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焦慮中,進行一場蝴蝶蛻變
縱觀二十世紀中期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中國的當代文學,一直是處在焦慮和浮躁之中的。這種焦慮和浮躁首先是來自對文學過多的責任感。人們習慣賦予文學以“文以載道”、“啟迪教育”、“喚起民眾”等等重大責任,作家們?yōu)榱瞬粩嗾{適自己以適應不斷變化的責任感,就開始了對自己不斷的革命。先是徹底改變了自己的語言系統(tǒng),然后是改變自己的敘事風格,最后又開始改造自己的文化范式。當把自己改得面目全非之后,才突然發(fā)現(xiàn),這種主觀的、被動式的努力,并沒有得到讀者和社會的認可和承認,讀者的喪失、文學功能的退化,造成了整個文學環(huán)境的“失語狀態(tài)”。于是,作家們迷茫了,在彷徨中,他們的文學精神也隨之崩潰了,他們試圖以解構的方式來安慰自己,但解構來解構去,受眾的程度依然處在邊緣化,這就造成了文學界的極度焦慮,到底文學該怎么走,哪里才是文學的突破口。
心理學認為,焦慮來源于“角色緊張”。也就是說,當一個人感覺到自己不能成功地扮演自己的角色或者感到自己的扮演與社會對其角色的期待有較大距離時,就會導致精神的焦慮。
“誠然,文學需要受眾,受眾越多,創(chuàng)作的目的性和娛悅感似乎也就越強。這看起來好像是如此,實際上卻未必。細究起來我們會發(fā)現(xiàn):一個人在文學方面的強烈的責任,首先不是因為他對外部的強烈愿望而實現(xiàn)的。一個人與文學是這樣地分不開,他熱愛它,沒有緣由地熱愛,他的作品也就真正感人了。這時候,他的文學的中心只是他自己,是他的心。(張煒:焦慮的馬拉松───對當代文學的一種描述)”
隨著高科技的迅猛發(fā)展,新媒體的頻頻出現(xiàn),原本相互融合的文學創(chuàng)作體系出現(xiàn)了分裂,一是紙媒體系,一是電媒體系:電影、電視、網絡。后者感官化的話語系統(tǒng)似乎更加容易滿足個人感官上的快感,并對受眾者來說,更很容易接受,而這種新媒體通過機器的大量復制和感官滿足,相對傳統(tǒng)的紙媒而言,勢必會造成一種反動和威脅,甚至會改變社會對文學發(fā)展的趨勢和主流把握上,受眾者對文學的傳統(tǒng)期待,迅速地把熱切的目光聚集在了新媒體上來了。于是,紙媒文學的話語接受范圍大大縮小,越來越與其對自身的身份認定不相稱——它還沉浸在昔日左右文化浪潮的輝煌之中。在新媒體文學日益受到追捧的同時,紙媒文學感受到了自己的失落,終于,它的話語權僅僅局限于象牙塔里極少數(shù)的“文學家”中間,對習慣紙媒的作家而言,他們不可能不焦慮起來。
朱大可在一次文學研討會上曾提出:文學的衰退是其自身的蛻變?!拔膶W是個偉大的幽靈,它到處尋找寄主,第一次它選擇了人的身體,用舌頭語言展開,而第二次它選擇了平面書寫,催生了文字文學。如今,它又進入了第三次遷居,尋找新的寄主?!倍@個新寄主便是新媒體,包含了網絡小說、手機短信等多種形式。朱大可稱,文學正在進行一場蝴蝶蛻變,“與其為文學舊繭的死亡而哭泣,倒不如多關注進入新媒體時代的文學”。
當下文學原創(chuàng)的困境,是“我們到現(xiàn)在還沒有能力講述自己的故事”。同濟大學中文系王鴻生教授認為,在當下的文學環(huán)境中,一些屬于中國的原創(chuàng)性形式或因素已經出現(xiàn),并且得到關注,如當下的手機短信文學。但對這些形式或因素,我們尚未達到能夠真正講述復雜經驗,并在語言上對這一經驗“賦形”的程度。整個文學的發(fā)展,尚在“積累這樣的能力”。(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但是,我們必須在新媒介的文學形式出現(xiàn)之際,不能不對整個文學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表示憂慮。不可回避的是,目前中國的文學環(huán)境還存在很多問題。在創(chuàng)作方面,作家有的是從肉體的寫作和私密寫作,更多的,不是從生活中挖掘創(chuàng)作素材,而是搞一些稀奇古怪的,甚至是篡改歷史的本來面目來創(chuàng)作等等現(xiàn)象;對文學刊物而言,在市場等因素影響下,也存在面孔相似、缺乏個性等問題。這些狀況,使文學難以進行真正創(chuàng)新性的探索。此外,網絡文學缺乏真正的嚴肅的文學作品,惡搞和破壞漢語的現(xiàn)象比比皆是?!盀槭袌龆鴮懽鳌边€是“為靈魂而寫作”已成拷問文學創(chuàng)作者們內心的質問。某種程度上,我們確實感覺到當代文學患上“焦慮癥”,這種焦慮的背后,是“商業(yè)寫作”與“靈魂寫作”的艱難博弈、是文學地位的江河日下,也是“泛娛樂”圍城里文學痛苦焦躁的掙扎。
“一種樸素然而是真實的精神生活,現(xiàn)在并不那么行市了。但是我們知道,如果一個人從他的年輕時代起就迷戀于精神的拙劣表演,迷戀于簡單的直接的模仿,那將是毫無出息的(張煒)?!?/p>
陳曉明在題為《原創(chuàng)的枯竭與向死而生》的發(fā)言中談到,在全球化語境下,我們的文學確實處在非常大的壓力中,作家也面臨原創(chuàng)的巨大焦慮。但我們也應該看到,這個焦慮是歷史的常態(tài),“并不是今天才有,只是今天更甚而已”。以波德萊爾的《惡之花》和納博科夫的《洛麗塔》為例,他說,在原創(chuàng)的枯竭與焦慮之中反而會寫出好的作品。所以,我們不僅要認清現(xiàn)在的形勢,也要意識到自己的責任,同時激發(fā)自身的信心。此外,他還認為,閱讀的主體并沒有變,但是閱讀已經死了?!爸肛熚覀兊淖骷覜]有原創(chuàng)力,我們也要問一下自己,我們有沒有認真對待過文學?”
這是一個讓人焦慮和浮躁的時代。
文學的焦慮,也許會給更多的作家們和文學批評家們提供一場蝴蝶蛻變,希望這種蝴蝶蛻變能對中國的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有質的飛躍。
但文學的浮躁,卻是一種對文學的破壞和反動。
在某種意義上講,是焦慮推動了人類文學的向前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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