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夜
碎夜
留下來的一場夢,是抹不去的一生情。
——題記
這個夜,他為何遲遲不歸……
晚霞逐漸抹紅半邊天,落日黃昏。隨著時鐘的擺動,夜幕沉了下來,低飛的黑鳥排成“人”字飛去空巢,“啞”的幾聲哀鳴斷絕在廣袤的蒼穹,把天地叫得蒼涼。夜。黑如潑墨,如斯而至。
鉗子嫂升起了爐火,紅旺旺的,只等著阿鉗提著大米回來,做可口的飯菜,看著阿鉗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便是她守候這個男人的幸福。她系上圍裙,挽起袖口,不斷往爐子里添柴,為了在阿鉗提著大米回來之前不讓火熄滅。十幾分鐘、二十幾分鐘、半個鐘頭……期待那個沉重的腳步聲和清脆的叩門聲卻遲遲都未響起。兩天沒吃飯了,鉗子嫂的肚子不停地鬧騰著,著實難受?!岸紟c了,阿鉗這個死鬼又去哪鬼混了?!彼谛闹械驮怪?,帶著憂郁又渴求的眼神,再一次走進(jìn)廚房的舊米壇旁,希望在兩個米壇里總有一個會剩下些許被遺忘的米粒,用來熬米湯也能緩緩饑餓的腸胃??墒菈瘍?nèi)的漆黑碎裂了她強(qiáng)烈的渴望,扶墻走出廚房,她幽深暗淡的眸子里溢滿了淚水,想著阿鉗的墮落與放蕩,像兵敗如山倒的淚水在眼眶中,潰不成軍,落滿兩腮。(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整個房子空蕩蕩的,清冷清冷伴著鉗子嫂的孤寂,偶爾發(fā)出木材被燃燒的壓榨聲,她希望把自己所有的絕望都一同放進(jìn)火堆燃燒殆盡。火苗由最初的旺盛變得淡渺,漸漸熄滅,這一次,她不再往里添柴了。時針沿著中盤一圈一圈走過,十一點了,長陽村每家每戶的燈火都熄滅了,整個鄉(xiāng)村在人們香甜的鼾聲中格外闃靜,安詳。唯獨(dú)不安的是住在村子西角的鉗子嫂,只有她的家中還在深夜中突出一團(tuán)黃暈的燈光來,可憐的女人等著自家丈夫的歸來。
時鐘又轉(zhuǎn)了半刻鐘,她的耐心在一點點被消磨,終在時間的淪陷里被瓦解。她攤開被子,解開單薄而襤褸的外套,進(jìn)入夢鄉(xiāng),希望能在夢中盼著阿鉗的歸來,帶回可口的食物,兩人共食,她的臉頰綻開了淺淺的微笑……
“砰”一聲巨響,女人房子的門被揣開了,她的睡夢中被驚醒,隨手披著外衣便走出房間,在漆黑的堂屋里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見醉酒如泥的阿鉗,滿身泥土,蓬亂的頭發(fā),因為喝酒,兩頰還泛出一道紅光來,阿鉗嫂雙目無光看著眼前的男人在心里嘀咕:“肯定又去賭了,又把錢輸精光了?!眳s迎來阿鉗一雙惡冷的眼神,像一頭發(fā)狂的怒獅?!八拦恚秩ベ€錢了是不是,大米怎么沒買回來,家里已經(jīng)沒米下鍋了,你出去混不用吃,難道也想把我餓死在家里嗎,你個沒良心的賊貨?!卑Q嫂并沒有流淚?!辟€怎么了,老子用得著你管,我明天還得去,把錢贏回來。”阿鉗傲慢的表情忽視了眼下這個女人的所有凄苦與心酸。神情恍惚的他突然向眼前這個傷心無力的女人撲過來,拽著她的衣角跌跌撞撞走進(jìn)房間,用力將她甩倒在床,用力撕扯她的衣物,渾身的酒味和汗味讓鉗子嫂幾盡作嘔,她沒有想過,自己的男人,有一天會讓自己感到如此恥辱,厭惡,盡管歇斯底里地叫喊、掙扎,阿鉗卻如同猛獸癲狂地想要女人滿足自己酒后的情欲與內(nèi)心的失落,響亮的耳光伴隨“賤人”二字的高昂,讓女人不再掙扎,像木偶般的任憑阿鉗在自己身上匍匐,無盡的痛苦交織著絕望,滿心的憤怒與滿腔的怨恨,匯聚成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讓她拾起放在床臺柜上平時用來砍柴的刀刺進(jìn)了阿鉗的身體。頃刻,整個房內(nèi)如死般寂靜,只聽見兩個急促的喘息聲,看著阿鉗體內(nèi)的血汩汩流出,鉗子嫂害怕也惶恐了。一陣疾痛讓阿鉗清醒了,便想用盡畢生力氣向鉗子嫂揮拳如雨,兩人的廝打由房內(nèi)扭到了堂屋,緊閉的窗戶沒有讓窗外慘淡的月光照進(jìn)來,屋內(nèi)一片漆黑,。鉗子嫂只覺得自己臉上粘稠一片,不知是血染紅了淚,還是淚迷糊了血。他試圖把阿鉗推出門去,停止這場肆虐,阿鉗卻揪著她蓬亂的長發(fā)毫不手軟,毫不心疼地撞擊著門板,全然不顧自己身上還在肆血,鉗子嫂抓起門后的秤桿,沒有想到,在黑暗中,自己會準(zhǔn)確無誤地戳進(jìn)原來的那個傷口,為了能讓自己解脫,這一次她沒有惶恐了,此時,阿鉗身上的血已像泄匣的洪水染滿了衣襟,染紅了地面也染紅了鉗子嫂的雙眸,阿鉗的身體慢慢虛脫,戰(zhàn)爭結(jié)束了,鉗子嫂用頭撞阿鉗的腰,試圖將他推出門外,在阿鉗無力倒下的那一刻,鉗子嫂重重地拴上了門,靠著門板癱軟倒下,聞著屋內(nèi)濃烈的血腥味,帶著眼角滾燙辛辣的熱淚昏厥。
夜,在這一刻,已經(jīng)破碎不堪。
清晨,微弱的陽光穿透淡寡的云層在屋前池塘里射出粼粼光線,霧還沒有完全散去,空氣中依然散發(fā)出讓人不寒而栗的冷氣。鉗子嫂在一陣清痛中醒來,打開門,刺眼的光線模糊了眼前的景致,卻隱約聽到巷口紛亂的嘈雜聲,她似乎忘了回想昨日的傷痛,撐著無力的身子狼狽地擠入人群,眼前出現(xiàn)的這俱男尸,不正是自己的丈夫嗎?她親手殺死了……
昨晚鉗子逞著最后一口氣,向巷口的醫(yī)院爬去,卻因失血過多,倒在了半途,再也沒有醒來。一條淡漠的血跡從鉗子嫂家門在小巷灑出一片斑駁,看著鮮血染滿了鉗子的身軀,一片鮮紅,一片暗紅,在一整夜的冷風(fēng)中被吹干凝固成血塊,蒼白的臉上凸顯了他眼角和額頭深淺的皺紋,像畫家筆下的一張畫像,木訥但卻安詳。鉗子嫂撫摸著鉗子的臉龐,滾燙的熱淚融化了他臉上的血漬。鉗子走了,自己不是解脫了嗎,不會再有他的暴虐和辱罵了嗎?,可此時的心還是被絞痛著,甚至想要和他一起……四周的人群帶著冷漠、憐憫的神情逐漸驅(qū)散,背后的紛紛流言,隨著腳步的走遠(yuǎn)變得模糊不清。陽光已經(jīng)穿透云層,在鉗子慘白的臉上抹出一層淡淡的亮黃。
被徹底顛覆的生活像一道裂口橫亙在未盡的路上,生命所有的段落,在情感與時光的切割之中,終于變成一捧零碎散落的富有棱面的鉆石,從人們曾經(jīng)豐盈年盛的軀體中痛徹淋漓地抽離出去。天空有著唯一的一只鳥,斜斜地穿過厚厚的云層,鉗子嫂生起爐火,紅旺紅旺的,大米在水中沸騰,她朝巷口望去,風(fēng)朝南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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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夜的評論 (共 6 條)
- 幽蘭君子 推薦閱讀并說 不知是鉗子嫂子的悲哀還是那個男人?拜讀了。問候作者安好?期待接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