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那樹梅花***
三月的江南,正是春梅盛開的季節(jié),愛好攝影的李慕白在幾個朋友的邀約下,來到了一座水鄉(xiāng)古鎮(zhèn)。特有的古樸氣息深深的吸引著他,每到一處,他都覺得沉醉不已,免不了要拿出相機拍攝一番。
忙活了半天,又在朋友的催促下,來到了一家茶樓,品著這里所特有的碧螺春。剛喝了幾口,忍不住又掏出相機,翻看著剛才一路所拍攝的成果。每看一張,他臉上總是洋溢著喜不自勝的表情。看著看著,突然,他的眼神定格在其中的一張上面,遲遲不肯移去。
一個清純秀氣的倩影不知何時竟映在他的照片上,披肩的墨發(fā),淡粉色的旗袍,仿若一朵盛開的梅花,就那么栩栩如生的嵌入了他的心海。
興許是自己剛才的一時大意,只顧著拍攝,根本沒留意這里真正的美景,不由得一陣自責。
撇下了同伴,他飛也似的,又按著原路返回到剛才所拍攝的小橋頭,一個名叫“梅香閣”的旗袍成衣店,展現(xiàn)在他的眼前,里面正坐著他想要尋訪的那個美麗女子,他的心里開始一陣欣喜,“還好,她還在!”
說實話,在當今這樣利益熏心的年代,已經(jīng)很難再見到像她這樣清麗脫俗的 人兒了,更何況,她又生在這樣一個古色古香的地方,使得原本就對此癡迷的他更增添了一份狂戀。(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深怕擾亂了她正在手里的活兒,李慕白只好邁著很輕的步子,不聲不響的跨進了屋里,先是閉著眼睛,很享受的嗅了嗅屋子里所散發(fā)的淡淡的香氣。
眼前的場景讓他不由得想起了詩人林逋的那首【山園小梅】中的絕世詩句來: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這樣的詩句大概也只有配她這樣的人吧!又或許,一千多年前,林逋是專門為她而寫的。想到這里,他不禁暗笑。
正當他有些忘我之時,突然肩膀被輕輕地力道點了一下,他才如醉夢驚醒般的睜開眼睛,“呃——這——這個——”他頗為尷尬的看著眼前的她,一身粉紅色的短袖旗袍,淡淡的笑容,像是落入凡塵的仙子,又像是瓊瑤筆下的那個樂梅??傊?,一時難以用恰切的詞語來形容她的美。
她面帶微笑的看著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吧。
“咳咳!”李慕白假之輕咳了兩聲,平定了一下心里的那份悸動,笑道,“這些衣服都是你自己做的么?”
“嗨!我這不是廢話么?”話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愚鈍,明明親眼看見她在縫制衣服,可偏偏還是明知故問,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莫非是......
見他如此的怪異,她依舊笑而不語,像是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我——”剛想要再說什么,卻被后面突然闖進來的朋友一把拉走,“你在這里干什么?難不成是想給伯母定做旗袍不成?”
“嗯——是啊!還沒跟人家搭上話,結(jié)果就被你們幾個盯上了。”他掃興的反駁道。
“什么?搭上話?”其中一個本地朋友噗嗤一聲笑了笑。
“怎么?這有什么不妥么?”李慕白不樂意了。
“當然不妥,而且是大大的不妥!”朋友小聲的在他耳邊笑道。
“何以見得,說說看。”
“唉!天不憐人,可惜了她這身的模樣,實話告訴你吧,她是個啞巴?!?/p>
“什——什么?我沒聽錯吧?”李慕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的看著朋友,又看了看她。
當他得知她是個啞巴的時候,心里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甚至對她產(chǎn)生了憐憫。
接下來的幾天里,李慕白總是忍不住要來她的店門口,一睹她的芳顏,盡管不能聽她說話,看著她靜靜的忙碌著,他也覺得是一種滿足,是一種享受。
不能說話又能怎樣?只要心靈相通足矣!他徘徊在她的門前反復的自言自語道。
不覺后背又被那輕輕的力道拍了一下,回頭一看,竟是質(zhì)若梅花的她。
“我可以進去討杯茶水喝嗎?”他心頭一喜,不由得打趣道。
沒想到的是,她居然點頭同意了,即刻做出邀請的姿勢,將他引進了屋里, 隨后,她從里間端出了一杯剛沏好的熱茶來。
一邊品著她的茶,一邊端詳著她的美貌,而她依然是靜靜的,沒有過多的動作,即便不能言語,但從她的眼神里,他似乎又有些讀懂了她的世界,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吧!
他問她的名字,她很大方的在一張紙上寫著——梅仙。
“梅仙”多么神圣的兩個字!難怪她長得這么美,就連名字也起的這般雅致。
嘴里連連念著她的名字,隨即,他也拿過剛才的紙,在她的名字下面很灑脫的寫下了“李慕白”三個字。
“我叫李慕白!”他深怕她會忘記了似的,再三對她強調(diào)了自己的名字。
她看了以后,不禁豎起拇指,笑了笑,繼而又寫到,“我雖不能說話,但能聽到聲音。”
“哦,是嗎?”李慕白一臉的開心,欣喜之余,恨不能立即拉著她的手狂跳一番。
雖然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但他依然很滿足,因為,同她的一番交流之后,他覺得她就是自己內(nèi)心深處心儀已久的女孩,盡管她有著某種程度上的缺陷,但這并不影響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或許,仙女本身就是不能與凡人通話的。
這些天,李慕白的心思都用在了梅仙身上——和她一起喝著香茶,看她在旗袍上繡著格式的梅花,看她的一顰一笑,看她寫的娟娟小字......
除了來看她,和她聊天,他再也沒有任何興趣去欣賞別處的風景。
突然間,他又有了一種大膽的想法,自己既然這般的喜歡她,何不趁早向她表白?因為再過幾天,自己就要離開了,此時不表,更待何時?
幾近思忖,他終于鼓足了勇氣,執(zhí)起她的手,道,“我——我想和你交往,可以么?”短短的一句話剛一出口,他的心早已如撞鹿般的跳個不停。
當下她愣了愣,緊接著臉羞得通紅,但并沒有立刻回應他,迅速的抽出手,靜靜的背過身去。
“我知道,這樣的話,對你來說太過唐突,畢竟我們才剛剛相識,但是,我覺得我們并不陌生,至少在我見到你第一眼的那一刻,就對你動了心——”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她一個勁的往外推,使得他異常的尷尬,他不知道她到底緣何又這么的排斥他,難道他們這些天的相處都白費了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我——”站在門口,還想要說什么,突然,她關上了門,硬生生的將他拒之門外。
興許是她怕羞的緣故吧,畢竟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他怎么能如此輕率的就對她說出那樣的話來呢?縱使他對她沒有一絲的挑剔,他也得尊重她的意見吧!或許她反而看不上自己,或許......一切有可能的,沒有可能的,他都一一想了個遍,卻也始終沒有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自從被梅仙拒絕之后,李慕白一直悶悶不樂,想要見她,卻又多么的怕她,他怕嚇著她,他怕自己會被拒絕,他怕......每次思戀到不能容忍的時候,也只是遠遠的躲在她的門前看幾眼而已。
總不能就這樣下去吧?不管怎樣,他還是想要弄個明白,她究竟為什么會拒絕自己。
眼看過兩天他就要返程了,未免心中有些著急,再這樣拖延下去總不是個事,可又不好親自出馬,只好請求朋友從側(cè)面打聽她的消息。
誰知朋友告訴他說,她已經(jīng)好幾天都沒有開門營業(yè)了。他失望透頂,恨自己當初的魯莽,沒辦法也只好先放一放再說吧。
返程的日子終于來臨,李慕白帶著幾許遺憾,駕著車準備離開這個讓他一度眷念的地方。
細雨蒙蒙,就像是哭泣的眼淚,他的心也跟著酸楚。轎車在這座令他魂牽夢繞的小鎮(zhèn)連續(xù)轉(zhuǎn)悠了幾圈,最終懷著滿腹的遺憾,漸行漸遠......
剛要駛出鎮(zhèn)口的時候,他的車子突然的急剎車——她!她出現(xiàn)了!
此刻正打著傘,徘徊在路邊的一個六角亭中。
李慕白的心一陣發(fā)熱,趕緊下了車,走上前去,怕她再一次的逃離,只好強力忍受著多日來對她的相思之苦,面對著她,自己滿肚子想要說的話,突然又一時語塞。
她的眼睛濕濕的,像是被雨淋過,又像是剛剛哭過,看得他一陣心疼。
兩人互相對視了許久,她才想起什么似的,趕忙從包里取出一個很精致的盒子來,遞到了他的手上。他剛要打開,不料,竟被她一把攔住了,然后便紅著臉,含蓄的跑遠了。
他忍不住的打開那個盒子,心跳飛快,手也跟著顫抖起來,呈現(xiàn)在盒子里的是一方繡著一樹梅花的帕子,還有一張寫滿娟娟小字的信箋,淡淡的散發(fā)著梅花的香氣。
慕白:
請允許我這么親近的稱呼你,首先要告訴你的是,我很慶幸與你相識,剛開始,我以為你同許多人一樣膚淺,因為我的缺陷,而只是一時圖個新鮮而已,那日我也完全當你是個無聊之輩,一時難以接受,所以才將你拒之門外。
后來,你的朋友來找過我,他把你的事情都告訴了我,在此,我謝謝你對我的一番心意,通過這幾天的反復思量,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與你說清楚,那就是我們之間能性不大,你是個富家子弟,而且受過良好的教育,將來還要繼承你父親的事業(yè),像我這樣一個有著缺陷的女子,又怎能與你相配?
我承認,從一開始,我也與你一樣喜歡你,但我從不敢奢望,你每次從我門前路過,我都知道,是我輸了禮節(jié)。我不敢許你未來,對你的這份情意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我希望你過得好。
你這么優(yōu)秀,一定會遇上更好的女子......
若真有緣、若你還為我的情感有所保留,那么請你等到明年,等到梅花盛開的時候,我想我會許你,許你所有。
一路平安!
梅仙
從頭到尾,整個一封信讀下來,早已眼眶濕潤的李慕白心里有種說不盡的情緒,是欣慰,是感慨,還是?他自己大概是興奮過了頭,又怕此時是個夢境,于是將那封含有淡淡香氣的信函連同那方絲帕緊緊的貼在唇邊親了又親。
原來他不是單相思,“思念不變,相思永不變!”他癡癡的喃喃自語道。
為了以后便于相處,李慕白開始抽時間,找最好的老師學習手語,天天站在鏡前反復比劃個不停,其中練的最多的一句是“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
人世間的情愛有時候似乎又是那么的奇妙,一次回眸,即成永恒。半次猶豫,也許遺憾終身。
后來,李慕白的情況有了一些變化,因著生意上的原因,父親硬是逼著他取了另一位總裁的千金。
一開始,他是怎么也不肯就范的,一種呼天天不應,喚地地不靈的痛苦霎時襲擊著他的各處感官。直到父親差點給他下跪,他才勉為其難的含淚答應。
婚后的他一直覺得愧對梅仙,他總想著給她發(fā)個信息,怎奈她是不用手機的,他又想給她寫封信,可是每當拿起筆的時候,又覺得無從說起。漸漸的,他開始厭倦了他每天的事業(yè),甚至討厭身邊的每一個人,若不是因為親情維系著,估計他早就不想待下去了。
時間似乎過得很快,又似乎過得很慢。
從他離開江南小鎮(zhèn)的那個春天,一直延伸到這一年的冬末,接著便又是春天,他一直都是在思念中苦苦的煎熬著,每當無聊的時候,就會在紙上畫著那幅總也畫不倦的梅花。
“春天的梅花又要開了!” 他感嘆道。
那么他與梅仙當初的約定呢?如今還能夠兌現(xiàn)么?一想到這里,他便是一陣苦惱和糾結(jié)。
是的,他始終是念著她的,如今已不在是昨日,所有的一切興許不可能被挽回,但他相信她一定也在念著他。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觀我亦如是?!豹氉哉驹诟咛?, 緊緊的將她繡的那副梅花貼在胸前,目視著江南的某個地方......
他的所作所為,更無時不在的影響著另外一個女人,那便是他的妻子。
說實話,她也并非一般的富家小姐那么高傲,“一無是處”這幾個字根本與她沾不上邊。她與他一樣,有著厚實的家庭背景,同樣受過良好的教育,她落落大方的氣質(zhì),更是是多少事業(yè)男人夢寐以求的那種類型,但不知怎么的,她卻始終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心。
他不愛她,他們只是表面上的夫妻,并無夫妻之實,這一點他在婚前就向她坦白過,但她還是盡了作為妻子應該做的,這些他都看在眼里,他從心里感激她的包容與理解,但“離婚”二字,他卻一直說不出,只有等她先開口。
終于有一天,她敞開心扉的對他說,“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藏著一個人,也許我早就該放手了,做不成夫妻,也許我們會成為更好的朋友,你去找她吧!”
當下,他感激涕零的抱著妻子,這之前,他從未這么近距離的靠近過她,而她也當他是孩子般的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眼里自然也是噙滿了淚水。
老天對他是在是太寬厚了,居然讓他碰到了兩個這么好的女人,他立誓,若她將來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他也定當萬死不辭。
第二天,他們就辦理了離婚手續(xù),因為心里的愧疚,作為對妻子的補償,他把百分之百八十的股份都讓給了她。
又是一個陽春三月,春梅香漫著枝頭。懷揣著當初的那份信念,李慕白再一次來到了曾經(jīng)的江南,直奔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小鎮(zhèn)。
余興尚未消散,不料眼前的景致卻讓他一下子驚呆了,昔日他所熟悉的“梅香閣”如今已不復眼前,他開始慌亂了,心情完全沒個著落之處,腳步也不似剛開始時的輕快。
他煞費苦心的打聽梅仙的下落,結(jié)果都令他失望而歸,“她到底去了哪里?”世間的痛苦莫非這般?一連數(shù)日,都沒有結(jié)果,他失望了,也許她另嫁他人了吧,于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心酸與失落即刻涌上了他的心頭,獨自徘徊在他們曾經(jīng)來過的那樹梅花下暗自神傷。
突然間,后背被一種輕輕的力道點了點。
這種感覺,這種味道,他都記憶猶新,于是迅速的順手抓住那只纖纖細細手,看也不看的抱住她狠狠的吻了下去,本想責問的話,此刻早已拋之九霄云外。
一陣激情的熱吻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同,此刻的梅仙已經(jīng)換了旗袍的顏色,披肩發(fā)也挽成了發(fā)髻,明顯的一副少婦的模樣。
他剛要質(zhì)問,而她也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紅著臉,拉起他的手告訴他,她沒有忘記他們的約定,因為梅花開了,她相信他會來,即便他不會來,她也要以他女人的生分出現(xiàn)。
當他第一次很熟練的在她面前用手勢與她交流的時候,她哭了,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這樣肆無忌憚的哭著。
一樹梅花下,兩顆思念已久的眷侶如此愛慕,真的很美!
【感悟】
緣分這東西總是讓人說不清、道不明,有時候卻又無比真實的發(fā)生在我們的生活中。一場邂逅,足以醉了流年,活了浮生。生命因有些人的悄然而來,而為之靜靜的守候;也有些人如若甘醇,飲之則醉,醒無覓處。因此,緣淺緣深,不必太過追究;當緣分到來時,一定要抓住,因為有緣,所以才要一生相伴,這樣才不會負了流年,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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