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禍起蕭墻

李趙氏抹去眼淚說：“你走后的前十年，孩子們每家每月給我二十元生活費，住在老房子里，我一個人單過，有時給他們帶帶孩子，看看門。院子里還住著老大，老二，老四，大事小事都有個照應(yīng)，洗洗涮涮的活老二，老七包了，日子過的還算清閑。十年后，咱們家動遷了。簽合同那天，他們哥五個都在場，我不識字，他們讓我按了手印?！?/p>

李木匠緊皺眉頭問：“給了房子，還是給了錢?！?/p>

李趙氏哭喪著臉說：“給了房，也給了錢。”

李木匠急切的問“那怎么分的”

“怎么分，哥五個每人一套房，余下十多萬元，哥五個平分了。”李趙氏憤憤的說。(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那你呢？”李木匠急切的問。

“哎，按完手印他們哥幾個再也沒照面”李趙氏嘆了口氣“搬家的前一天晚上，他們哥幾個到我的屋里，說：‘你這么大歲數(shù)了，要錢也沒用，一個人生活也不方便，以后由我們五家輪流養(yǎng)你，每家一個月，明天先去大哥家，下月去老三家，你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待你，給你養(yǎng)老送終?！嫉竭@個地步了，我只能聽從他們的安排?！?/p>

“倆個閨女就沒意見嗎？”李木匠追問了一句。

“老二，老七姐倆來找過我，問我，這一動遷，他們哥幾個又是房，又是錢的，那我們倆呢？我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這房子姓李，壓根就沒你們的份，老輩子就是這個理，要房子找你婆家去，沒房就怪你男人沒本事?！崩钰w氏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接著說：“老二說，‘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男孩女孩都有贍養(yǎng)老人的義務(wù)，也同樣享有合法繼承財產(chǎn)的權(quán)利，你那個老理在法律上講不通。'說到這,我的火一下子上來了,我說,你還跟你媽講法律,這房子我就給他們哥五個了,沒你們的份,有本事到法院告我去?！闭f到這里李趙氏語調(diào)低了許多，她用猶疑的目光掃了李木匠一眼。見李木匠拉著臉，一言不發(fā)，李趙氏有點急，迷惑不解的說：“難道這樣分配錯了嗎？”

“錯到?jīng)]錯，我總覺得對不住倆閨女。”李木匠接著說：“你忘了那年下大雨，你出去苫煤坯，不小心滑倒摔斷了腿，兒子侍候你不方便，媳婦個個躲躲閃閃，還不是兩個閨女，擦屎端尿的照顧你。還有，生活費她們也沒少給你一分。逢年過節(jié)倆閨女也沒差過禮?！?/p>

李趙氏咂了一下嘴說：“那我咋能忘，還多虧了兩閨女沒日沒夜的伺候我，這條腿才沒落下殘疾。要著么說，到真有點對不住她倆?！闭f到這李趙氏的臉陰沉下來，“動遷的事，我只是按了手印，分配的事全由他們哥五個說了算，我連一分錢也沒見著。”

“這哥幾個太過份了！”李木匠憤憤的插了一句，“那后來呢？”

“老二，老七找他們哥幾個理論，他們一口同聲說是我的主意，要怪就怪老娘，要找就老娘去，這事與我們無關(guān)。他們推了個干干凈凈。老二，老七咽不下這口氣，把那哥五個告上了法庭。”

李木匠詫異的說：“都鬧到法院去了，也不怕丟人?！?/p>

“開庭的前一天晚上，他們哥五個齊刷刷的來到老大家，教我如何在法庭上指證老二，老七不孝順，不贍養(yǎng)老人，所以，動遷分房才沒有她們的份，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主張的說詞。”李趙氏說到這里低下了頭。

“那后來呢？”李木匠追問了一句。

“還用說嗎，”李趙氏抬起頭看著李木匠那張焦慮不安的臉說；“開庭那天，被告席上坐著咱的五個兒子，原告席上坐著咱倆個閨女，我在證人席上，一家八口同時出現(xiàn)在法庭上，當(dāng)八雙眼睛對視在一起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一家人變的那樣的陌生，我的心都碎了，心里在問，這還是一家人嗎？孩子們，你們血管里流的可是一樣的血啊，你們可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妹啊，難道親情就這樣輕?。拷疱X就那樣重？如果不是，親情怎么那么脆弱？我的證詞成了這場官司的關(guān)鍵，證詞無論傷到誰，都不是我的本意，畢竟他們都是我最親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這場官司注定沒有贏家。當(dāng)時我心亂如麻，我能不能不作這個證?！?/p>

“現(xiàn)在由李趙氏出示證詞”法官大聲提示。

“我抬頭向上看了看，法官正用威嚴(yán)的目光看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又看了看我的幾個兒子，他們咄咄逼人的目光，分明是在暗示我，照他們事先編好的說詞說?！?/p>

“我又看了看兩個閨女，她們期盼的目光，分明希望我實話實說，還她們一個公道?！?/p>

"現(xiàn)在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在注視著我，等待我的回答。我低頭不語，想到了我以后還得靠兒子，就是死的那天，也得由兒子收斂我，還有孫子給我扛幡?！?/p>

“李趙氏出示證詞?！狈ü儆忠淮未舐暣叽佟?/p>

“我以無法回避，在親情和利益之間，兒子和女兒之間，我必須作出決擇?！?/p>

”在傳統(tǒng)觀念的驅(qū)使下，在兒子們的壓力下，我狠狠心，咬咬牙，按兒子們教的說了。老二見我一反常態(tài)，瞪眼說假話作偽證，氣的當(dāng)庭昏死過去。從此，姐妹兄弟恩斷義絕，視同路人，我這個當(dāng)媽的再也沒臉見閨女了?！?/p>

”你不應(yīng)該這樣做，你真糊涂呀！“李木匠指著李趙氏的腦門說。

李趙氏用拳頭捶著胸，老淚縱橫的說：”我這輩子沒說過昧良心的話，沒作過缺德事，這次怎么在我閨女身上缺了這么大的德?！?/p>

”事情都過去了，后悔有什么用，想開點吧。“李木匠一邊為妻子擦眼淚，一邊安慰她。”天快黑了，咱們回去吧?！?/p>

太陽還在地平線那邊露著半張臉，大朵大朵白云在腳下閃閃發(fā)亮。在李木匠的引領(lǐng)下，兩人飄飄乎乎來到一所高大的房舍之前，門眉上方赫然寫著”安魂舍“三個大字。太陽瞬間失去了光芒，像突然息滅了燈，四周一片漆黑，天空黑洞洞的，閃爍著數(shù)不清的亮閃閃的星星，這么奇妙的景象，李趙氏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正在詫異之際，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一個服務(wù)生裝束的大男孩笑著迎了出來，”你是李趙氏吧，恭喜你成為第00981號天堂人，請進！“走進"安魂舍",啊,這里面好寬敞呀,就象一個服裝大賣場,一排排的架子上掛滿了似服裝的天堂人,李趙氏正在疑惑不解的時候,那個魂舍管理員走了過來,手中拿著兩個像衣架一樣的東西,在他們眼前一晃,按男左女右的規(guī)矩,老夫妻分別被掛在了左右的架子上。

當(dāng)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管理員把我們放下來。出了“安魂舍”，外邊光芒燦爛，只見腳下大朵大朵的白云翻騰著，不見一片藍天。綠茵茵的草坪一望無際，幾棵柔弱的忘憂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草坪邊上長這一棵參天大樹，撒下了一大片綠蔭，樹下面有一對搖椅，木匠夫妻坐在搖椅上，享受著優(yōu)雅的早晨。

李木匠停止了搖擺突然問：“老伴，昨天講到那了?！?/p>

李趙氏說：“贏了官司”，接著她又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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