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年后，花花懷孕了。因此，總是一副吃不飽的樣子。于是，創(chuàng)志每天去遠郊，剜野菜，割豬草，一來可以節(jié)省點飼料，二來可以給花花調調胃口。

花花的肚子越來越大，創(chuàng)志對花花的關心也與日俱增，每天夜里都要幾次起來查看，唯恐有什么閃失。一日，花花有了生產的預兆，頻頻銜草絮窩。這一刻，雖然是創(chuàng)志日思夜盼的，可是，事到臨頭，他心里卻打起了鼓，畢竟他從來沒經歷過母豬產仔的事。花花大概是肚子痛，不時的趴下起來折騰，顯得十分焦躁不安。情急之下，創(chuàng)志飛身跳入豬圈，用手給花花撓癢癢，花花并不領情，哼叫著張嘴向他示威，好像全然忘記了他們往日的友情。

創(chuàng)志輕輕的撓著花花的身子，口中不停的念叨：“花花聽話，忍一忍，一會就好，一會就好?！?/p>

一番糾纏，花花拗不過他，乖乖的接受了他的撫慰，靜靜的躺著，等待產仔。

隨著羊水的流淌，一頭黑花豬仔出世了，豬仔身上連著一根臍帶，包著一層透明的白膜，豬仔在里面又蹬又踹，急不可待的要掙脫出來?；ɑ牭綄殞毜暮呓新暎氲恼酒穑D過身來，急促的把那層白膜舔凈，再把臍帶咬斷，親切的嗅嗅寶寶，又轉過身去躺下。新生的豬仔經過母親的梳理，擺脫了束縛，抖著一身干松的絨毛，拖著一捺多長的臍帶，蹣跚地爬到母親的腹部，急切的尋覓著乳頭。幾番試探，豬仔終于找到了乳頭，一邊哼叫著，一邊歡快的吸吮著乳汁?；ɑ樌囊贿B產下了五個寶寶，有黑花的，有灰花的，一頭比一頭大，最后生下的一頭，比第一個生下的那個，整整大了一頭。(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花花是個稱職的母親，每次趴下喂奶或休息，都要轉幾圈，確認壓不到寶寶，才小心翼翼的趴下，一聽到寶寶叫喚，就嚯的站起，虛驚的用嘴把寶寶安撫一蕃。

看到五頭剛出生的小豬都吃上了奶，創(chuàng)志急匆匆的回到屋里，點火升灶，擅自作主，蒯了一碗那年頭稀缺的小米，熬了半桶稀粥犒勞花花。

媽媽下班了，創(chuàng)志迫不及待的對她說：“咱家有件大喜事”。

“啥喜事，你這孩子，詐詐唬唬的?！?/p>

“花花生了，生了五個”

創(chuàng)志媽三步并作兩步來到豬圈前，果然，一群小豬正趴在花花肚皮處吃奶呢，見創(chuàng)志把花花一家照顧的如此周到，創(chuàng)志媽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創(chuàng)志心中沾沾自喜，卻不敢把小米粥的事透露半字。

經人介紹，每天晚上，創(chuàng)志要走很遠的路，去一家叫鹿鳴春的飯店挑泔水。有點油水的泔水都讓內部職工分了，創(chuàng)志只能等到很晚，得到一點面條湯。就是這點可憐的面條湯，還要看那個煮面人的冷臉，忍受她無緣由的數落。

“快點別磨蹭，我還等著下班呢?！敝竺鏃l的胖媳婦拉著臉沒好氣的催促著?！?/p>

”看你呆頭呆腦的窮酸樣，小心點，別撒地上，撒一地，老娘還得替你收拾?！?/p>

創(chuàng)志厚著臉皮，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心里卻像刀割一樣難受。這些欺凌和鄙視，他從來不向爸媽講，自己默默的把快要落下的眼淚強忍回去。

為了多挑泔水，他借了兩只大號水桶。最初，挑起滿桶的泔水，雙手緊緊抓住扁擔，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踉踉嗆嗆，泔水不時的從桶中晃蕩出來，走走停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挑回家，泔水僅剩了半桶。次日，肩膀又紅又腫，扁擔壓上去針刺一樣疼，再苦再痛，他咬緊牙關，堅持下來，日久天長，他的雙肩磨出了老繭，油光锃亮，像一副厚厚的肉墊肩，挑子在肩上勻稱的顫動，有節(jié)奏的發(fā)出輕微的嘎吱聲。熟中生巧，創(chuàng)志挑擔換肩根本不用手扶，身子一晃，挑子瞬間就從一個肩頭換到了另一個肩頭。雜技一般的換肩動作，招來了路人贊許的目光。

豬寶寶的出生，給全家人帶來了收入的希望，也給創(chuàng)志帶來了不少樂趣。

花花處于本能，排斥任何人或動物接近它的寶寶。創(chuàng)志和它們廝混長了，花花慢慢放松了對他的戒心，任憑他和寶寶們戲耍。和這些小精靈密切接觸過程中，創(chuàng)志發(fā)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豬仔出生后，第一次吸吮了哪個乳頭，就始終如一的吸吮哪個乳頭，這種秩序是不容改變的。一天，他突發(fā)奇想，在花花給寶寶喂奶時，抓起兩個豬仔，把它們相互調換了吃奶的位置，兩只小豬撲騰著不肯就范，一撒手，它們又執(zhí)著的跑回去吸吮屬于自己的那個乳頭。

創(chuàng)志同豬混的爛熟，他一進豬圈，豬仔就蜂擁而上，撕扯他的褲腿，啃舔他的腳后跟。創(chuàng)志把它們弄成一排，雙手齊下，逐個撓癢癢，一會它們就齊刷刷躺了一地，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撓癢癢服務，稍有怠慢，它們就會抬起頭，直楞著小耳朵瞅著他，好像在責問，你為什么偷懶。

一晃一月有余，豬仔個個胖的滾瓜溜圓，花花卻瘦了許多。顯然，它的奶水已經不能滿足寶寶們日益增長的食量。創(chuàng)志把它們撒到圈外，嘗試著喂一些高粱。大概是饑餓的原因，高粱一撒下去，它們就擠抗著搶食起來，一陣嘈雜過后，地上比掃的還干凈，高粱一粒都不見了。寶寶們抬起頭，用祈求的目光望著他，創(chuàng)志只好再撒一些下去。

飽餐之后，他把小家伙按大小個排成一路縱隊，倒退著帶領它們行走，有的小家伙不守規(guī)矩，出了列，他就用柳條輕輕的抽它，把它趕回隊列中。小家伙們很靈性，幾天后，就熟悉了游戲規(guī)則。創(chuàng)志像一條大魚，小家伙們像一串小魚，在他的帶領下，首尾相接，魚貫而行，無論是轉圓圈，還是走S型，它們都可以井然有序的應對。

“創(chuàng)志爸，小豬長的夠個了，賣了吧?！?/p>

“行，明天我去找人幫忙。

創(chuàng)志闖了進來，搶著說：“不用找人，我去賣?！?/p>

創(chuàng)志爸媽先是一楞，很快就同意了創(chuàng)志的要求。他們知道創(chuàng)志的犟脾氣。

創(chuàng)志心里明白，這些小精靈，無論多乖巧，多善解人意，賣掉補貼家用，在所難免。他偷偷跑了兩趟豬市，仔細的打聽了行情。他拒絕了把豬捆綁四蹄，丟進麻袋，裝上推車賣豬的傳統(tǒng)做法。他要趕著豬去豬市。

一夜輾轉反側，想到寶剛出生時，一個個軟塌塌像大蒸餃子，現在，一尺有余，個個油光水滑，活蹦亂跳，招人喜愛。想到他們之間相處的是那樣融洽，對他的依賴程度，甚至超過了花花。它們降臨給創(chuàng)志帶來的快樂，來的那么突然，去的又那么匆匆，他正沉浸在和寶寶們纏綿的幸福之中，永遠的分別就來臨了，想到即將分手，心中末免有幾分酸楚憂傷，淚水情不自禁的流下來。

（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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