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街的女人們

有一個小山村,松柏成蔭,綠樹成林,鳥語花香,居住著二十多戶人家,九十多口人。村東的幾戶人家的兒子多,村西的幾戶人家的女兒多,但村東村西的女人們都喜歡罵街(按:罵街是不指名道姓破口大罵人,主要是對準大眾,當事人受到冤枉或遭偷盜之類的事時才罵街。)。
村中間有一口老水泉,天麻麻剛亮,村間小路就響起了水瓢擊打木水桶的聲音,伴隨著雞鳴聲迎接著新的一天的到來。
村中間的五六戶人家,都喜歡竄門,老人們都喜歡睡土炕。這些老人們天邊夕陽的余輝還沒退盡,就開始用柴草燒炕,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如此。說是睡土炕可以接地氣,人是土生土長,土里來土里去,那有不接地氣的理由?人要“精氣神”都具備了,才會精力充沛,氣色紅潤,神韻十足,才會亮亮堂堂,風風光光。人死了為什么還要埋到土里?也不就是在接地氣嘛!
村中間的幾戶人家,房檐挨著房檐,沒有籬笆。吃晚飯時,端上飯碗到別人家吃完,甚至消化,別人家的也會端起飯碗來到你們家,吃飯,說說閑話。
冬天,村中間的幾戶人竄門,圍在一起烤火,煮油茶,說說笑笑。男人們拿起旱煙斗,帶上捻羊毛線的設備;女人們帶上制作納鞋底繩的器具和千層鞋底,也去竄門;小孩子們則玩著做迷藏和老鷹捉小雞的游戲。
夏天,如果遇到晴天,他們在晚飯后都會不約而同,去村前大柏樹下,坐在石板上乘涼,分享勞動后的輕松時刻。恰恰就在這個時候,村東的女人們站在最高處,開始放亮嗓子,罵街開始了。遠遠的就可以感覺到罵街女人們的踏腳拍手聲,可以聽出罵街女人們的滿腔怒火,那些罵街譴詞造句的章法,抑揚頓挫的語調,與語言學家難辨伯仲。既有口才,也有心才,難怪那個年代的女人們上山干活,打豬草,放牛羊都喜歡拉開嗓子唱山歌。罵街的內容無外乎就是雞丟了,蛋沒了,誰家的牛把玉米苗吃了。(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這個時候村中間的幾戶人就是觀眾,自然坐在聽眾席上。原因是這個村子形狀像一把太師椅,村東和村西的人家住在椅子扶手上,村中間的人家坐在椅子上。村東村西的人家位置高,就是他們說話,村中間的人感覺好像就在左耳或右耳邊,罵起街來就像高音喇叭在耳邊響個不停。他們總結出一個規(guī)律,今晚村東的女人們罵街,隔天就會是村西的女人們罵街。有規(guī)律,像龍脈一樣是可以轉的。分析其原因是村東和村西的人家居住很分散,男女陰陽失調,更主要的是缺水,缺水就會口干,口干就會喉嚨冒煙,喉嚨冒煙就會舌燥,舌燥就會嘴唇爛,嘴唇爛了就會上火,上火了就火氣大,所以罵街,也是泄瀉火氣。
村中間的人不缺水,水泉就在身邊,做飯用勺就可以把水泉里的水舀到鍋中,方便的很。曾經聽過南水北調,現在周圍七里八村的人家,都把這泉水引到他們村,是東調,西調,南調和北調都有。原因嘛,很簡單,這個中間村子的五六戶人家,家家都有大學生,有龍脈。這龍脈就是這泉水凝聚而成,他們把這水引去,就是把龍脈接通了。說來也巧,最先引這泉水的,鄰村的幾戶人家,真的出了幾個大學生,現都在縣城工作,這下真可神了。
這樣說來,中間村子里的人家,讀書的人多。
倒是近幾年,沒聽到罵街的聲音了。說是村東的兒子們都去外地打工,留在外地,有的做了上門女婿,有的打算在外做漂泊族。村西的女孩子們都出嫁了。村東村西的男人和女人全國各個省份都有,還有的在黃海上做了漁民,傳說他們近距離看見我們國家的釣魚島了。中間村子里的孩子們,常年在外地工作、上學,回家的次數更少。那口老水泉長滿了苔蘚,村前的石板失去了光澤,不在光滑明亮。
罵街的女人們已喪失了譴詞造句的靈感,罵街的段子已經謝幕。
伴隨著罵街的謝幕,若干年后,這個村子也能否謝幕?沉思……
(2014年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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