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濤今舞

答應(yīng)給六子寫歌詞的時候，是幾個月前的一個晚上。那時春天未去，夏天沒來，現(xiàn)在再想起來，甚至有種那時年輕的錯覺。轉(zhuǎn)眼，日光流年，轉(zhuǎn)眼天已再不是溫暖，而是炙熱。這么說難免有幾分時光飛逝，姑娘已當(dāng)媽的傷感。當(dāng)然，沒有什么已不同，僅僅幾個月以前而已。六子是我在網(wǎng)上認識的一個網(wǎng)友，此人背景不清，和我萍水相逢。

據(jù)六子自己說，他說搞音樂的。我開始信以為真，慢慢的他和聊天交流多了起來，在問他搞什么的，他說他說業(yè)余搞音樂的，當(dāng)然，我依然信以為真。在時間的長河里，在一次一次牛逼吹上天的話語里，我終于知道，六子是搞汽修的。也許這就是現(xiàn)實，不得不讓我感覺是真的，他媽的，和我聊了多少音樂的上創(chuàng)作心得，牛逼哄哄的和我談音樂風(fēng)格，聊一些深奧的音樂哲理，音樂悟性。最后發(fā)現(xiàn)是個搞汽修的，操。頓時感覺節(jié)操碎了一地。雖然，如此我還是沒有對六子心存芥蒂。畢竟，人家業(yè)余還真是搞音樂的，不至于業(yè)余也是搞修車的，這點我已欣慰。

六子問我搞什么，我沒有搞像六子那樣說的拐彎抹角，最后慘些全完欺騙。

我回答說，生活不易，怎么說呢，我什么都搞。

六子說，你好厲害。(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說，你可知道我搞什么的。

六子說，好像知道了。

我說，你也好厲害。

之后我們便聊起了寫歌這件事。六子說，他搞了一個樂隊。樂隊也成立了好久，人都夠了。可是，就是沒有歌唱。就像，拍電影演員都找好了，最后發(fā)現(xiàn)劇本還沒寫一樣，真讓人感傷。

六子說，他想搞原創(chuàng)。

我說，很好，原創(chuàng)音樂才是自己的音樂。

六子說，是啊，可是有個難處。

我說，搞原創(chuàng)都有難處，不然人家都去搞了。

六子說，他的難處比較難。

我說，萬事開頭難嘛，慢慢就會好了。

六子說，是啊，真難啊，難得開始就死掉了。

我說，到底是什么難處。沒有錄音設(shè)備還是沒有音樂設(shè)備。

六子說，樂隊沒人會寫歌詞。

我說，好吧，一個字形容你們，傻。兩字概括你們，傻逼。用三字建議你們，去死吧。

六子說，你來給我們寫歌吧。

我說，俺讀書少，不要欺騙俺啊。

六子說，死去。

我問，寫什么類型的歌，或者，你會做什么類型的歌。

六子說，他主攻民謠。

我說，你們樂隊都有啥樂器。

六子說，兩把吉他，一只口琴，一個鼓，其他沒有了。

我說，你不是主攻民謠，是只能攻民謠。 他媽的就這幾個家伙你還能攻什么，不自宮就不錯了。

我答應(yīng)六子給他寫幾首民謠風(fēng)格的歌。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他的那些樂器組合起來，除了能寫一些民謠的東西還能做什么。

對于寫歌，我也并沒有什么經(jīng)驗，也沒有什么研究。六子業(yè)余搞音樂，我也是業(yè)余的寫歌詞，甚至我業(yè)余也算不上，我只是在試著完成所感興趣的東西。就像有人把工作當(dāng)做興趣，有人把泡妞當(dāng)做事業(yè)，有人把戀愛當(dāng)成生活等等一樣。在我的生活里，沒有什么特別重要，也沒有什么不重要，完全沒有什么經(jīng)驗，做的也許是完全沒有一點正經(jīng)的事情。可是，誰也不能說哪些事情對哪些都有什么意義。盡管，我們不斷的聽過一些人生道理，可是很多時候，我們依然沒有過好一段人生。與其小心翼翼的求解，不如干脆順其自然的隨心追流。

給六子寫的第一首個是《無名少年》。我把歌詞發(fā)給六子，第二天六子發(fā)了一個小樣給我。我聽了一下，不是很清楚只能帶上耳機才能有所改善。盡管如此，小樣的風(fēng)格還是我很喜歡。趁著情緒，就又給他寫了一首。六子看了，說很喜歡。

又過了幾天。六子和我聊天。突然說，要不我們做一個專輯吧。

我說，可以啊。你們做吧。

六子說，那你給我寫一個專輯吧。

我說，俺讀書少，你別嚇我啊。

六子說，去死。

我說，我哪里能寫一個專輯啊，那兩首歌都是我瞎寫的。

六子說，我要的就是瞎寫的，這樣不用付版稅啊。

我說，我都沒想過版稅。我寫歌都是白送的。

六子說，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就你了，寫吧。

我說，衣冠禽獸。

六子說， 禽獸會說話，見誰都不怕。

我說，一個專輯幾首歌。

六子說，10首。

我說，都是民謠？

六子說，廢話。

就這樣，稀里糊涂的要寫10首民謠。寫什么，有我自己來定。似乎，可以寫很多?？墒牵幌氲搅訕逢牭臉菲?， 可以寫的不多了。兩把吉他，一只口琴，一個鼓。做民謠都只能是凄慘，以至于后來的寫作過程中，完全有自虐的感覺。

盡管如此，整個幾個月里，我?guī)缀醵荚谧聊ブ鴮?0首歌的事情。有時候，文思枯竭。有時候又是，文思如尿崩。時而慘烈著思索，時而歡快著享樂。我心里知道依照六子的目前設(shè)施和技術(shù)水平，我的歌詞很大程度上結(jié)局只是安靜的躺在我的電腦里。而我，至今所寫的歌詞，也僅有《周老師》一首，算是完整的做了出來。所以，結(jié)局也許已是注定。最初的希望都是明亮的，最后的結(jié)局除了少數(shù)保持明亮大多都是泯滅。

但這仍然阻止了一些飄渺的追逐，我們喜歡飛蛾撲火的信念。就像在我們的世界里從小，被灌輸姑娘總是壯壯的，天總是藍藍的，做官的都是清廉的，夢想都是要實現(xiàn)的，失足婦女都是被逼的等等，等我們慢慢的明白，一次一次的失信，一次一次的告別，一次一次的拷問，然后，在五味雜陳的感觸中慢慢平復(fù)了我們自己，在試著相信平凡的答案，我不知道還有什么比這更傷感了。

歌寫的很慢。寫寫停停，停停寫寫。六子也不怎么催促，任其自由。先寫了《滁州往事》，不幸的是，這首歌難產(chǎn)到寫了幾個月都沒有寫好，寫了不喜歡，推翻再來，推翻掉的句子又感覺還可以拿來用，就這陷入了一個人的拉鋸戰(zhàn)中。在拉鋸戰(zhàn)的幾個月里，其他的幾首反倒慢慢都寫出來大致的面貌。當(dāng)然有時候也是費盡心思，人天交戰(zhàn)，踟躕不前。很多時候，是每想一個句子，我都會在心里暗示，兩把吉他能不能表現(xiàn)，一個口琴的能不能渲染?！冻萃隆纷钕葘?，拉鋸的結(jié)果是，最后寫好。不幸的是，寫的我自己一點不喜歡，拉來拉去丟掉了最初的意念。事情往往就是如此，最初的美好設(shè)想，最后成了最慘的絕響。

有一天，我問六子，喜歡不喜歡英雄。

六子說，比起英雄我更喜歡美人。

我說，比起美人你更更喜歡什么。

他說，女人的身體。

我說，操，流氓加無恥，趕緊去吃屎。

他說，你去吃。

我說，你去吃。

他說，一起吃。

我說，無恥。

然后，停了一停。他說，英雄挺好啊，路見不平，劍膽俠腸。

我說，你是賤膽色長吧。

他說，去死。

就在這樣的無聊的聊天里，構(gòu)思了一首算是稍微古風(fēng)一點的歌。

就寫英雄，可是想來思去，沒有找到適合民謠風(fēng)格的英雄。退而求其次，就寫了《廣陵不散》。

拿給六子看，六子說用什么伴奏。

我說，用古箏。

他說，我們沒有古箏，只有吉他。

我說，就用吉他彈古箏吧。

他說，操，有才。

《廣陵不散》這首歌，花了十幾分鐘，就寫完了?，F(xiàn)在在看，很有幾分粗糙。可是，我忘記了當(dāng)時的那種情感，也已經(jīng)沒有那份心情在去琢磨。甚至為何去寫一首這樣的東西，我也難以想象。有的只有靜默的，不知所終的結(jié)局。而，我享受的僅是對這個未知結(jié)果的過程所有尋找。就像答應(yīng)六子幫他寫個一樣，我并不知道，我會不會堅持幫他寫完，或者寫完了六子會不會就全部錄制成品。現(xiàn)在唯一不遺憾的是我全部寫完了，遺憾的是里面所有的設(shè)想我都已忘記了，所有想表達的我也早已不記得。余下的都是不知所終的結(jié)果和對當(dāng)初飛蛾撲火般的熱情平復(fù)而已。何況，熱血還在，所以沒有傷感。

平日里，我是個很不喜歡計劃的人。計劃著明天如何，計劃著明年如何，甚至把下輩子的事都做了規(guī)劃。搞的跟國家五年計劃，十年發(fā)展似的。而我，完全不能有所計劃，生活的時時分分里多少即興而生，或者沒有套路。瀟灑的說是，放浪不羈，文藝的說是，追求自由，不好的說，就是朽木可雕耶。做什么完全是跟著感覺亦興趣走。今天我在這里認真的寫著自己感覺還算不錯的歌詞，明天也許我就坐下寫著很爛的小說。我喜歡每件事的多項性，誠然世間有千條路，也許，我走的不巧就是最崎嶇，最坑的，最爛的一條，我也不會有所悲傷，我知道，下一路口也許我可能在原路返回的途中，原因不是此路不通，而是我突然的選擇。我覺得，一個人在時間里失去了多項選擇的思維，或者被一種或那么幾種活下去的方式綁架，沒有什么比這更不幸。就像某時候，有人非某人不嫁，有人非某人不娶，看上去美好的愛情，也是一個凄涼的結(jié)局。原因是，只多少年后，嫁的也嫁了，娶的娶了，彼此下一代，都在喊著彼此叔叔阿姨，多傷情，沒有什么比這更悲劇。

我不喜歡計劃，也不喜歡被計劃綁架，凡事隨波追流我覺得也是一種生活的勇氣。給六子寫歌，由于我沒有計劃的所好，寫完一首，就不知道下一首在哪里。幾個月里，有時候，一句都沒有。有時候一下冒出好幾首，然后，在一一審視，之后一一淘汰。這就是沒有計劃的代價。有一段時間我也試著做著計劃，計劃下一首或幾首該如何如何，時而歡快，時而恬靜。很不幸，計劃了一個多月，一首沒有寫出來，計劃的幾首也全部遺棄，我知道也許這就是有計劃的代價。

后來，日子長了，字句也在細水長流的時間里，一字一句組織了起來。然后，是一首一首的加起來。前面寫著后面忘著。寫了一個主題，在回頭看看前面寫過沒有，后來，發(fā)現(xiàn)似乎所有的主題似乎都在重復(fù)，所有的情感都在交織，所有的結(jié)局都在一起。六子說，他沒看出來。

想想算了，誰在生活里沒有幾處敗筆，就像誰在愛情里沒有愛過幾個人渣，誰的初夜不是丟失在坑蒙拐騙里面。最初的我們可能都在追求著時間煮雨般的詩意，最后的結(jié)局我們可能都在失意著溫水煮青蛙。

等我10首歌全部完成了。我問六子，你做專輯。專輯用什么名字。六子說，不知道，你在想一個吧。

我自己也不知道叫什么。寫完歌，我也忘的差不多了。我問了一朋友，問他，從小到大或者經(jīng)歷這么多，有沒有想表達的東西，用幾個字慨括。他想了一會，說一時半會難以找到合適的詞。我說，你可真夠經(jīng)歷滄桑的，滄桑到難以慨括。過了許久，我依然沒有想到用什么名字，因為六子說，一般一個專輯都是用專輯里的一首歌的名字?？墒俏抑巴瓿傻睦锩妫瑳]有適合的。也就意味著，我在想名字的時候，還有用這個名字寫一首歌。而這首歌，最好又能詮釋著所有的主題。又是一番想來思去，然后再也沒有文思如尿崩，多傷身。

無意中，看見有朋友拍的畢業(yè)照上，寫了一句告別母校。第二天，我就告訴六子，專輯名字有了——告別舊故事。

我把這個名字發(fā)給我的朋友，他說不如叫告別舊事。我想了想，最后，還是選擇了告別舊故事。

我覺得，這個名字很適合，當(dāng)初我寫那些歌的初衷。是靠近也是一種告別，而舊故事總給人一種溫暖的甜味。從小到大，告別的很多很多，有的離去還有相聚，有的失去了就是結(jié)局。

就在我在寫《告別舊故事》的時候，就在我剛寫了幾句的時候。那天陽光很好，溫度很高，夏天。

六子在網(wǎng)上說，他的樂隊解散了。

我說，果然你們解散了，我還不知道你們的樂隊名字呢。

六子說，冷暖海洋樂隊。

我說，真冷啊。

六子說，你在干什么？

我說，我在寫《告別舊故事》。

六子說，哎！別寫了，真?zhèn)小?/p>

我說，莫非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六子說，誰的過去不是兵荒馬亂。

我說，我的過去靜如天平間。

六子說，鬼信。

我說，接下來如何繼續(xù)？

六子說，沒事，我?guī)阋黄鹑?a target="_blank">天堂。

我說，歌詞咋辦？

六子說，有時間他一個人搞。

我說，哎，真?zhèn)幸?/p>

六子說，死去。

就這樣，一切都回到最初，甚至比最初還爛了一些。當(dāng)然，我開始就已做了心理準備，不幸的是不幸來的如此突然，快如閃電，瞬間的光明之后是永久的黑暗。也許，這才是真實的答案。就像，當(dāng)我們慢慢告別時間煮雨，慢慢明白故事的結(jié)局，慢慢發(fā)現(xiàn)實際上姑娘都在追求瘦瘦的，天總是灰灰的，做官大多都是包養(yǎng)小三的，夢想大多都是談?wù)摰?，失足婦女都是自愿的等等，才明白，他媽的原來丑小鴨變成白天鵝之后故事還沒有結(jié)束，后來的故事發(fā)展是，白天鵝被燉了化作大便更護花，才是丑小鴨故事的終點。

最后，我還是寫完了《告別舊故事》。結(jié)果如何，到這個地步，已不是目的。我想做的僅是把原本已殘缺的東西，試著組合在一起，讓它看上完整一些。所寫的東西，一開始沖著那幾個樂器，我就試著在和他們結(jié)合的同時，試著文字的獨立。以至看上去似乎都和音樂無關(guān)。當(dāng)然，這樣做開始就已經(jīng)失敗了，寫詩和寫歌是兩碼事，就像男性和男性“同志”的區(qū)別。

另外，這些歌詞，也許我自己現(xiàn)在看著還不錯，或者多少年后我依然覺得不錯。但是，可能在某一些人眼里狗屁都不是，這都不重要，對我來說無關(guān)痛癢，重要的是，我覺得這是如此的有意義。就像三四月份的天氣里，穿著棉襖的人和穿短袖的人撞到了一起，我想他們在各自彼此的心里都在說著同樣的一句話——看，傻逼。

盡管如此，我想他們也并不會立馬脫掉自己的衣服。也許，這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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