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韌的生命
那是一只通體長滿金黃色的長毛的母狗,長長的耳朵總是溫馴的耷拉著,這只狗兩天前剛剛生下六只活潑可愛胖乎乎的小狗狗,為了陪伴自己的小寶寶,它幾乎兩天兩夜沒有出窩,時不時的無限愛憐的舔舐自己的兒女們,臉上一副和人類一樣的做母親的幸福自豪,餓了,我就偷偷的喂他一些我舍不得吃的包谷面饃饃,那時候,包谷面饃饃也是我們這些孩子的主食,那時候,窮,糧食老是不夠吃,所以喂狗的都是刷鍋的水,里面的食物幾乎為零,那時候的狗大多都不栓,為了讓它們出去找吃的,那時候的狗都非常善良溫柔,很少有咬人的狗,那時候養(yǎng)狗不是為了看家,而是有一個另類的伴,而且大多數(shù)人養(yǎng)狗都是在孩子的嚷求下才養(yǎng)的。
我家的這只狗是我從小養(yǎng)大的,夏天和我一起去南河洗澡,我們一群孩子一絲不掛的在河里玩打水仗,它就在深深的草叢里找螞蚱,而且時不時的臥在我們的衣服邊,開心的看著我們,冬天,它和我們一起擠在墻根下的陽光里曬太陽,我們時不時的把凍的通紅的小手埋在它熱乎乎軟綿綿的肚子上暖手,那時候它會很乖的舔我們臉上流出來的鼻涕,像極了一個溫柔的母親,上課鈴響了,我們一窩蜂的往教室跑,它也跟在我們后面,不過它不進(jìn)教室,就是臥在窗戶下,時不時的扒在窗臺上往里看我一眼,放學(xué)了,我會把書包掛在它脖子上,有時候和小伙伴們一起輪流騎它,所以那時候我們都是爛褲襠,大人們說騎狗爛褲襠。有一天,我考試不及格,媽媽拿鋤頭打我,而且把我咬了一口的饃饃奪過去,我哭著跑出門,那時候心里委屈的要命,以前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考試不及格,我光著腳丫,一邊哭,一邊拼命的往南邊地里跑,南邊地里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樹林,我們經(jīng)常在里面捉迷藏,小樹林在遠(yuǎn)離村子五里那么遠(yuǎn)的地方,有十幾畝那么大,一個人鉆進(jìn)去,一般人是找不到的,里面有一個我們小伙伴們用厚厚的稻草和樹葉鋪的床,那一天好像是十月份,天空陰嗖嗖的,好像要下雪的樣子,我穿著露著小雞雞的破絨褲,一件姐姐的夾襖改的上衣,陰冷的風(fēng)穿過樹林的空隙擠進(jìn)來,我冷的瑟瑟發(fā)抖,這時候天完全黑下來,樹林里沒有了白天陽光迷離的溫暖,窸窸窣窣的風(fēng)好像是記憶里聽來的妖魔鬼怪靠近的恐怖,我又冷又餓,還有點害怕,我想回家,可是害怕挨打,迷迷糊糊之間不知道怎么睡著了,夢中好像小時候偎依在奶奶溫暖的懷抱里,而且奶奶不時的用溫暖的手撫摸我的臉,猛然之間,我覺得奶奶的手毛烘烘的,我吃驚的睜開眼,看見了我家的狗臥在我身邊,用舌頭舔我的臉,一雙慈祥關(guān)切的眼睛在黑乎乎的夜里好像一盞溫暖的燈,這時候,樹林外面?zhèn)鱽砹四棠碳鼻械暮拔业穆曇?,紅,出來吧,奧奧,是喊我家的狗,狗咬著我的褲腿往外拉,跌跌撞撞走出小樹林,我看見奶奶扶著拐杖,花白的頭發(fā)在夜色里飛舞著,我一頭撲進(jìn)了奶奶的懷抱嚎啕大哭起來。
狗狗出事那天,是一個星期天,我和小朋友去地里打豬草,回來的時候看見母親哥哥姐姐圍在門口,不時的有狗痛苦的呻吟,我心里一驚,分開姐姐哥哥,我看見了哥哥斜躺在門口的石磨邊,金黃色的毛上有一道深深的車輪痕,狗狗的頭無力的貼著冰涼的石磨,脖子好像斷了一樣,嘴里流出來暗紅色的血和白色的口沫,身子不停的抽搐著,兩只大眼睛里流出來絕望痛苦的目光,我試圖把它扶起來,可是剛剛挨住它的頭,它就拼命的掙扎,尖利的牙齒扎進(jìn)我的手背,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疼,我知道它害怕我疼,沒有用力,我抱著它大哭起來,哥哥說,拖拉機(jī)碾過了它的身子,活不了了,趁著還有一口氣,殺了吃肉吧,哥哥厚厚的嘴唇好像流出來口水,我拿起一塊石頭把哥哥的臉砸破了,哥哥想打我,奶奶把他攆走了,幾個小伙伴都來了,我們用鍋排做了一個擔(dān)架,然后幾個人小心翼翼的把它抬了上去,這時候我看見狗狗的幾只乳房鼓脹脹的,只是這時候它好像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摸摸身子還是熱乎乎的,我們把它抬到了狗窩附近,這時候奇跡出現(xiàn)了,小狗狗們蜷臥在一起,餓的吱吱叫的聲音,讓它突然渾身打了個冷戰(zhàn),它突然掙扎著想站起來,我和小伙伴們歡呼起來,狗狗死不了了,因為它有自己的小狗狗,它傷的太重了,脖子幾乎斷了,只是它重新臥倒的時候,眼睛是朝著小狗狗的方向,眼睛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柔,那種溫柔扯心裂肺 ,那是一種愛到極致的母愛的溫柔,我們把它移到了小狗狗的身邊,小狗狗閉著眼經(jīng),一窩蜂的爬到了它鼓脹脹的乳房,如饑似渴幸福快樂的吃著秘密,我看見它幸福的伸開身子,讓鼓脹脹的乳房暴露的更加徹底,那一瞬間,我和小伙伴們都哭了。
后來我們聽說蒺藜的刺熬成湯,可以治它的病,我們幾個小伙伴逃了一個上午的課,在地里尋寶一樣找到了許多蒺藜,為了弄刺,我們的手都被扎的鮮血淋漓,再后來學(xué)校的很多喜歡和它玩的同學(xué)都來了,每個人都從家里偷出來自己舍不得吃的饃饃,糖果,月餅,我們一點點掰開狗的嘴喂它,我們含著淚說,吃吧,小狗狗們不能沒有娘,它似乎聽懂了我們的話,黑亮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東西流出來,它努力的張開嘴,艱難的咀嚼,小狗狗們幸福的依偎在它鼓脹脹的乳房下睡著了。
一個月后,它可以站起來了,半年后,它可以跑學(xué)校趴在窗臺偷窺我們讀書了,只不過它的頭總是歪著,這時候小狗狗們早就被小伙伴們抱走了,它經(jīng)常去小伙伴家去看自己的孩子,令人稱奇的是那些已經(jīng)和母親一樣大的小狗狗,看見它總是像小時候一樣偎依在它身后,其實它能夠活下來,就是偉大的母愛激發(fā)了它無與倫比的力量和信念。
可惜后來它莫名其妙的丟失了,我和小伙伴們找遍了村子附近幾十里的角落,也沒有找見,我想它一定去了一個非常溫暖非常幸福的地方,就是現(xiàn)在我有時候夢里還夢見它,因為它是我童年最溫馨最美麗的回憶(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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