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冬韻

潔白的冬是一望無際的寒冷,它背負了一個輪回的塵囂方得以安寧。我踏著軟綿綿的雪灘,渴望看一場雪原“大?!保I(lǐng)略那浩瀚雪域的另一番風(fēng)景。廣袤無垠的潔白,一陣清涼,讓人想要眺望,卻被那些折射回來的光芒晃動了雙眼,還有撲鼻的冷香,伴著呼吸的節(jié)奏,似霧吐煙的曼妙。遠處座座小丘,在柔軟雪莎的傾覆之下妖嬈,陣陣凜冽的北風(fēng),呼嘯而過,濺起漫天碎絮,講述著雪花的故事,猶如千層浪花卷起千堆雪,演繹著冒險者風(fēng)口浪尖上英雄氣概與豪邁。
原本以為雪域都是單純得一片空白。其實不然,行走在來時的路上還有一棵棵挺拔的白楊,雖然沒有了樹葉嘩啦啦的聲響,卻也是赤裸裸地傲然挺立在那里抖動著胸脯展現(xiàn)出一個鮮活生命的模樣,我欣慰了??粗粋€個戰(zhàn)士似的守衛(wèi)祖國的邊疆,那樣傲然、偉岸的雄姿,頓時讓我念叨起矛盾先生的《白楊禮贊》來。
腳下吱吱作響的雪泥聲,很有禮貌地回應(yīng)了大地輕盈地問候,或許這是一次不甘寂寞的旅行,走到每一處都留下了我深深的腳印,連回頭觀望都是一連串的風(fēng)景。
冬的顏色盡收眼瞼,在大片素色的映襯下仿佛缺少了些生趣,需要我去尋找那一季傲雪的寒梅,還未走到畫頁的盡頭,眼前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幢茅草樹木搭建的房子。我知道這里一定是牧民們放牧?xí)r臨時搭建的圈場。還沒等我穩(wěn)健地走上前去,就已經(jīng)聽到不遠處的圈場茅屋里傳來了“咩咩”羊羔聲,這聲音熟悉而淡定,我走上前去,輕叩柴扉:
“老鄉(xiāng),開下門!我是動物疾病防疫中心的小楊?!?/p>
“哦,小楊喲。好久不見了?!?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您好,好久不見了,最近可好?!?/p>
“快來,快進來,這大雪的,怎么不在站里辦公,下來了呢?”
“哦,中心要求我們在年前務(wù)必落實好動物疾病防疫工作。這不給你們送了些疾病防疫的料藥來。哦,對了,您這里有多少頭牲口?”
“幾十頭羊羔崽子,還不到百哩?!?/p>
“哦,那好。這些藥就差不多了,記得喲要拌在草料槽里給畜生們吃?!?/p>
“好嘞!辛苦了,小楊。來,來,喝碗羊骨湯暖暖身子?!?/p>
“不客氣,老鄉(xiāng)。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工作,還有好幾家我得趕緊把藥給人送過去呢!”
“來,來,喝碗湯再走,還早著呢!這是雪水熬的,一年就能碰上那么幾回,味道好著哩!和平常的湯大不一樣??!不信,嘗嘗,呃。呵呵?!?/p>
果真味道不一般,整個人的身子骨從腳底一下子酥軟到頭皮,一股酸麻勁兒直往上冒,惹得汗毛一顫一顫地,像是雄雞要戰(zhàn)斗似的滲出一灘汗水來,并且甘甜而帶點滑膩,更有干涸稠粘雙唇的感覺?;蛟S是因為我在雪地里走了太久的路途,疲憊所致,又甚或是這天然的雪水煮出的羊骨湯本就有種異樣的味道,還是隆冬冰天雪地里的盛情與溫暖讓我尤為感激,這種感覺只可意會絕非言傳。
我樂在心里,滋滋回味,不好意思再向主人討要一碗,只得悻悻離去。一路的口津垂涎,讓我深深感受到了這個寒冬特別的含義,不是因為茅草屋里的火苗更加旺了,也不是主人喜迎遠方的客人,更不是羊骨肉膻味的散發(fā)體,大概不會是牧民做湯時所放的佐料過于濃郁吧!而是我們這些不畏艱難一步一個腳印的征服雪域困難,將工作落到實處的行為讓人尊敬吧,我想更可能的是北方人民的豪情盛意才是最最準確的釋義。
正在心頭琢磨著,不知時間過了幾許,腳下淌了幾里土地。就已經(jīng)到了王小二家里門口了,卻被一株倒下的梅花樹干擋住了去路,只見那殘垣橫臥的雪地里樹梢頭上還掛著幾枚紅色盛開的小花,散發(fā)幾縷微微淡香,似有寒冷凄苦之意,像嬌嫩的淚滴。聽附近牧民說前些年王小二的父母想要到西北更遠的地方去給母羊交配出更為優(yōu)良的羊羔崽子,在長途跋涉中遭遇雪崩雙雙罹難了,所以現(xiàn)在王小二就由他叔叔幫襯過日子,也接手了父親的放牧生涯。
得知這二十歲剛出頭的小伙子如此不幸的身世,尤感傷懷。就輕輕跨過已經(jīng)倒下許久的梅花樹,慢慢走近這間孤獨的房子,想要敲一敲虛掩的柵欄,還來不及用力就已經(jīng)敞開了。進了他的小院,只見幾只小羊已經(jīng)在草叢堆里打著盹兒,而屋子的大木門上已經(jīng)是懸掛了一把冰涼的鐵鎖,我兀自猜想:他一定早早安頓好了羊羔崽子們,現(xiàn)在出門覓食去了。我伸出害怕冰涼的雙手再次撫摸了下這個孤獨家門的楹聯(lián),還有暖暖的溫度但已經(jīng)褪了色的字跡顯得有幾許滄桑。我熱淚盈眶,感受到了這個家還是有余溫的,就輕輕地從挎包里掏出四包動物防疫的料藥,裝在一個塑料袋里,正準備將其掛于大鎖上,突然聽到身后一聲大叫:
“楊哥,來了?!蔽毅铝说哪X袋受了一個驚嚇,恍惚了下轉(zhuǎn)過頭來,只見那橫躺的梅花樹梢上綻開的那一朵小小的紅花格外耀眼,在微風(fēng)中搖曳的特別燦爛,這不經(jīng)意地翹首,在我來時的路上不曾發(fā)現(xiàn)的璀璨。雖然命運淪陷、身軀橫臥旮旯不起眼,但生命的頑強還是在悄然生長、季節(jié)花期還是在慢慢綻放。
“哦,是的,來送點兒料藥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哈哈,等了很久吧?剛出去逮了只野兔子??爝M門吧,外面怪冷的?!?/p>
“還好,剛到,一路走過來身上還是暖和的?!?/p>
“楊哥,你知道啊,昨晚下那么大的雪,我就料想這雪一大,小崽子們肯定是凍僵得差不多了,定然要出來覓食??!這不今早一出來就正好被我逮著。提著還有好幾斤重呢!”
“二啊,大冷天兒的,不容易?。 ?/p>
“有這個,我心里就樂呵兒。楊哥兒,今天就在我這兒喝兩個,好久沒聞酒味兒了。”
“不行,不行,下次吧!我這兒還有好幾家沒走到呢!”
“不打緊,我等會兒幫你送過去,這方圓幾十里我都熟,走起來比你快?!?/p>
說著就被王小二推搡了進屋,我還躊躇地低下頭在那里執(zhí)拗。等跨過這道門檻,抬起頭豁然開朗、眼前大吃一驚:從外面看到的是一列列木頭圍筑的茅草房子,里面卻也是暖氣烘烘的白墻木地板,燈光閃爍,霓虹向晚,沙發(fā)桌子椅子,瓶子酒杯碟盤,陳列自如,擺放整齊,壁畫墻紙,燈盞家俬,簡直和城里的豪華別墅沒兩樣。在我驚詫的一瞬間,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之前從來進到牧民房屋里面來仔細瞧一瞧,總以為他們住的都是個簡陋不堪的茅草房子。
“你們這兒的房子都是這樣的嗎?”
“什么樣的?”
“里面……外面……”
“哦,外面看著像是個茅草棚子,里面還好吧,是嗎?”
“是啊,我還從沒進過你們牧民家中來看一看呢?”
“哈哈,看來楊哥很少來體察民情哦!其實,還好了,外面木頭稻草是保溫用的,里面還有很厚一層磚墻的,這里都是這么大一片土地,就這么一幢房子,只做一層磚墻是遠遠不夠的,很快就會被凍壞風(fēng)吹倒的?!?/p>
“哦,原來這樣。那你晚上睡覺會不會冷呢?”
“晚上雖然零下幾十度,我們有暖氣。再說,前幾天李嬸兒還給我送了一床新棉被哩!我琢磨著給她送點木炭過去,她非不要?!?/p>
“哦,這樣??!那你每天一個人回到家有沒覺得很無聊???”
“沒有啊,白天忙活了一天,晚上躺在家里看看電視,上上網(wǎng),還是蠻逍遙自在的。哦,對了,這電視還是上次送家電下鄉(xiāng)活動時,送我的呢,沒要錢。”
“不是,問題是你沒得個人說說話,不覺得很悶很無聊嗎?”
“還好吧!白天聽羊群‘咩咩’……這不,你不是來了嗎?我們可以說說話,還有現(xiàn)在電話網(wǎng)絡(luò)這么發(fā)達,實在無聊就找朋友聊聊天,大家一起聚聚,嗨上一夜也挺好的??!”
“哦,這樣啊,那等你有空了,歡迎到縣城去找我們,一起嗨一下去?!?/p>
“好嘞?!?/p>
在王小二家我徹頭徹尾的感受到牧民家的溫暖與變化,親身的體會總是比想象中的要強許多倍。當我走出王家家門的時候,還特意觀察了下他門前倒下的那一株梅花樹,在枝頭的末梢挺立著一朵靚麗的花瓣,我不自覺的就掏出了手機,一觸靈動的點擊,永遠定格在我的手機里,停留在我深深的記憶里,不再妄想別人的外表,臆斷他生活的艱難與苦悶。
這就是冬的意蘊,雖然漫天的雪花、一望無垠的冰冷覆蓋了大地,卻不知這就是天使給大地披上了一層厚厚的外衣,溫暖心房,豈容他人唏噓和猜疑。
冬,太有意思了。我看到的雪原,真美;我嘗過的羊湯,真甜;我觸摸過的楹聯(lián),溫暖;我聞到過的寒梅,冷香;聽到過的“咩咩”生趣。眼前總是表面的意象,然,我最深刻的還是雪地里的腳印換來的“尊敬”,認真做好了本職工作,一切便幻化為浮云。這一季完美的“冬韻”定會讓我記憶永恒,不知每一個冬季是否都會如期相遇同樣的畫景。
走過,惦念的腳印將會成為永恒——因為有幅畫叫“雪梅冬韻”。
文:星月夢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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