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錢兒

孩提時，吃榆錢兒是春天里惟一的念想。而吃到榆錢兒，并非易事。

三北防護林，以速生快楊為主，林帶兩側(cè)雖伴生榆樹，可大多遭羊啃、牛嚼、雞啄、鵝摞的，只有星崩兒的幾棵榆樹能長高。鄉(xiāng)親們稱長不高的榆樹為榆樹毛子。像這樣的榆樹毛子，壓根兒就不指望它會長出榆錢兒來。而那些長高一點兒的榆樹，榆錢兒結(jié)得的確很多，可往往是樹梢太高，樹枝太細，讓小孩子望榆錢兒聲嘆。

有一年的春天，父親把鐮刀與長長的細木頭桿子用麻繩捆接在一起，到樹林中去抅榆錢兒。我們姐弟幾個就像過節(jié)似的跟在父親身后。父親每抅下一枝榆錢兒，我們就像大觀園里的孩子，過年時搶到賈母的賞錢一樣，蜂擁而至。

父親見我們吃得舔嘴吧嗒舌的，第二天便起個大早，一邊為生產(chǎn)隊放牛，一邊抅榆錢兒。恰巧碰到了被大風刮斷榆樹椏子，上面結(jié)滿了榆錢兒。父親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樹椏子拽回了家。我們見了手舞足蹈，姐姐還拿出來飯盆，邊吃邊往盆里摘榆樹錢兒，不一會兒，那大大的樹椏子，就像飛蝗經(jīng)過的麥田，光禿禿的只剩下了枝椏了。

母親把我們吃剩下的榆錢兒拌上蔥花、花椒、鹽等佐料，用手揉成團兒，粘上苞米面，再上鍋蒸，吃個新鮮。(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榆錢兒不僅好吃，成熟的榆錢兒還可以拿來種樹墻。春天密密的播下成熟的榆錢兒，到了秋天，經(jīng)過修剪，一道刀切刨刮似的樹墻就成型了。

小學門口有一顆老榆樹，是十里八村的精神寄托，誰家有個危難招災(zāi)的，就給老榆樹綁個紅布條，沒人知道靈不靈驗。就像老榆樹的數(shù)齡到底有多高，沒人能說得清一樣?？衫嫌軜涞臉涓珊艽?，四個男人張開雙臂都摟不過來，就連根須都有缸口粗，盤錯裸露著高出地面足有一米多，又經(jīng)幾代小孩子鉆來鉆去的，早已打磨成鏤空的根雕，可它的枝椏則蒼老斷稍，葉兒稀疏，很少長出榆錢兒來，這倒是真的。

那年老榆樹一反常態(tài)，樹梢上也結(jié)出了大量的榆錢兒。鄉(xiāng)親們見老榆樹返老還童，覺得是個好兆頭，都不忍心蠶食老榆樹的種子。

那天，老校長召開全校師生大會，動員全體師生到老榆樹下去揀榆錢兒，用作種樹墻。老校長覺得，“不把老榆樹的榆錢兒拾起來種下去實在可惜。”

拾榆錢兒是需要有耐心的活。松遼平原上雜草縱生，春風也大，榆錢兒大多被風刮到了蒿草中，躲進了草根兒，或鑲嵌在土路上的蹄印里，雖看得見摸得著，但收集困難?？赏瑢W們自有辦法，大家把縫衣針扎在秫秸上做成錐子，再把榆錢兒一片一片的扎出來，裝在事先備好的罐頭瓶兒里。然后匯集到老校長的辦公室。因采集的是老榆樹的種子，倒出來的就是這塊土地的希望。

昨天，有機會去郊外爬山。正趕上山坡上的榆樹掛滿了榆錢兒，我忍不住摘下一串兒榆錢兒放到嘴里。久違的味道，美好的記憶油然而生。童年歷歷在目，故鄉(xiāng)夢繞魂牽。

2013.06.01

作者 孫成功 58歲

吉林航空維修有限責任公司飛機總裝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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