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長安

——西安游記之一

剛接觸古詩詞時，特喜歡辛棄疾的詞，其中《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即是最喜歡者之一?！拔鞅蓖L安，可憐無數(shù)山”，登高悲望故都的神態(tài)、心境都躍然紙上。

其實，辛棄疾此時遙望的并不是“長安”，而是淪陷于金人之手的宋都汴京，只不過漢唐時長安一直是京都，辛詞人就把它代指汴京了。

這種指代在唐代之后的古詩詞中是很常見的。當(dāng)然唐代及之前的詩人一般不會這樣用，如李白的“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所說的長安就真是長安。

我也曾遙望長安，因為漢唐盛世，長安是國際性大都會，會讓人產(chǎn)生無限遐想。另外，古詩詞中經(jīng)常提及長安，如唐代詩人白居易的“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一些有關(guān)漢唐的文學(xué)作品也經(jīng)常提到長安，如《西游記》中就說它“自周、秦、漢以來，三州花似錦，八水繞城流。三十六條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樓。華夷圖上看，天下最為頭，真是奇勝之邦?！奔又u書也有這樣的內(nèi)容，小人書也有這樣的內(nèi)容，讓我覺得長安城內(nèi)處處神奇。(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待到我遙望的時候，長安已不叫長安，而叫西安，據(jù)說西安這個名字是在明代確定的，這之前，長安因失去帝都地位已多次更名。我雖然知道自己遙望的是西安，可心里想的卻還是漢唐的那個長安，因為漢唐是中國歷史最輝煌的時期，是對我們的民族和國家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的時期，不然我們怎么會自稱“漢人”，而被外國人稱為“唐人”呢？

我遙望已更名為西安的長安，倒不是因為有李詩人和辛詞人那樣的家國情懷，而純屬好奇，就想看看這座千年古都還殘留著哪些昔日輝煌，能尋到哪些舊聞逸事。

沒想到世事悖拗，沒想去的地方因為工作關(guān)系無意中去了，而向往的地方卻一直沒有機會去。退休后，本以為自己的腿可以自己做主了，誰知也不盡然，還得征求老伴兒的意見。她一聽說西安是大西北就搖頭，她想去的地方是沿海城市，于是我們先后游覽了廣州、海南、香港、澳門、青島等城市和曹妃甸、東戴河等景區(qū)，卻一直與西安無緣。

直到今年夏天，女兒要帶她兒子去看兵馬俑，我才有了機會——她要帶我和老伴兒一起去玩兒。女兒通過攜程旅行網(wǎng)訂了一個只為我們4人服務(wù)的“私家團”，是雙飛，專車專導(dǎo)，聽著很不錯。7月5日，西安之旅成行。

上午10點多，快要登機的時候，女兒突然緊張地問我，攜程訂的機票是不是錯了，怎么廣播里說要飛往西安咸陽呢？我說，咸陽離西安很近，說不定就是西安的一個區(qū)，西安的機場在咸陽也正常，因為機場一般都與市區(qū)保持一定距離，應(yīng)該是沒錯的。后來的事實也證明，攜程訂的票沒錯，我們?nèi)ノ靼簿褪且谙剃枡C場下飛機。

出站的的時候，攜程安排的導(dǎo)游和司機已在站口等候。導(dǎo)游是一位年輕的女士，姓吳，司機是一位中年男士，姓張。都是當(dāng)?shù)厝恕?/p>

開車后吳導(dǎo)游說，到西安大約需要一個多小時。我感覺這與“咸陽離西安很近”的說法不符，立即向吳導(dǎo)游求證，咸陽是不是西安的一個區(qū)。吳導(dǎo)游肯定地回答，不是，咸陽是另一個市。我問西安是否還有其它機場，吳導(dǎo)游說沒有。我又問西安的機場為什么不建在西安，而要建在這么遠的咸陽？吳導(dǎo)游說，西安原來有機場，在市內(nèi)，后來城市發(fā)展，機場需要遷出，而當(dāng)時正搞西咸一體化，便把機場定建在了咸陽。我對這樣的決定很有意見，來回太不方便了。

車往南行，至一長橋，見有“渭河大橋”的標(biāo)牌，我便問吳導(dǎo)游，橋下是否就是“涇渭分明”中的渭河。吳導(dǎo)游說，正是，再往前走一會兒，你就能看到河水了。車到橋的中部，我終于看到了渭水，淺淺的，靜靜的，像是一片死水。水面本來就不寬，加之許多地方還隆出沙洲，顯得更為窄仄。這就是“晚來清渭上，疑似楚江邊。魚網(wǎng)依沙岸，人家傍水田”的渭河？真令人難以相信。

在這首唐代詩人冷朝陽所作的《晚次渭上》的詩中，渭水還是“清渭”。據(jù)說當(dāng)初“涇渭分明”這句成語中所謂的分明是“渭清涇濁”，而現(xiàn)在已是“渭濁涇清”了。吳導(dǎo)游說，“涇渭分明”的兩河交匯處，就在西安的東北部。由于此次旅游沒有安排觀覽“涇渭分明”，這一溝溝兒的渭水到底如何與涇水交匯，就不得而知了。

看到渭河大橋，我又想起長安的另一座橋——灞橋，那可是一座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古詩文中的名橋。灞橋位于長安城東，是灞河上的一座橋，古人往東送別親友時，一般就送到這個地方。那時河邊栽滿柳樹，人們要折柳枝相送，以表依依惜別之情，據(jù)說是因為“柳”與“留”諧音，贈柳枝帶有挽留之意。李白的《憶秦娥》詞中就有“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的句子（灞陵近灞河）。我于是又向吳導(dǎo)游詢問灞橋的情況，她說，我們?nèi)ケR俑時要經(jīng)過灞橋，那兒是關(guān)中八景之一。每至春風(fēng)起時，灞河畔柳如煙，絮如雪，人們便叫此景為“灞柳風(fēng)雪”。她還說經(jīng)過時會提醒我看一看?？珊髞硭?，我也忘了。不過我倒不為此事過分遺憾，因為后來聽說，我們經(jīng)過的灞橋并非古灞橋，那座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古詩文中的古灞橋，早已損毀得只剩下遺址了。

由灞橋我又想起了另一處古人常去的地方——樂游原。李白的《憶秦娥》詞中也提到它：“樂游原上清秋節(jié)，咸陽古道音塵絕?！睒酚卧挥陂L安城南的黃土臺塬之上，四望寬敞，是當(dāng)時的游覽勝地，經(jīng)常是游人如織。很多古詩詞中都提到它，最有名的是唐代詩人李商隱的《登樂游原》：“向晚意不適，驅(qū)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蔽蚁騾菍?dǎo)游詢問此地時，吳導(dǎo)游就背誦了這首詩。我一直以為樂游原在郊外，可吳導(dǎo)游說，它就在市區(qū)，離有名的大雁塔不遠，位于其東南。還說，樂游原現(xiàn)在都成了街道了，沒什么可看的。可后來得知，吳導(dǎo)游說的并不完全準(zhǔn)確，樂游原并沒有完全消失，占地200多畝的西安青龍寺遺址公園就在了樂游原上。不過這座新建的公園肯定名氣不太大，不然怎么連西安的導(dǎo)游都不知道呢？

由于我們到達西安后的當(dāng)天下午，攜程沒有安排游覽，我便問吳導(dǎo)游我們下午的自由活動去哪兒最好。我知道西安有好多有名的宮殿，像阿房宮、未央宮、長樂宮、大明宮、太極宮、興慶宮，就問她可否去看看宮殿遺址。她不贊同，理由是只能看到地下基礎(chǔ)部分，地上沒有東西，有也是假的，如果對考古沒興趣就不要去。她還以對外開放的大明宮遺址公園為例說，里邊除了宮殿遺址的臺基，就是新栽的草和樹，有房子也是新蓋的，再就是在宮殿遺址旁邊放個模型，很小的，沒看頭。她建議我們?nèi)タ创笱闼f到了晚上大雁塔廣場上有音樂噴泉表演，非常好看，還說這個廣場是亞洲最棒的音樂噴泉廣場。

車駛?cè)胧袇^(qū)不久，我們看到了西安古城墻。吳導(dǎo)游介紹說，西安古城墻是明朝在隋唐皇城的基礎(chǔ)上修建的，墻高12米，底寬18米，頂寬15米，寬大于高，非常堅固。她還說，古城墻內(nèi)建筑限高，所以城內(nèi)城外很好區(qū)別，有高樓大廈的地方，一定是在城外。

透過車窗觀望，除了古城墻能讓人感到有古都余韻，沿途建筑則與普通城市一般無二，不免令人失落。

2014年7月13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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