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城的存在
我是在下午近六點時才到阿姥家的,屋內(nèi)沒開燈,有些暗。我推開半掩的門走進(jìn)去,看到阿姥坐在沙發(fā)上,面前燒著爐子,爐子上坐著一口大鍋。她抬頭注視著我卻沒有認(rèn)出。
我俯下身問她:姥,你看著大鍋干嘛?
“我想煮點掛面吃的?!彼粗逸p聲說,依然沒有認(rèn)出我。
好友把我的行李箱拎進(jìn)來,她又看看他,顯然更沒認(rèn)出他。
可能是想試試鍋里的油熱了沒有,她扔進(jìn)去一個切好的蔥花。嫩白的蔥花在大鍋里跳了兩跳后便躺在鍋底不動了,不一會兒就糊了一半。
她沒看清,依舊注視著鍋底,好像那一丁點兒的油要耗盡爐子所有的溫度才能燒熱一樣。(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她忽然抬頭:是悠悠來了嗎?
正準(zhǔn)備開燈的我,瞬間濕了眼眶。
是的,是悠悠來了。
燈亮了,阿姥的眼睛也亮了。
我輕車熟路地找到電飯鍋做上米飯,炒好菜。
我很不孝,這是我后來得出的結(jié)論。只想著自己走向更遠(yuǎn)的城市,卻冷落了我身后那雙視力日漸下降的眼睛。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說來多么傷人。
我們仨圍著火爐吃著火鍋,聊著深深淺淺的過去和將來。真的就像是夢,時間那么短,我們卻經(jīng)歷了那么多故事,留以我們回味的,何止16年?我必須相信,所有的注定都是相串的,好似命運的年輪,環(huán)環(huán)相扣。
是夜的風(fēng)還依稀夾帶著隔夜殘雪的味道,眼前的人早已不是曾經(jīng)有著青澀模樣的少年,我竟也想不起來他的身高是什么時候突破一米八的。
好友微笑著張開雙臂,我嘻笑著迎向他的懷抱。那一刻,我們仿似擁抱住了整整16年的過往歲月。
一個輕輕淺淺的擁抱,卻飽含了歲月的淀積,而我在時間的這一端,忽然意識到了成長的美好與殘忍。再也不是當(dāng)初過分幼稚的年紀(jì)了,我們都是如此細(xì)心地守護(hù)著這份友情,唯恐時間的利斧傷了它。
我們長大了,是真的長大了。為何會感到些許悲涼呢?不得不承認(rèn),人類可真是矛盾透頂?shù)募一铩?/p>
我在老家的兩天,太陽出奇地好,每天吃過早飯后,我都陪阿姥坐在門前曬著太陽聊著天。阿姥年近九十,聽力視力都大不如從前,但思維還是一如往常的清晰。說起隔壁剛剛?cè)ナ赖睦咸荒橑鋈唬鞫髟乖挂惠呑?,到頭來終抵不過陰陽相隔,再多的過節(jié)都化作黃土掩于世。
姥姥篤定我會大福大貴,時至今日,大貴是沒有影的,大福倒是不少,當(dāng)然,除了上上輩人與上輩人的恩怨。
父母親給我的,從未比別人少過,姥姥姥爺給我的,足以讓我懂得感恩,發(fā)小和朋友給我的 ,從未讓我感到孤單無助過。愛情呢,陪伴、期許、寬容、疼愛,所有小女生的情懷都被呵護(hù)著。
于是,我也相信我上輩子確是積了不少福,足夠我?guī)е?a target="_blank">感動走完今生。
幼年,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你看,倏忽間,我們都走到人生的后半截了,青春這最短命的紅顏也快over了。那日讀到季老的《海棠花》,真真切切地感到,飛逝的不僅是時間,還有我們,在命運的渡輪上無可避免地飛逝著。
我常常作此比喻:曾經(jīng)有這樣一座村莊,村莊里有過這么一群孩子,后來被成長給一桿子打散了。天南地北都不為過。
今年的春晚,給我觸動最深的就是《時間都去哪兒了》,一曲聽完,早已是滿臉淚水。時間都去哪兒了呢?屋前的老棗樹連開出一朵花的生命力都沒有了,曾經(jīng)最讓我感到自豪的爸媽的年輕也被歲月典當(dāng),還有姥姥,是誰用背影蹣跚換去了她的步履輕盈?
其實,珍惜是這世上最艱難的守護(hù),無論當(dāng)初你怎樣珍惜,到最后,到最后,都會追悔莫及,這便是歲月給予成長的必然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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