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墳?苑陵?武丁

——歲月劃痕之三

在我的故鄉(xiāng)饒陽縣東關(guān)村，姓苑的村民互相間都是親戚。聽父親說，這些苑氏村民往上推若干代，就是一家人，有一個共同的老祖宗。人們都管老祖宗的墳地叫祖墳，祖墳地里不光埋葬著老祖宗，還埋葬著他的后人。我的爺爺就埋葬在祖墳地里。

我沒有去過祖墳，但知道母親肯定去過，因為她曾講過一件很可怕的事，就是深更半夜由祖墳往家里跑。

她說，那時族人中有人得了“壯克”，其癥狀是犯病時處于不清醒狀態(tài)，還與不存在的人交談。這聽起來像精神分裂癥一類的疾病，應(yīng)該到精神病醫(yī)院治療?？赡菚r村民遇到這種情況都去求“大仙”（巫婆神漢），我的家族也不例外?！按笙伞笨催^后說，是遇到了故去親人的靈魂。這位“大仙”挺人性的，不愿對患者親人的鬼魂大動干戈，而是建議自行化解。他給出的化解的方案是：夜里到墳上去燒紙，跟鬼魂講清陰陽兩隔的道理，懇求他不要再來騷擾自己至愛的親人。他還強調(diào)，一定要夜里去，燒完紙后要立即就往回跑，不能回頭。

母親就參加了這樣的活動。她說往回跑時能嚇?biāo)廊耍驗榭傆X得后面有人在追。至于效果，母親說并不明顯。(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父親肯定也去過祖墳。因為他說過，他給我爺爺上墳時，還要拜謁老祖宗。村里的其他親戚也這樣做。

他還跟我說過老祖宗的來歷，那就是來自山西。他說祖輩傳下來的話是“問我祖先來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大槐樹的全國大移民是在明初，由于元末明初戰(zhàn)亂不斷，中原各省赤地千里，人煙稀少，而山西是元朝名將察罕帖木兒及其兒子的根據(jù)地（察罕帖木兒就是金庸武俠小說《倚天屠龍記》中趙敏的父親），社會比較安定，不僅自身人口增長快，而且有大量難民流入，人口過于稠密，所以明初先后組織了18次由山西向全國的大移民，以促進中原各省的經(jīng)濟恢復(fù)。據(jù)說移民的出發(fā)地就是山西洪洞的大槐樹。這樣看來，我們老祖宗遷徙到東關(guān)都有600多年的歷史了。

后來，大概是60年代，父親調(diào)到保定市供銷社前屯中心店工作，離商店不遠(yuǎn)有個村叫苑七里店，村里的人基本都姓苑（我同連的一位苑姓兵團戰(zhàn)友就是這個村的）。父親找到了老苑家的根據(jù)地，非常高興，因為他走南闖北，很少碰到一個地兒聚集這么多姓苑的，于是就和這個村的人攀上了親戚。很快，他就從這兒又獲得了苑姓人遷徙的新信息，并興奮地告訴了我。

他說，這個村的所在地原來是個碼頭，宋代時有苑姓的人在此居住就逐步形成了這個村。由于村子距當(dāng)時的保州城七里地，所以就叫苑七里店。

對于這個村的老祖宗的由來，村里人有這樣的說法：以前，姓苑的人都生活在一起，是一個非常龐大的苑氏家族。為防止因管理者有私心而離心離德，他們一直由沒有成家的十幾歲的女孩來管家。

一次皇帝出巡，不巧與苑氏家族出殯的隊伍相遇?；实劭吹竭@隊伍長得前不見頭，后不見尾，擋了圣駕，心中不悅：“這是些什么人，萬一和朝廷有二心，怎么辦？”一打聽，敢情是苑氏家族。為了免除后患，皇帝想出個主意，讓出殯的隊伍勞軍，借機加害他們。苑氏家族的當(dāng)家人趕緊安排，很快就把事情辦妥。皇帝沒想到這個大家族的當(dāng)家人竟是個小女孩，更沒想到她把勞軍的事辦得那么圓滿。他更嫉恨了，借口女人出面是對皇帝不敬，下令殺戮這些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实鄣能婈牬箝_殺戒，頓時血肉橫飛。面對突然降臨的滅門之禍，苑氏子孫驚恐萬狀，四處逃散。苑七店的人說，他們的老祖宗就是在那次殺戮中跑到這里的。

父親說，如果此事當(dāng)真，沒準(zhǔn)東關(guān)村的苑姓老祖宗也是這四散中的一支呢?？晌覅s感覺太過離奇，不可信。

1993年我擔(dān)任《保定市報》工交部主任的時候，曾采訪過當(dāng)時的市體改委主任苑占鑄，他說，咱倆名字太相近了，機關(guān)的人都認(rèn)為咱們是哥倆兒。苑占鑄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我說，要真是哥倆兒就好了。這么一談我倆感覺非常親近，不由就談到了苑姓的問題，他竟然也講起了苑姓人遭到殺戮的傳說，雖然情節(jié)不盡相同，但大意差不多。不過他講得更具體了，時間是明代，地點是保定清苑縣。聽著更像真的了。

他還說，他對自己能接觸到的苑姓人都很留心?，F(xiàn)在不少姓氏的人都在尋根問祖，而苑氏還沒聽說有人做這件事，讓人遺憾。聽上去他自己似乎想做這樣的事。

苑占鑄老兄后來是否做了此事我不得而知，但山東臨沂師范學(xué)院的一位叫苑振熙的本家卻很早就在研究苑姓的起源、分布及輩分等問題。1998年他在網(wǎng)上發(fā)布了一些研究成果，我也因此知道了我們老苑家的宗族脈絡(luò)。

據(jù)說，這位本家后來是中華苑氏宗親會名譽會長，還組織編寫了《中華苑氏淵源》一書。這本書由臨沂大學(xué)副教授、歷史學(xué)博士苑朋欣，臨沂大學(xué)圖書館部主任苑朋山兩位本家編著，2011年4月份由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書中應(yīng)該有更多的有關(guān)苑氏的資料，可惜我還沒有看到。不知苑占鑄老兄看到否。

此書的目錄中有“苑陵故城”一章，人們都說苑陵故城是苑氏始祖的封地和居住地，不知書中是怎么考證和定位的，反正苑陵故城已成了我心中的圣地。

苑陵故城位于河南省新鄭市以北18公里的龍王鄉(xiāng)古城師村東北角。秦漢魏晉時此地為苑陵縣，隋時并入新鄭縣。2013年5月，苑陵故城被國務(wù)院核定公布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苑振熙任名義會長的中華苑氏宗親會是2010年5月15日成立的，成立大會就是在新鄭市召開的。來自全國12個省、市、自治區(qū)的苑氏宗親代表還特意去瞻仰了苑陵故城遺址。看來與會宗親代表們的想法與我是相通的。2011年3月20日，河南省的50名苑氏宗親還在苑陵故城舉行了河南苑氏宗親祭祖儀式，雖然目前還沒有出土文物加以證明，但河南的本家肯定是認(rèn)定此事無疑了。

苑氏宗親們之所以這么認(rèn)為，主要基于文獻資料。據(jù)說，在中國唐代譜牒姓氏學(xué)的專著《元和姓纂》中有相關(guān)記載，可我沒有這套書，就查閱了新鄭市旅游和文物局網(wǎng)站，里面有苑陵故城的介紹：“據(jù)《元和姓纂》記述，商代商王武丁曾封其子文于苑(即苑陵)為侯爵，世稱苑侯?！绷硗?，我還查了《中華小字典》（《辭?！肪庉嬚邊R集1936年版《辭?！穯巫植糠志庉嫸傻墓艥h語字典），其載：“苑，姓也。殷武丁子文，封苑侯，其后以為氏?！?/p>

既然文獻資料有記述，當(dāng)?shù)匚奈锊块T也認(rèn)同，河南的本家這樣認(rèn)實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苑侯姓子，名文（苑侯的父親武丁姓子，名昭），所以苑姓出于子姓，苑侯不姓苑，他的子孫才姓苑。

據(jù)說，子文被封為苑侯之后，就在苑這個地方筑城而居，也就成為了苑陵城建筑的開端。這樣算來這座城已有3000多年的歷史了。

目前，苑陵城已成遺址，東墻、北墻保存較好，西墻、南墻保存較差。城垣東西長2300米、南北寬1700米。整個城墻夯筑而成，城墻高9～16米，墻基寬13～32米，黃土板式夯筑，層次分明，夯窩清晰，繩紋、陶片舉目可見。

據(jù)新鄭當(dāng)?shù)氐膶W(xué)者調(diào)查，苑陵故城周圍生活的人基本都是明初從山西洪洞大槐樹來的外地人。那苑陵的原住民都去了哪兒？他們?yōu)槭裁床还淌刈约旱募覉@呢？這位學(xué)者研究分析認(rèn)為，可能與西周初年的武庚復(fù)國失敗后遭強制遷徙、東晉十六國時的戰(zhàn)亂逃離、隋唐時運河啟用而地位下降（隋時苑陵縣被撤并）遷徙、宋元時期的戰(zhàn)亂逃離有關(guān)。

歷史上的苑氏家族這么多災(zāi)多難，口口相傳地留下“滅門之禍”的傳說也就不足為奇了。

在中華苑氏宗親會成立后，一些地方還成立了分會。整理家譜成為分會的一項重要工作。在河北滄州家譜資料就有“永樂二年（1404年）由始祖兄弟三人和親叔伯兄弟二人一行五人，從河北保定清苑縣苑家橋遷于山東”的記載，由此看來苑占鑄所說，可能有一定的根據(jù)。另外，一些分會還組織了祭祖活動，如2011年清明節(jié)，北京分會就組團去河北保定苑七里店墓園祭祖掃墓，這樣看來苑七里店也算是一個苑氏重要聚集區(qū)了。

雖然苑氏宗親一致認(rèn)為始祖是子文，河南的苑氏子孫在苑陵故城祭祖時，牌位寫的也是“苑氏始祖子文之靈位”，但人們對子文的事跡卻知之甚少，因為文獻上沒有這方面的記載。看來要想知道始祖的文治武功，只能等著新的考古發(fā)現(xiàn)了。

不過這不大緊，因為我們始祖的父親武丁是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正是武丁的“武丁中興”，將商王朝推向極盛，成為當(dāng)時世界級的文明大國。更重要的是，“武丁中興”是中國歷史發(fā)展的一個重要節(jié)點，中國文明至此成熟定型，并成為進一步發(fā)展的起點，可以說，中國幾千年的文明都建筑在這個基礎(chǔ)之上。

比如，建立了成形的官僚機構(gòu)和制度；建立了完備的軍隊，征服了周圍的方國，初步奠定了華夏疆域；完善了分封制度；甲骨文成熟，成為漢字源頭；創(chuàng)新青銅冶煉技術(shù)和鑄造工藝；崇祖尚神，迷信巫術(shù)，影響至今。

就按現(xiàn)在的標(biāo)準(zhǔn)看，武丁都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去”的好干部。他年輕時遵從父命，到民間勞動，體驗生活。繼位后，勤于政事，勵精圖治。晚年率群臣滅蝗災(zāi)，最終積勞成疾病逝。

另外，武丁在任用干部上也是值得稱道的。當(dāng)時是奴隸社會，貴賤分明，等級森嚴(yán)，可他卻用了一個奴隸做相。

這個奴隸叫傅說，被任用之前在傅巖那個地方“版筑”，也就是打墻。據(jù)說，傅說精通“版筑”技術(shù)，后來就主持了宮殿、宗廟等大型建筑的建造。這樣看來，苑陵城的建造用的還是他老人家的專利呢。

武丁雖然知道他非常有本事，但也不敢直接任用他，而是編造了一個“上蒼夢中推薦賢能”的謊話，作為提拔的依據(jù)。當(dāng)時的人特別迷信鬼神，所以傅說也就被人們接受了。

傅說不負(fù)眾望，輔佐武丁完成了中興大業(yè)，成為“武丁中興”功臣。榮譽也接踵而來，被視為賢相的楷模，被稱為圣人，甚至成了天上的星星。

傅姓的人說傅說是中華傅氏的始祖，這樣看來，傅姓與苑姓還是很有淵源的了。

說到武丁，就不得不說婦好，因為隨著1976年婦好墓的發(fā)掘，婦好的名氣越來越大，風(fēng)頭都要蓋過武丁了。婦好是武丁的妻子，也是“武丁中興”的功臣。她既管軍事，又管祭祀，而這兩件事是當(dāng)時國家最重要的事，可見婦好在當(dāng)時發(fā)揮的作用有多大了。

據(jù)說婦好是中國歷史上有據(jù)可查的第一位女軍事家，不僅具有指揮才能，而且武藝高強，她使用的銅鉞就重達9公斤。這是在墓中出土的，上面就刻有“婦好”的字樣。據(jù)說現(xiàn)存甲骨文中有關(guān)婦好的記載這達200多條，其中有記載說婦好曾率領(lǐng)多人的軍隊抗擊入侵。

有學(xué)者認(rèn)為那次的入侵者是古印歐人的一支，與征服印度的雅利安民族有關(guān)聯(lián)。如果婦好戰(zhàn)敗，商朝人有可能與印度的原住民一樣，成為種姓制度下的賤民，中華文明也可能因此改變方向。萬幸的是婦好勝利了。

據(jù)說，婦好去世后，武丁非常傷心，就把她葬在了自己的宮室旁邊。但他還不放心，擔(dān)心她在幽冥中沒人照顧，先后把冥界的婦好許配給了3位先王，他這才放了心。以這種方式體現(xiàn)一往情深，今天的人可能費解。但我們的先人特別信神信鬼，他們可能與我們有不同的見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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