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收容教育所的報告
一
我看到小草。她來自四川省的
一個貧瘠的鄉(xiāng)村。
二十年前她被人販子騙來，賣到此地
嫁給了不情愿的人
嫁給了不情愿的命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老公的年齡大她十幾歲
老公的膚色比土地還黑
而小草的皮膚卻像雪花兒一樣白。
二
日子還過得下去
她先后生下了兩個女嬰
長成了兩個漂亮的白雪公主——
是媽媽的遺傳基因起了作用。
兩個女兒在村中走過
如彩虹、閃電照耀著村莊黯淡的墻壁。
幾年后女兒走進了鄉(xiāng)村小學(xué)校：
聽話、懂事、成績優(yōu)秀
可一輛汽車的輪胎奪去了他的生命
而肇事的司機卻逃之夭夭。
三
家中失去了支柱，依靠
頓時陷入了極度的貧困
小草在風(fēng)雨中疲于奔命
感受不到太陽的溫暖
也體驗不到星星投下的溫柔。
為了日常開支，為了女兒的學(xué)費
她轉(zhuǎn)動了命運的魔方，拖著一雙女兒
選擇了再嫁，當(dāng)時她已三十多歲。
四
第二次婚姻還不算太賴
第二個老公能干、體貼又忠厚。
在另一個古老的鄉(xiāng)村，一片芳香的大地上
她有著曬不黑的白臉龐，綠油油的心
在逐漸往上爬的日子里，她接著
生下三個男娃取名：大丁、二丁、小丁。
老公勞累過度，也樂得合不攏嘴。
竟然倒下了，被癌癥奪取了生命。
哦，小草的天空頓時塌陷
小草四十年來的命運多災(zāi)多難。
五
小草，仿佛走到了天的盡頭、路的盡頭、生活的盡頭。
她將以孱弱、貧血的身體
背負著五個兒女前行。
她的生命已嚴重透支，無法忍受十子架的重量。
也許撒旦在招手——
也許她以無力把兒女一一撫養(yǎng)長大，
她竟渾渾噩噩地走進了鄉(xiāng)鎮(zhèn)
低等的旅館，干起了陰差陽錯的買賣。
六
她在用依然漂亮的臉蛋、風(fēng)韻猶存的身體
換取兒女們的口糧、衣裳、學(xué)費和希冀
她把痛楚的淚水，靈魂里的血
統(tǒng)統(tǒng)地咽進了胃里。
她幻想著用夢的碎片來鋪墊
兒女們的錦繡前程
她僅僅做了一個荒唐的夢，只需短短的一步
便跨進了這扇收容的大門。
七
禁錮、漫長的教育學(xué)習(xí)、改造。
沉思默想，與女警官的交流令人動容。
一雙黯淡的已耗盡了淚水的眼睛，還是濕潤了。
小草說：“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五個孩子在我身旁
我好像從未離開過他們......”
仁慈的女警官告訴我：
“小草的兩個女兒都上高中，怨恨媽媽，
不愿來這里見媽媽......”
八
我就要離開女警官的辦公室了
我問還有什么要說的？她沉痛地說：
“從這里出去的許多女孩子，會重操舊業(yè)
問題是回到社會以后要給她們出路，可出路在哪里？不知道......
我僅僅給她們提供了同我聯(lián)系的電話號碼......”
返途中，我想到小草、女警官，想象著
脫離了母親的五個兒女的難堪生活......
2013年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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