的傷口又一點點裂開：

——十年前，父親離開這個世界時，母親，是不是也如我這般疼痛？

——十年里，母親曾背負(fù)了怎樣的重量在生命里跋涉？

——十年了，是什么讓瘦瘦小小的母親拋卻了苦痛與畏懼？

………

金燦燦的稻浪卻不理會少年心里清晰尖銳的疼痛，照樣歡笑著，奔涌著，呼喚著——在這個屬于它們的季節(jié)里，連風(fēng)里都是忙碌的味道，都是生命的味道。

就在這呼喚聲里，少年含著淚花微微笑了，頰上兩行淚痕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雖然，我明白得有些晚，但是，還不算太遲；

——是的，我能，因為我必須能！

于是，那些有關(guān)坎坷田埂，泥深稻田，烈日汗水的記憶便帶著一點點可笑的痕跡淡出這金色的季節(jié)。

少年霍地站起，奔向那一片屬于自己的金色田野。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one124.com/subject/1204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