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都的山有很多屬丹霞地貌，從名字上可知赤嶺山就是這類山體，這類山的巖石色若紅霞，非常好看。我有多年不登山了，我喜歡窩居在家。可是為了孩子開闊眼界和豐富課余生活，我決定帶孩子曾牧去登一次赤嶺山。金秋十月陽光明凈宜人，空氣也很干潔。21日早上8點(diǎn)鐘，我?guī)Я送h(yuǎn)鏡并帶上十幾塊錢，就和曾牧上路了。走到東門橋邊還買了瓶牛奶飲料，準(zhǔn)備過橋渡過梅江河。

赤嶺山位于縣城東面，在家門口就可望見。過東門橋再走約一里路，就到了山腳下。平日里我站在自家的陽臺上，用望遠(yuǎn)鏡觀看赤嶺山頂，只見林木稀疏的山頂上，穩(wěn)約有座房子，我以為那就是人們說的真君庵。赤嶺山是武夷山的一支余脈，海拔為1080.8米，是縣內(nèi)有名的高山。整個山體呈西東走向，西高東低，西面緊臨梅江河和縣城，是垂直千丈的巉巖絕壁，壁面上只長有少數(shù)松枝雜草。南北面也是陡峭的山坡，平均坡度都在70度以上。整個山體就象駿馬揚(yáng)蹄昂立梅江河邊。赤嶺山與蓮花山遙相呼應(yīng)，把寧都縣城夾在開闊而又平坦的河谷平原。

我是前幾年才搬到縣城居住的，所以這是第一次登這座山。由于沒有向?qū)?，我從過路人的口中問得一條上山的小路。我從南面山坡開始登山，剛上到山腰上，就看見山上有很多高大的松樹，每棵樹都有水桶粗。而我腳下的小道連砍柴人都不經(jīng)過，原是打獵人和采松脂之人踩出來的。一大遍山主要由松樹占領(lǐng)，還雜有少數(shù)其它喬木。樹下有密密的灌木、荊刺和禾稿，它門一排排一片片長滿了山坡。我和曾牧走到半山腰，看見每棵松樹上都吊著一個塑料袋，走近一看，只見袋中裝滿了雪白的松脂。有的新割的松樹，油脂正在從割口處流出來。上山的路小得只容一只腳落下，有一兩處陡得和上梯沒有兩樣。我在小時侯在農(nóng)村看過老俵割松油，那都是在大山之中。沒想到我今天又到了大山之中，這時我想起寧都縣城周邊在過去有很多深山老林。赤嶺山上沒有人聲，只偶爾聽到幾聲鳥叫，但靜得只有風(fēng)吹樹葉的呼啦聲。割松油者真是苦啊，為了掙點(diǎn)錢，他們每天只能在充滿荊刺和陡峭的山野間攀爬，只能與呼啦的山風(fēng)為伍，與凄清的鳴蟬對話。

我和曾牧越往山上爬，山體越狹小，路也越陡滑，草木也越密，茅草荊刺也越長。我的心更是感到寒冷緊迫。離山頭還有3、4百米遠(yuǎn)，只見上頭一套，由松林組成的高大的樹墻阻住了去路。那樹墻近在眼前卻只能昂視，它高雄而險(xiǎn)峻，從西向東一直延伸而去。山的西面是萬丈深淵，上山頂?shù)穆肪驮趹已逻吷?，看得出那是野獸踩出來的。我走到懸崖邊向深谷望去，不料心胸轟然一震，大腦頓時失去了知覺。我很快退到山坡內(nèi)側(cè)，定了神智，才覺得那種恐嚇正在上升。才知那山的陡峻足以讓人的心胸顫抖以至失去功能。斜生在絕壁上的松樹，足以讓我手心發(fā)涼背冒冷汗。我再定了定神，然后走進(jìn)山腰腹部坐下，我心里突然想起古人“望峰息心，窺谷忘返”的慨嘆?？纯粗車男坳P(guān)漫道，我心里又想到華山之險(xiǎn)。由于山上人跡罕至，為了防止有蛇蟲出沒，我折斷了一根松枝做拐杖。用松杖打開雜草和荊叢，小心謹(jǐn)慎地觀看四周的動靜。對于攀上頂峰，我在心里早就打退堂鼓了。不是我怕艱難，而是怕出危險(xiǎn)。剛上山我就想到了很多危險(xiǎn)，走在草叢層疊的山路上，走在野獸出沒的山窩里，兩旁灌草中說不定會竄出一條蛇或狼。更怕的是恐小孩腳力不夠，扎不穩(wěn)腳步不小心跌倒?jié)L下山去。一想到這里，我的手腳都發(fā)軟，再不敢往下想了。

在半山腰的草叢中，我們坐下休息約一刻鐘，最后曾牧堅(jiān)持要往上爬，我執(zhí)拗不過只好在前帶路，他安排跟在我的后面。上山要鉆過厚厚的松樹墻，墻下是沒膝的禾稿和荊刺，跟本無路可走。我倆只好在山腰上左鉆右突，一步步往上爬。用手扒開灌木，又用松杖打倒禾稿和荊刺，有時就象狗子掏洞子一樣向前。本來沿著深谷崖邊有一條野獸踩開的小路，但我一看見深谷就嚇得身上汗毛直豎，兩腿發(fā)寒發(fā)軟所以我倆只好選擇山腰內(nèi)側(cè)無路的地方往上攀爬。走了近半小時，沒想只上升了幾十米。越往上爬，山體越來越陡小，而且人、路、崖都擠到了一塊。山風(fēng)越來越大，我的心跳也在緊張中慢慢萎縮。離山頂還有約百來米，山體幾乎與人一樣垂直，只能用頭昂望山頂了。而且上山頂再沒有路可走，割松油者也割到這里為限。茅草荊刺比下面更濃更長，幾乎高過人的肩頭。上山的困難比任何時侯都大。側(cè)臉往左邊看就是使人汗毛撐衫的大峽谷。想到危險(xiǎn)的事情就要發(fā)生，我的頭轟的一下又停止了。這種危險(xiǎn)的體念我一生中只經(jīng)歷了幾次，過去的一次是在高考的桌面上，這是又一次了。這時每上升一步，就要打倒一片草，搬斷幾根刺條。我的手腳上也刺了很多針，腳上的皮鞋也被礪石木刺劃穿破。站在下面望著高不可攀的山頂，我堅(jiān)持要往回走。怕打滑我已脫掉鞋子，光著腳走路。我還堅(jiān)決要求曾牧也脫鞋。曾牧年紀(jì)小才11歲，不知前面有危險(xiǎn)，堅(jiān)持要往上爬。我只好用力按他的肩，堅(jiān)決要求他快往回走，他只好順從我的意見。我又拖著他安原路還回。還回的路離絕壁懸崖只有1、2丈遠(yuǎn)，我的腿一直在打哆嗦。經(jīng)過約半小時的滾爬，我們終于走出了危險(xiǎn)區(qū)。走到半山腰的開闊地帶，我的心才稍微鎮(zhèn)定下來，心里似乎有了一絲陽光照進(jìn)去。這時我們坐下來休息，我開始想一些人生問題。人生本來有很多路可走，有平坦的路，有陡峭的路，不知我一生到底要走哪一條人生之路？我還想，做一個老實(shí)人走平坦的大道不是很美的人生嗎？干嗎非要做一個聰明人走荊刺叢生險(xiǎn)惡異常的路呢？在生活的道路上，有人為了走捷徑，怕勞動省力氣，不顧生命危險(xiǎn)，鋌而走險(xiǎn)，做起了高難工作，甚至有人走上了犯罪之路。到頭來，他們一生不但沒有幸褔，反而陷入凄殘的痛苦之中。反之，有些人一生過著平凡的生活，干著平凡的工作，他們?yōu)榱松?，也許一生勤勉不停，但他們懂得生活的真諦，因此他們一生過得自由幸褔。讀者諸君有誰知道其中的奧妙請告訴我吧。

我們上赤嶺山頂沒有成功，什么廟堂之高也沒有登臨，只是看見它的一只廟角突出在山沿邊上。我在幾乎接近山頂?shù)牡胤綄χ厦婧傲藥茁曈腥藛幔墒巧缴霞澎o無聲，我什么回聲都沒有聽到，大概是山上廟里的神仙還不知道我們上山的消息，我們當(dāng)然只好原路還回。原來我們沒有選對上山的路，其實(shí)我們走的是無路之路。我希望自己下次有機(jī)會重登赤嶺山，一定選一條光明大道。坐在半山腰上，可以看到大半的寧都城區(qū)和南邊水口塔的全貌。還有那些烏黑的山崗盡在遠(yuǎn)方，那些一棟棟的水泥樓房象一盒盒火柴，峙立在梅河兩岸。密密的樓房是人類文明的見證，它門的光輝照射到山野，使我覺得文明和野蠻在搏斗，它們相撞時發(fā)出的撕殺聲在山谷間久久回響。在高大的山靈面前，我又想到自身，我是那樣的渺小，我平時積累的高貴和尊嚴(yán)傾刻化為烏有。倘若我去做一個地方的父母官，當(dāng)我再次站到高大無比的山靈面前，我的矮小和無能的表現(xiàn)難道不會被山靈取笑嗎？倘若有人要我和山靈比武，我的內(nèi)心豈不感到慚愧？何況還有那么多與山靈一樣偉大的老百姓站在背后看著我，難道我不會成為世間最式微的蟲子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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