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新年那場雪
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
當(dāng)我再次拽住時光的衣角時,她還是拼命得掙脫了,溜走了。于是,我只能懷念,懷念新年,尤其懷念新年那場雪!
我想把時光的腳步定格在2006年的新年,大年三十那一天,天氣驟變,寒風(fēng)凜冽,天空飄著雪。不是雪,是雪的顆粒。天冷極了!家里人依然忙碌著,爸爸和弟弟貼對聯(lián),掛燈籠,媽媽做年飯,奶奶忙著貼窗花。盡管奶奶已經(jīng)90高齡,但是身體健康,精神矍鑠,腰板筆直,行動自如。
然而,就是那一天,當(dāng)奶奶在上廁所時,意外滑到了。堅強的奶奶自己翻起來了,沒有哭,也沒有叫喊,只是走路變得一瘸一拐的。爸爸嚇壞了,趕忙扶著奶奶,奶奶嘴里還一個勁說沒事。細(xì)心的爸爸還是看出來奶奶的疼痛,奶奶的臉色蒼白,額頭汗珠大滴大滴滑落。
聰明的奶奶并沒有因為受傷而情緒低落,相反,奶奶依然很淡定,開開心心地陪著我們一起吃年飯,一起看春晚。當(dāng)我們扶著奶奶安然睡去時,奶奶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無眠。
一輩子養(yǎng)成早起習(xí)慣的奶奶,在新年第一天沒有早起,這讓爸媽十分意外和擔(dān)心。爸爸用力扶起奶奶,幫她穿衣服,立刻背她到醫(yī)院檢查。(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然而,鄉(xiāng)村醫(yī)院只有值班大夫,沒有醫(yī)生治療。爸爸很失望,于是,包車把奶奶送到安康市中心醫(yī)院檢查,奶奶左腿盆骨骨折,既不能打石膏,也不能安鋼針,因為奶奶90歲了,骨骼沒有再生能力!
當(dāng)爸爸絕望地把奶奶帶回家時,把結(jié)果告訴我們時,全家人都哭了。我的奶奶一輩子都不曾倒下,曾經(jīng)百般含辛,萬般茹苦,都挺立著,如蒼松,如勁竹!
出生于民國時代的奶奶,裹著小腳,聰敏賢惠,以大地主之千金的身份嫁于大地主之子。在讀書十分貧窮的時代,奶奶讀過書,雖然沒有工作,但是已經(jīng)很幸運。
爺爺是村里很出色的農(nóng)民,方圓百里有土地,有威望,尤其懂得重視教育。爺爺沒有機會把兒子撫養(yǎng)成才,卻把大爺?shù)膬蓚€兒子撫養(yǎng)成人。大伯在鄉(xiāng)村當(dāng)了一輩子老師,二伯在市直部門工作直至退休。
而遺憾的是,爸爸七歲時,爺爺就因病去世了,奶奶只好和爸爸相依為命。后來,因為政策原因,家產(chǎn)全被沒收了,只分得9平米的一間房,一張舊床。當(dāng)爺爺臨別時囑咐兩位伯伯一定要支持爸爸讀書的遺愿沒能得到實現(xiàn)時,瘦弱的奶奶毫不猶豫地承擔(dān)起家的重任,用她單薄的肩膀為爸爸撐起了一片愛的藍(lán)天。
支持爸爸讀書,完成爺爺?shù)男脑赴?。然而,盡管學(xué)習(xí)成績很優(yōu)秀,懂事的爸爸9歲就告別學(xué)校,因為不想看到奶奶如此艱辛,自愿退學(xué)回家到生產(chǎn)隊種地,掙工分。爸爸稚嫩的身體,接受著體力勞動的磨礪,從一天掙2工分到12歲掙到10工分,不知道這其中飽含著爸爸幾多辛酸,幾多無奈。
爸爸12歲那年,遇到了生命里第一位貴人,我雖然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是我們?nèi)乙惠呑佣加浀盟暮?,就像我爸爸無數(shù)次在我們面前說起這個事時滿臉幸福的笑容一樣溫馨。爸爸,12歲,進入村委會,一干就是46年。年逾花甲的爸爸,雙鬢已經(jīng)花白,但是依然把最平凡的工作干得有聲有色,贏得鄉(xiāng)親們很高的聲譽。
奶奶沒有辜負(fù)爺爺?shù)倪z愿,一個人努力著,把爸爸撫養(yǎng)長大,把殘缺的家培育得如此完好;爸爸沒有辜負(fù)爺爺?shù)暮裢?,一輩子靠著勤勞的雙手和智慧,讓這個家枝繁葉茂。
就是2006年,那一年過年,奶奶受傷了,從此奶奶就只能依靠輪椅生活。白天,奶奶和我們一起吃飯,聊天,看電視;晚上,爸爸媽媽陪著奶奶睡一間房里,就是奶奶咳嗽一聲爸爸媽媽都會起來喂奶奶喝水。奶奶雖不能自理,但是在爸爸媽媽精心呵護中,依然幸福地安度晚年。
2008年7月31日,奶奶在兒孫的陪伴中安然離去,享年91歲。我們都舍不得奶奶離開,從不落淚的弟弟嚎啕大哭,爸爸哭的最傷心。熱熱鬧鬧地在家里放了5天4夜,才把奶奶安葬,并且與爺爺和墓。
時光飛逝,一轉(zhuǎn)眼6年過去了,奶奶似乎一直都不曾離開。當(dāng)全家人都和和美美享受幸福的時刻,家里人都會情不自禁地懷念爺爺和奶奶。很遺憾,除了爸爸,我們都沒有見過爺爺,所以尤其懷念奶奶,很多次夢里見到奶奶,她依然笑容滿面。尤其是新年,我們?nèi)叶及鸭漓霠敔斈棠炭闯勺钪匾氖隆?/p>
今天,當(dāng)我們帶著女兒一起回到老家去祭祖時,站在我的奶奶的墳前,女兒突然問我的爸爸:“外公,你喜歡下雪嗎?”
爸爸有點莫名奇妙,毫無思考地說:“喜歡下雪。”
“我知道你為什么喜歡下雪,下雪的日子你就最想念你的媽媽,是嗎?”女兒給出的理由讓我們?nèi)f分驚詫,但是她期待的眼神一直盯著爸爸的眼睛,她希望得到回答。
爸爸沉默了,無語。我分明看見爸爸的眼里閃動著淚花,我知道女兒又觸動了爸爸心靈深處的那塊傷疤,那是我們從不曾忘記又不敢提起的痛啊!
“媽媽,我也好奇怪,今天,我好希望下場雪啊!今年冬天一直沒有下過雪?!迸畠哼€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大自然的雪,而此刻,我們的心里更加懷念奶奶生命里的那場雪。
因為那場雪,奶奶如臘梅,用生命化作陽光在雪中綻放;因為那場雪,爸爸媽媽如青松,用生活演繹甜蜜在雪中挺拔。
懷念那場雪,這雪里面飽含著愛的芬芳,折射著雪的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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