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孝”

傅伯勇

小時候，曾讀過《二十四孝圖》里的故事，曾感動不已。心想，長大后，也要《臥冰求鯉》、《鹿乳奉親》、《扇枕溫衾》、《親嘗湯藥》、《戲彩娛親》云云。但那畢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雖記憶還不錯，也忘記得快差不多了；而關(guān)于對老人的“孝”，也常常忽略而漠視了。

不久前，偶得一本《二十四孝圖》，便仔細(xì)翻閱起來。這些故事，明知多為編撰，但意義深遠(yuǎn)，讀起來，卻讓我沉思良久。去年年末，家父生病，生命垂危，在醫(yī)院里足足呆了四個多月；雖然病情好轉(zhuǎn)了，出院后，自理還是困難；十多個月過去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還是需要子女協(xié)助?？赡苁歉型硎艿木壒拾桑x到《嚙指痛心》，就想起他，常常夢見他昏迷不醒的樣子，以至半夜驚厥；讀到《懷橘遺親》，就想起他，他想要吃點(diǎn)什么，就盡量給他捎點(diǎn)回去；讀到《滌親溺器》，就想起給他洗澡擦背、端屎端尿的情景。還有《恣蚊飽血》、《嘗糞憂心》這些故事，可能在他生病前，會讓我匪夷所思，而在他生病后，才感覺是那樣真真切切，歷歷在目。

也因?yàn)檫@樣的緣故，對于“孝”，我才慢慢有了一點(diǎn)理解，這也是打算寫本文的緣起。

我們談“孝”，繞不開《孝經(jīng)》?！缎⒔?jīng)》對“孝”有諸多論述?！胺蛐?，天之經(jīng)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薄靶⑹侵T德之本”?！叭酥?，莫大于孝”?！吧眢w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是孝之始；“立身行道，揚(yáng)名于后世，以顯父母”，是孝之終?！靶ⅰ币笆加谑掠H，中于事君，終于立身”?！靶ⅰ币熬觿t致其敬，養(yǎng)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yán)”。(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有一副對聯(lián)，是這樣寫的：“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論跡貧家無孝子；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終古少完人?！边@說的是什么呢？意思是，天下的“善”事，以“孝”為先，看一個人是否盡“孝”，要看他的心是否想到，想到了，就意味著盡“孝”了，如果說要看他是否做到，那么窮人家都沒有孝子了，因?yàn)楦F人沒辦法讓老人享受榮華富貴；天下的惡事，以淫亂為最惡，看一個人是否“淫”，要看他做的事情，而不是看他內(nèi)心怎么想，如果心里產(chǎn)生過邪念的人就算壞人，而不管他做沒做壞事，那么這世上就沒有好人了。

對這副對聯(lián)，我不完全贊成。我們暫且不談“淫”，還是談“孝”?！缎⒔?jīng)》云：天子之“孝”要求“愛敬盡于其事親，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諸侯之“孝”要求“在上不驕，高而不危，制節(jié)謹(jǐn)度，滿而不溢”；卿大夫之“孝”則一切按先王之道而行，“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無擇言，身無擇行”；士階層的“孝”是忠順事上，保祿位，守祭祀；庶人之“孝”應(yīng)“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謹(jǐn)身節(jié)用，以養(yǎng)父母”。你我庶人一個，不求什么，但至少應(yīng)該“謹(jǐn)身節(jié)用，以養(yǎng)父母”吧。所以，“孝”可能也不僅僅是心到，也不僅僅是打白條，還應(yīng)該有實(shí)實(shí)在在的內(nèi)容。在我看來，無“跡”便無“孝”。試想一個人立于世，連自己的老人，都不能養(yǎng)活，還叫“孝”嗎？并且，如果你有十分的能力，你只盡了一分，你“盡孝”了嗎？所以，也許自己能力有限，但是至少應(yīng)該“盡力”才行。

“孝”不僅僅是養(yǎng)活老人。除了養(yǎng)活老人，更要讓老人“安度”，這才是最重要的。如何安度？可能更多地體現(xiàn)在具體的細(xì)節(jié)上。如：一年四季，你抽出了多少時間陪伴老人，與他們說說知心話？老人想做點(diǎn)什么，哪怕微不足道的事情，你多大程度上遂了老人心愿？老人在不方便時，你多少次為老人換洗衣服、捶捶背、擦擦汗、洗洗澡、陪伴著走走路？老人絮絮叨叨，或者觀點(diǎn)與你相左時，你是否真正誠懇、耐心、尊重與孝順？你是否努力，讓老人保持尊嚴(yán)、充滿幸福地活著？這些做好了，老人也就安度了。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人最不“孝”的，就是沒有盡到后輩的責(zé)任，而悔恨終生；“子欲孝而親不在”，人最遺憾的，就是想盡孝時，老人已經(jīng)作古，生者戚戚，逝者已矣。

人到中年，自己的老人多半年事已高，見一次老人，往往可能就是最后一面，這時，我們的“孝”就是，常回家看看，常陪陪老人，讓他們在夕陽之中，甜美而幸福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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