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幄無人用岳飛——從岳飛說到陸游和張孝祥

今天是西元2014年1月27日，癸巳年臘月二十七。近了年關(guān)，又朝著年長一歲邁了一步。此時此刻忽然想到了小時候就十分喜歡的岳飛將軍。在公元1142年的1月27日，臘月應(yīng)該是廿九，因為那年沒有三十，那一天也就是大年夜，他遇害了。故而有詩云“帷幄無人用岳飛”。其實該感嘆者又何止是岳飛一人，至少也應(yīng)該包括這句詩的作者陸游自己。但是在那個沒有圣天子的時代里，他們都在盡忠保國。

對于岳將軍被殺的遺憾與憤懣可能要與對很多類似的遇害者不同。歷史上有很多人物都有過遇害的經(jīng)歷，但他們生前的業(yè)績和死后的影響并不見得多高，很多是被他們的研究者夸大了。但岳飛將軍不同，在他的當(dāng)代就有人為其鳴冤，陸游的這首詩叫做《夜讀有懷》，里面說“公卿有黨排宗澤，帷幄無人用岳飛。”宗澤是岳飛之前的武將，死前高叫三聲“渡河”，并吟誦“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而去。這里要注意的是陸游和岳飛是同一代人，他只比岳飛小了不到20歲。而他寫這首詩的時候岳飛也遠遠沒有像小說家說的那樣很快就被平反。陸游也因此詩獲罪，受到人的排擠，但是他卻仍然不屈不撓的走下去。那個戰(zhàn)火紛飛年代的文人和我們今天的學(xué)究不同，他們一方面要用心去應(yīng)付朝中的爾虞我詐，一面還要去奔波沙場。陸游就曾經(jīng)在京口北固山對面的焦山上指揮戰(zhàn)斗，他也曾去過四川前線作戰(zhàn)，所謂“樓船夜雪瓜州渡，鐵馬秋風(fēng)大散關(guān)”說的就是這回事。但“文章憎命達”，這樣的人物的生活總是坎坷的，他幾起幾落，終究只能夠長嘆“此生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過劍門”的解甲歸田。

說起陸游和岳飛還都有個共同的對頭——秦檜。不過對于陸游這樣的小角色，秦檜自然無暇顧及，他們的淵源在一次科舉上。陸游29歲時去臨安參加進士，秦檜的孫子秦塤也參加了這次考試。陳之茂是主考，本來秦檜授意他給自己孫子第一?？申懹蔚奈恼绿昧?，被定為第一。秦檜大怒，將陸游除名，“自古英雄多磨礪”，陸放翁也只有多經(jīng)這一回磨礪了。當(dāng)然秦塤也沒有得到狀元，狀元被另一位文人奪得，他就是張孝祥。殿試科考試由皇帝親自主考，秦檜的面子再大也沒能左右了皇上，秦塤名列第三，也算中了探花。

可狀元張孝祥的生平竟比陸游還要多舛。身為狀元的他才高八斗，可他初一入朝就上書要求為岳飛平反。這一舉動正中秦檜下懷，皇帝自然是不會犯過錯，那么說平反就是別有居心，妨礙國家穩(wěn)定了，張孝祥因此被除名并投入監(jiān)獄。秦檜死后，孝宗朝后才被放出來做官。張俊北伐失利后被貶，被人誣告兩度罷官，在慨嘆“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后不久便歲去世，年37歲。記得我初識詞律，填的第一闋詞就是王力《詩詞格律》附錄里面最長的一個譜子《六州歌頭》，里面舉得例子便是張孝祥的作品。后來我才知道這首詞別有來歷。張浚北伐（隆興北伐）失敗后仍然是朝中要員，一次他大宴賓客，曾身為他的參謀的張孝祥自然也在列。席間酒酣，張孝祥要即興填詞助興，于是便提筆揮寫。張于湖不愧是狀元出身，沒多久便填就了《六州歌頭》。歌女隨即演唱，結(jié)果句句悲涼?！伴L懷望斷，關(guān)塞莽然平。征塵暗，霜風(fēng)勁，悄邊聲。黯銷凝。追想當(dāng)年事，殆天數(shù)，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氈鄉(xiāng)，落日牛羊下，區(qū)脫縱橫?？疵跸C，騎火一川明。笳鼓悲鳴。遣人驚。//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蠹，竟何成。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渺神京。干羽方懷遠，靜烽燧，且休兵。冠蓋使，紛馳騖，若為情。聞道中原遺老，常南望，羽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有淚如傾?！碑?dāng)張俊聽到“有淚如傾”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縱然張浚潸然淚下，宴席也不歡而散。

當(dāng)時江山破碎，二圣被俘，北人南渡，最講成仁取義的文人大夫們自然會有很多有別樣的情懷。“辨才須待七年期”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和平年代，人們都以平和為主，而一旦山河如風(fēng)絮一般的時候，利益和氣節(jié)面前人的本性就看出來了。今天很多新聞報道的導(dǎo)向或是人們評論之種種竟然使得很多人的心態(tài)在和平年代也能辨得初。李娜獲得澳網(wǎng)冠軍，騰訊立即發(fā)了個新聞題目說是李娜沒說感謝祖國，下面馬上就有跟帖的講憑什么要感謝祖國云云。這條新聞和這些評論，我想都是沒有必要發(fā)出的。不要問你的國家國家給你做了什么，你想想你為國家做了什么？有時候想想古人，真得有些自慚形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眾星羅秋明”的時代是圣明的時代，然而這個時代未必能顯出什么正面的典型例子。有時候“不問蒼生問鬼神”的歲月里才能看得見我們這個民族的美德所在。

王福來2014-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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