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從我家走了三、四天了，心中空落落的感覺還是絲毫沒有變淡?？傆X得媽媽還在她住過的房間里，有時竟忍不住過去瞧一眼，結(jié)果卻更加失落悵然......

老媽老了，做的飯菜不再好吃，即使是平生最拿手的餡餅、餃子、丸子；洗的衣服也不再干凈，即使是她小孩子般地強調(diào)洗的很仔細。然而，老媽卻樂此不疲地忙碌著，于是就只好任她去做。臨走那天早上，我和老公晨練回來，卻看見平時不早起的老媽，哈著腰，在幫我打掃屋子，輝光里，她額前的白發(fā)閃著光亮。我別過臉去，努力忍住瞬間便充滿眼眶的淚水......

整理著媽媽住過的房間，找尋著媽媽留下的痕跡，突然在陽臺的沙發(fā)下面，發(fā)現(xiàn)了些許遺落的煙灰，一時停下了手，好半天不忍心把它清走。于是電話打過去，說，媽，你打掃戰(zhàn)場不夠徹底哦，沙發(fā)下面還有煙灰呢！老媽在電話那頭，一個勁兒地說，是嗎是嗎，我沒注意沒注意......電話這頭，我的眼淚卻再也止不住......

老媽知道我們厭煩煙味兒，吸煙就很節(jié)制，原本在老家兩天一盒的量會分成4、5天抽，而且常常以散步為借口，盡量去外面抽，問她要出去抽煙啊，她說不是，結(jié)果，剛出樓道就看見她把煙點著了。實在沒辦法時，也找陽臺等僻靜的地方或者能放出煙味兒的地方去抽，而且及時將煙灰處理掉。

今年是老媽的本命年，兒媳女兒們給買的衣服，從內(nèi)到外都是通紅通紅的顏色。本來就很愛美的老媽，想起來就拿出來看看、摸摸。尤其我給買的那件紅色毛衫外套，很有中國風的味道，媽媽尤其喜歡。那天，和姑爺兒喝酒后，興奮地話也多了，動作也飄了，還特意找出那件衣服穿在身上。鏡子里，老媽那滿是皺紋的白皙皮膚和幾乎全白的卷發(fā)，襯著大紅底色、黑色花紋黑色紐襻兒的上衣，還真是有幾分風度呢。

其實，老媽輕易不喝酒，只是入冬后老公把老媽接來時就定下了今年春節(jié)，請娘家一家人都來這里過年。上一次來這里過年，還是爸爸退休后住在這里的時候。(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離年越來越近了，燈籠掛起來了，老媽卻失眠了。早上，看我探尋她有些紅腫的眼睛，老媽急忙說不要告訴姑爺兒，說今晚就好了；結(jié)果又是一個無眠之夜，而且吃也吃不下了。這可怎么辦？！晚上，老公用心做了幾個小菜，說陪媽媽喝點酒，好促進睡眠；另外，按咱媽的意思，再燒點紙，和爸爸說說話，就會好了。放心，不行的話，咱再想其他辦法。

飯前，老公陪著老媽出去燒紙，為了既能照顧老媽，又不影響老媽和天上的爸爸說話，老公在視線范圍內(nèi)遠遠地跟著，見火熄了，便陪著老媽回來喝酒。大概是因為兩晚沒睡的關系，關鍵時候有些酒量的老媽，才一兩多酒就有些暈了，而且興奮地不停地說話，和姑爺兒沒完沒了地嘮。只是說到她這兩天難過失眠的情況時，就會流露出難為情的樣子，說：“你說你爸都去世這么多年了，我想他干什么，可就是控制不住，白天也是抬起腳，就想往和你爸住過的地方走，晚上閉上眼睛就都是從前的事。唉，我剛才啊，就是跟你爸嘮嘮今年孩子們都來這兒過年，讓他保佑你們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

過年的時候，老媽忙前忙后的不亦樂乎，張羅的比誰都歡，這個拿出來化上，那個烀出來備上，我逗她說，你是不是怕我把好吃的都省著，不舍得給你那老兒子和大孫子們吃啊。

偶爾我會隨口溜出一句：媽，碗盤的漬子你沒洗掉哎！她就會走過來，細細的看，然后自言自語地說，是啊，怎么就會沒洗凈呢?偶爾也會嫌媽媽多事，什么都愛操心，什么都管，略微有點兒背的耳朵還老是打岔，也免不了不耐煩呲答一句半句的，媽媽就會不說話了，再有事時卻還是這樣，擔心著，詢問著，囑咐著，其中混合著打岔，不時就會有笑聲，她自己不知道為什么，卻也就跟著笑了起來。

其實老媽一點兒都不老，親人們聚在一起的這幾天，什么事也拉不下她，棋牌桌，運動場，歌舞廳，都少不了她一展風采，走路還總想和我比賽呢；平時，和左鄰右舍的老人們相處的更是和諧，這個也找她玩兒 那個也喊她去，每天和那些老人們在一起，曬太陽，聊家常，打牌，散步，談笑風生的，常常是不可替代的主角呢。 媽媽自己也說，我怎么不覺得自己老呢，心里總覺得還年輕著呢，可是你說，重些的活兒怎么就干不動了呢？

我們老的時候，也是這樣吧，也會不認為自己老了，也會做東西不再有味道，洗東西不再洗得干凈，甚至自己不再會照顧自己，像一個小孩一樣需要別人的照顧；只喜歡吃爛爛的清淡燉菜，和孩子們再也吃不到一塊兒，卻也一樣永遠不會忘了自己是媽媽的角色，永遠不改對兒孫的惦念，一樣會擔心、會詢問，也會打岔、囑咐，操沒用的心，甚至會像一個老小孩兒，操勞中反倒添了亂，可是，這就是父母！永遠不變的老爸老媽！ 電視里正在播放著令人動容的場景：得了老年癡呆的老父，不認識眼前的兒子，卻記得吃餃子時，自己不吃，揣幾個在兜里，兒子問他在干什么，他害怕卻堅定地說：我兒子愛吃餃子，留幾個給他！

電話那頭，老媽總是說，我挺好，不用惦記我！可是我卻愈加想念，總是胡思亂想，是媽媽真的老了，還是年近半百的我才開始長大，我開始祈禱和恐懼，祈禱著媽媽不要老去；恐懼那一旦沒有了媽媽的日子......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one124.com/subject/37338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