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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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9年1月的一天早晨，我從夢中醒來。廣播里面?zhèn)鱽碇醒肴嗣駨V播電臺播音員的聲音，她念到了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的名字。這次可不是說他開會，也不是參加國務活動或出訪，而是說他逝世了。廣播里放了一陣哀樂后，播音員說，1月28日，杰出的藏傳佛教領(lǐng)袖、國務活動家，原中國佛教協(xié)會名譽會長，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因病醫(yī)治無效在日喀則逝世，享年五十一歲。

噩耗傳來，我的心情頓感沉痛。在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中，我有幸近距離面見的，副委員長班禪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盡管我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已有兩年多時間了，可是，七年前副委員長視察西南民院時的情景，在我腦海里清晰浮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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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82年九月至1983年七月，我已是西南民院大一學生，上半學年還是班上的團支部書記。其實，我吹拉彈唱、琴棋書畫概不沾邊，論成績也并不拔尖。論組織能力,我也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和特長。還有像我這樣不善言辭的人，也不適合搞組織領(lǐng)導工作。再說，對在學生中當“官”，我一點也不感興趣?？墒牵谖唇?jīng)推薦和選舉等程序、也未經(jīng)本人同意的情況下，被班主任賈老師封了我這一“官”。當然，賈老師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是對我的信任和培養(yǎng)。但畢竟這一拉郎配式的任職，注定是不能長久的。但我還是在這一“官職”上硬撐了一學期后，才“倒臺”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在我“在任”期間的1982年11月的一天，學校團委組織各團總支書記和團支部書記開會。說是有位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要來民院視察，還說是要給全校師生作報告。院團委這個會議，一是布置安全保衛(wèi)工作。要大家內(nèi)緊外松，做好安全相關(guān)工作，比如在此期間不準外人留宿學校。二是要發(fā)動大家，搞全校性大掃除，不留點滴衛(wèi)生死角。學生晾曬衣服要規(guī)范，不要到處“彩旗飄”。讓學校干干凈凈、整潔優(yōu)美迎首長。三是首長在民院期間，大家說話做事、言談舉止要得當，要謹言慎行，維護學校的聲譽和形象?？傊ㄟ^扎實有效的工作，確保萬無一失，以飽滿的熱情和良好的精神狀態(tài)，迎接領(lǐng)導人的視察。我們按照學校團委的要求一一傳達落實。

? ??這位要來視察的領(lǐng)導，就是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

? ??從小開始，我們就經(jīng)常聽到廣播里面念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的姓名。尤其在北京召開黨的大會和人大、政協(xié)兩會時，領(lǐng)導人的名字一念就是一長串，好半天都念不完。因為念的名字挺長挺多，除了平時出現(xiàn)頻率高、且排位在前的毛澤東、周恩來，后來的華國峰、以及再后來的鄧小平、胡耀邦、趙紫陽等名字外，其他的很難一下子記住。然而，少數(shù)民族領(lǐng)導人的名字有些與眾不同，多是通過音譯翻譯成漢文的。正因為不同，所以，就容易記住。比如，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阿沛·阿旺晉美，賽福鼎·艾則孜等名字，我是在很小的時候就通過廣播熟悉并記住了。

對于班禪副委員長，雖說廣播里面經(jīng)常聽到，但是，不要說沒有面見過他了，就連照片都沒有見過一張。這位具備國家領(lǐng)導人和宗教領(lǐng)袖雙重身份者是啥模樣，不得而知?；趯︻I(lǐng)導人的崇拜感，以及對宗教的神秘感，我也和其他許多師生一樣，期待著副委員長的大駕光臨，以便一睹他的尊容。

團委開會之后的第三天，即11月17日,班禪副委員長到學校來了。

? ? 他乘坐的是一輛黑色汽車。車頭上有“紅旗”的字樣，想來就是一輛國產(chǎn)的紅旗牌轎車了。我們繼續(xù)往“紅旗”后面看，心想這么大的一位領(lǐng)導人，肯定還有車輛跟隨的。結(jié)果就只有這輛車，再無其它陪車了。前面無警車開道,后面無車輛跟隨。這讓我們感到不夠味道，覺得有些“失望”。

? ??他把車窗打開，面帶笑容，向在車道兩邊列隊歡迎的師生招手致意。他身著藏袍，身體壯實，略有些發(fā)福，耳垂較大，目光柔和慈祥，看上去滿面紅光，和藹可親。汽車緩緩從師生面前經(jīng)過，車兩邊的掌聲此起彼伏，不曾間斷。

? ? 這位副委員長，也是藏傳佛教的領(lǐng)袖，藏傳佛教“格魯派”（黃教）兩大教主之一 。他的到來，最為激動的當然要數(shù)藏族同學了。他們不少人已經(jīng)熱淚盈眶。學校規(guī)定所有人要離班禪副委員長轎車兩米以外。但是，情不自禁的西藏水電班個別藏族同學，“違反”了學校的這一規(guī)定，一擁而上超越界線，靠近轎車表達自己的一片崇敬之情。對此，班禪副委員長并沒有表現(xiàn)出不悅，反而面帶著真誠的微笑，向上前者雙手合十。? ?

副委員長下車了。同他一起下來的，是一位秘書模樣的年輕人。我們又不約而同地往車門處看，“等待”其他隨員下車?？墒牵覀兺塾褪窃僖矡o人下車。看來他的隨員就一位秘書。缺少前呼后擁的場面,這讓我們再一次“失望”。

? ? 到此為止，這位沒能讓我們“過把癮”的國家領(lǐng)導人，給人的印象是低調(diào)不張揚，輕車簡從不擺闊，且平易近人。

? ? 在聽取了學校領(lǐng)導們的工作匯報后，接下來，班禪副委員長就要給全校師生作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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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會馬上要開始了。師生們提前進了禮堂，并按各班各單位按照事先指定的區(qū)域入坐。此前，有些同學都作好了聽長報告的準備。他們把雜志或著課本帶上，想在聽報告累了的時候偷讀，調(diào)節(jié)調(diào)節(jié)。

? ??班禪副委員長來到禮堂了！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報告主持人給大家介紹了一下他的情況后，請他做報告。

? ? 他起身做了一個雙手合十的動作。坐定后，環(huán)顧一下禮堂四周。接著帶著微笑開始講話。

? ??報告沒有拿稿子，連一頁紙都沒拿，全是即興演講。這位藏族領(lǐng)導人不簡單，他講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開始，他把西南民院的成績肯定了一番。接著又表揚了一下學生，說大家考取西南少數(shù)民族最高學府是件不容易的事。他強調(diào)了一下民族團結(jié)的問題。再一個就是要弘揚本民族的文化。要穿本民族的服裝。講到這里，他還挽了挽藏袍的袖口說：“我就堅持穿民族服裝，根本就不影響工作嘛！”他對一些時風持有批評態(tài)度。他說現(xiàn)在有些年輕人，“男的頭發(fā)越來越長，女的頭發(fā)越來越短?！?，還說學生們可不要盲目跟風。他是宗教領(lǐng)袖，但那天的報告，基本上沒涉及宗教問題。

? ? 副委員長的報告像拉家常一般娓娓道來。沒有假大空，不搞假激情，也沒教訓人。更沒有高高在上的感覺。與其說是一位領(lǐng)袖在作報告，毋寧說是一位長者在擺龍門陣。嚴肅坦誠，不裝腔作勢，不打官腔，自始至終顯得謙遜，而且又不乏風趣幽默感。講話也比較簡短，就四十分鐘左右。由于他的報告很吸引人，我?guī)У摹吨袊?a target="_blank">青年》雜志連翻都沒翻，他的報告就作完了。我“白帶”了這雜志。?

? ? 報告結(jié)束后，副委員長坐回轎車，大家列隊歡送。他一會兒熱情地向大家揮手致意，一會兒又做一個雙手合十。在師生們的目送下，轎車緩緩地向前移動，直至消失在大家的視野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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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時隔七年后，副委員長、十世班禪額爾德尼·確吉堅贊大師，在西藏日喀則扎什倫布寺主持第五世至第九世班禪合葬靈塔祀殿——班禪東陵南捷開光典禮后，因操勞過度，心臟病突發(fā)在他的行宮德虔格桑普彰圓寂。

2015年4月17日于老鴨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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