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隊通訊員收到一封信，已過了一個星期，仍不知是寄給誰的，姓名一欄里寫著“孟山草收”，連隊里總共七八十號人，當通訊員的都背的滾瓜爛熟，根本就沒有“孟山草”這個人，百般無奈之際，按著來信地址到文書那里查了連隊的花名冊，一對照就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來信地址跟六班長趙孟山的地址一模一樣，于是，通訊員帶著信找到了他，趙孟山一看信封，先是一愣，接著確認是自己的。當他打開信一看卻又怔住了，信的開頭是：“親愛的山草：你好！”

原來趙孟山當兵已到了第6個年頭了，已經(jīng)25歲，仍然是孤身一人，步入了大齡青年的行列，凡是當過兵的人都知道，現(xiàn)在當兵的人，除了智商低的、身體有缺陷的，要找個對象雖不象過去那么容易，但也決不是什么困難事，象老趙這種情況就是因部隊的經(jīng)歷造成的。當年，趙孟山高中畢業(yè)只差幾分沒考上大學，就發(fā)誓去當兵。剛剛過了幾個月，就聽說來了招兵的，趙孟山連考慮沒考慮就報了名，注意一定，到部隊去考軍校，入伍前，趙孟山家簡直是被踏破了門檻，他家雖然不富裕，但趙孟山人長的精神，又有才氣，東莊西疃前來說親的有十幾個。有的考慮孟山當兵一去就得幾年才回來，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不如趁早下手，二十郎當歲，也正到了談對象的時候了。在農(nóng)村找對象，都挑選媒婆來說媒，一是看媒婆能不能說，再就是看她說成了幾合媒，這就是她的功底，有的還老早就囑咐，說成了給你送個大豬頭，說實話在當年這媒人禮就算夠厚的了，媒婆們也就很滿意，不就是動用一下“三寸不爛之舌嗎”，也不能失去什么，還能撈個大豬頭吃，這樣，都爭著當媒婆，并炫耀著自己的“嘴上功夫”。托人到趙孟山家去說媒的十幾個，一個也沒說成，有的認為是媒婆不中用，于是就換了一個又一個，但終久還是不行，都不知什么原因，有的就懷疑這懷疑那。其實只有趙孟山自己心里有底：到部隊后去找個吃公家糧的。有的一看一廂情愿沒有用，就直接打消了念頭。趙孟山帶著自豪感到了部隊，火熱的軍旅生涯使他成長進步很快，憑著他高深的文化知識、勤快能干的作風、誠實的為人，下連隊的第一年就當上了副班長，戰(zhàn)友們都為他高興，認為今后轉個志愿兵脫離農(nóng)村是沒有問題。但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孟山把自己的想法埋在心底，一邊配合班長抓訓練、抓內(nèi)務，一邊拾掇起高中的課程。在七十年代末，部隊還沒恢復考軍校，只設立了教導隊，趙孟山當兵第二年，以全團第二名的成績考進了教導隊，他實現(xiàn)了自己的第一個心愿，從此孕育著大鵬展翅的遠大理想。兩年的教導隊生活很快就過去了，趙孟山實指望教導隊一畢業(yè)就穿“四個兜”，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理想與現(xiàn)實相差十萬八千里，教導隊畢業(yè)并不直接提干，而要看個人的表現(xiàn)，重看實際帶兵經(jīng)驗，孟山又回到了他原來的連隊，升了半個格，當了兵頭將尾—班長，這下對趙孟山的打擊太大了，工作上情緒低落，從教導隊出來軍事理論水平是提高了，但帶兵經(jīng)驗卻落伍了，與戰(zhàn)士們“磨合”的時間又短，遠不如部隊土生土長的，這樣以來，班里的工作始終處于中游水平。一年一年過去，始終變化不大，轉眼到了第6年，這時，多數(shù)在教導隊畢業(yè)的同學都提了干，個別沒提干的學了專業(yè)技術也轉了志愿兵，而孟山依然當他的“老班長”，提干因各種原因無望了，轉志愿兵又沒有技術，心想：命運就是這樣來捉弄自己，將來只有復員回家了，來到部隊也沒有改變自己的命運，想到這他突然考慮起自己的心事來，自己為了提干，左等右盼，到了臨秋末晚，連婚姻大事也給耽誤了，至今還沒有對象，當年向他提親的姑娘大都結了婚，只有個別條件差的還沒嫁出去，這時把他父母急壞了，再不找連條件差的也沒有了，左打聽，右打聽，終于給他找到一個，雖說沒有文化，初中還沒畢業(yè)，不過臉蛋長的還說的過去，他父母懸著的心總算落到了一半，匆匆用掛號信給他寄來了女方的照片，告訴了姓名，就讓他主動跟她通信聯(lián)系，部隊談對象唯一的方式，就是用“信”來交流感情，表達愛意，趙孟山就給他未見面的對象去了第一封信，為了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和感情，他洋洋灑灑寫了七八頁信箋，真可謂上下卷，在信的末尾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為了顯示自己的謙虛，在名字的后面又加了一個“草”字，這樣就寫成了“孟山草”，他這個未見面的對象，本來就文化水平低，再加上在農(nóng)村日出而力、日落而息地勞動，原來認識那幾個字早就著粘粥喝下去了，根本不懂“孟山草”的原意，認為“孟山草”就是她剛談的對象，于是，也就出現(xiàn)了文章開頭的一段故事。

喬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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