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春去
即使是千載留名的古人,文字也不過被用來堆砌情緒的垃圾?!罢l道閑情拋棄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甭淠柯淠墙裢盹L(fēng)吹樹葉的聲音。枝頭的芳菲留給昨夜,今晚,月影不再婆娑,漫天的陰霾掩住星辰?!?a target="_blank">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落花的歸途不是完好如初的嬌艷,是塵埃,是飄零。一個人的春天,再多憂傷郁結(jié)于心,都只是一場沒有結(jié)果的自困,來不及把等待的腳步放慢,春天已經(jīng)成為過去。
滾滾紅塵。身下的長椅傳遞著春夜微微的涼意,再過不久,露珠將悄悄布滿草葉的容顏。不遠(yuǎn)處的竹林里,夜鶯的歌唱卷繞著風(fēng),路燈下一群群細(xì)小的蟲子團(tuán)團(tuán)飛舞。她閉目享受這難得的寂靜,某些刻意壓制的懷念奔涌著沖破封印,如山火席卷林間的草木。燃燒吧,最后剩下的是灰燼,是廢墟。
花謝花飛花滿天。這句話在桃花謝了春紅的時候想不起,在一川煙草、滿城風(fēng)絮、梅子黃時雨的時候想不起,唯獨在這屬于春天的最后一個夜晚讓它們浮現(xiàn)。坐在一個人的春天里,看四周燈火闌珊,天地蒼茫,讓記憶縱容著任性和感傷,一遍遍溫習(xí)曾有的激越。她想在春天的最后一個時辰,將心事裹進(jìn)一枚蓮子堅硬的殼里,然后把它們深深埋葬。那是一枚從古老的墓穴中挖出的蓮子,經(jīng)歷了千年的枯燥和寂寞,守口如瓶并且穩(wěn)如山岳。
當(dāng)春去時,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當(dāng)春去時,荷塘里月色會清亮如鏡,蛙兒的鼓噪直鉆入浮躁的夜夢。田壟早碧綠如織,希望在谷穗和麥芒上若隱若現(xiàn)??伤床灰娤M念伾?,唯有嘆息。她覺得思念是風(fēng)的刀霜的劍,是一團(tuán)盛大的火焰,照亮路口交錯的標(biāo)志,是平地上一排平行線段的集合,倏忽熄滅時不勝寒瑟。獨行中失落了燈盞,諾言在黑暗的圍困中輕易破碎。如火如荼的春天啊,自在飛花輕似夢,卻沾染了一枕黑色的凄迷。
翻開青青的草皮,相互纏繞的根須帶起大塊的泥土,不必挖掘,深深的土坑是一個傷口,盛得下感情的虛與實。手心里的蓮子,渾圓暗沉,積蓄漫長的沉淀。一滴淚晶瑩地滾落,打濕沉睡千年的種子。她任它從掌心滑落,翻滾著奔向既定的終點,覆上草皮,讓泥土和植被將它與她隔絕。轉(zhuǎn)身時,最后一聲鐘鳴敲開季節(jié)的閥門。夢盡處,一櫓孤舟橫野渡,蘆花如雪。(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草地如常。季節(jié)是一個周而復(fù)始的輪回,光陰荏苒,冬去春來。誰也不知道,在相互纏繞的草根下面,有一顆沉睡千年的古蓮子發(fā)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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