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親說這話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父親接著說：“光陰似箭，別整天想著玩樂，要多讀點書。”因是黃昏，父親的那張臉在紗窗下顯得不太真切，我竟讀出了有霧有雪的風霜。紗窗外竹影蕭疏。剛下了雨，能聽到檐頭雨水滴落的聲音。

2

寒屋夜冷，董橋在客廳里靜靜看著書。說女小說家布雷頓談婚姻的話最是難忘。小說中的婚姻不外是故事的結尾或者情節(jié)的開始。他說：“人人都以為她從此遠離一切苦厄，安然無恙；其實她只是暫時逃過風浪。躲進一片安靜的海灘；遠方依然烏云密布，有雷有風有雨有莫測的故事?！弊詈笏f壁爐沒有爐火，黃昏的燈下有深秋的寒意。

3

帕烏斯托夫斯基的初戀在戈羅季謝的小島上。每到七月常有大雷雨天氣綿延不斷，暴雨遮蔽了整個小島。那年他九歲。每當圣約翰節(jié)就有成群結隊的姑娘們從比利普恰來到這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其中有他的堂姐漢娜，已經十六歲了?？偘殉壬秃谏陌l(fā)帶編進淺紅色的發(fā)辮中。姑娘們要往河里放花環(huán)，每個都用小野花編成，固定在蠟燭的四周。黃昏中，把花環(huán)扔到河里。她們在占卜，看誰的漂的遠誰就最幸福。他說：“花環(huán)上的蠟燭明亮耀眼，甚至在岸上都能聽到燭芯的噼啪作響?！睗h娜的蠟燭總是第一個熄滅。烏云從林子后面升起，大風來襲，劃過第一道閃電。漢娜拽下頭巾，裹住他，躲進了祖父的窩棚。他們渾身濕透，顫抖著，漢娜的眼中交織著恐懼和愛戀。夜里他發(fā)起了高燒，聽見隔壁房間醫(yī)生對母親小聲說：“瑪利亞?戈里高利耶夫娜，她得了急性結核，活不到春天了?！?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4

“站長先生!站長先生!”姑娘探身窗外，朝遠處喊著。一個圍巾連鼻子都裹住的男人提著燈，從雪中走來。夜空下，大地一片瑩白。火車停在信號所前。島村心想：“竟那么冷了嗎?”去年大雪常常雪崩，火車進退不得?！罢鹃L先生，看您穿得多厚實呀?！敝灰娛枋杪渎涞膸组g木板房?！拔掖┝怂募路?，不像那些后生，一冷就光知道喝酒了?！苯酉氯サ膶υ挻ǘ丝党珊孟褚矝]多寫，只記得站長朝宿舍方向揚了揚手中的燈。

5

那是在最平靜的日子

我們好久沒有出門旅行

沒有朋友來到城里

喝掉我們的這瓶酒

有人來信

談他清淡的生意

有人用打印的名片

來祝賀生日

你已在轉椅上坐了很久

窗簾蒙塵

陽光已經離開屋子

穿過門廳回廊

我在你對面提裙

坐下

輕聲告訴你

貓去了后院

—《風雨欲來》陸憶敏

6

崔鶯鶯見張生神魂蕩漾，情思不快，茶飯少進。早是離人傷感，況值暮春天氣，好惱人啊!好句有情憐夜月，落花無語怨東風。“落紅成陣，風飄萬點正愁人。池塘夢曉，欄檻辭春；蝶粉輕沾飛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塵；系春心短柳絲長，隔花陰人遠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減了三楚精神。”

7

那女人都在樓上養(yǎng)蠶，人家門庭都靜靜的，惟新竹上了屋檐，鵓鴣叫。灶頭被窗外的桑樹所遮掩，漏進來細碎的陽光。鍋灶砧板都收整好了，木桌上的面盆里養(yǎng)著小孩的田螺。人家安靜，也沒有外來的消息。后屋茶灶間里有人在炒茶葉，把炒過搓揉過的青葉子再二度焙干，灶肚里松柴微火。只聽得胡蘭成說他悠悠地噓一聲，雙手把鍋里的茶葉掀一掀，日子好長。

2014/1/16

首發(fā)散文網：http://www.one124.com/subject/3614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