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燃支煙
為你燃支煙
讓我為你點支煙。在這漆黑得讓人無奈讓人揪心讓人無助讓人窒息的夜里,只為你——兄弟,我再燃支煙!
火星明亮得有些刺眼,明亮得足以穿透塵封的記憶,照徹了我和你之間的那些溫暖而簡單的故事——
還記得我們分香煙的時候嗎?在那個生活窘迫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我們常常把最后一支香煙一分為二,最終以猜拳決定誰的大頭誰的小頭。當然,幾乎每次都是我贏得了大頭,而你嘿嘿地笑著,“哧”的一聲燃起了煙來,于是,裊裊的煙霧給歡快的笑聲披上了一層輕紗。
還記得我們每次上街的時候嗎?在趕集的車上,你總是幫身旁的人挪動東西,遞上遞下,直被那些疲憊了的大爹大媽夸得你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而我此刻往往會詭秘地問那些趕集的大爹大媽有沒有乖巧的女兒,提醒他們別上當,小心另有企圖。你于是狠狠地跺了我一腳,就別轉頭,放聲高唱起來:
哥是高山一棵松(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妹是河邊一棵柳
有心找妹坡又長
妹似無心柳絮揚
唱罷,就呆呆的望著遠方。
后來,你果然讓一個清秀端莊的女孩看中,那女孩還給你我個做了一雙鞋墊。我調(diào)侃地說那女孩偏心,給你的是一對鴛鴦,而給我的是一對蝴蝶。你嘿嘿地笑了,連說沒意思,沒意思,卻一臉幸福極了的樣子。不久,你就找我了,有些口吃,說讓我為你寫一封情書。我承認我的筆底功夫不算好,但在你的再三修改下(當然只是口述),我覺得,那是我寫的最情真意切的情書。在那封信寄出后的日子里,你很快樂,成天哼唱著小曲,干活似乎有使不完的勁。不過,這種幸福的日子好似曇花一現(xiàn)。在你收到那女孩情意綿綿的一封回信后不久,你的幸福感就像美麗的肥皂泡,在雙方父母的威脅下,破碎了。
那該是你一生中做美妙的時光吧。此后,我記得即使你結婚的時候,也只是掛著些許不由衷的嘿嘿的笑。
火星暗了下來,朔風刮起。深冬的寒氣讓我打了個寒顫。
我很內(nèi)疚,很自責。兄弟,我沒有答應你最后一個請求。今生今世,我永遠將背負著一副鐐銬瑀瑀獨行。
等到你走后約一個月的時光,我才得知了你的死訊。得知已太晚,太遲。
你走了,走得不甘心,也走得冷冷清清。把生命的指針,默默地定格在35歲的年輪上。
又一陣寒風吹起,我猛地一個激靈?;鹦怯滞该髌饋?。
你很透明,透明一如我手中的煙蒂。
那是個黃昏,一輛貨車出事了,側翻在離村子很遠的一個彎道旁,一個偏僻無人的地方。看到那撒滿一地的貴重物品,我不禁有些心動了。而你,傻冒的你——一個生活在連吃飯都成問題的農(nóng)民家庭的兒子,卻義務地執(zhí)拗地當起了看護者,以致許多和我一樣的人連說可惜。
你不僅透明,而且簡單,簡單得完全像一支香煙——白白的、直直的、圓圓的。
你初一就輟學,當起家里的頂梁柱,硬是把一個搖搖欲墜的家給撐起了。你的爺爺蒼老,父母多病。你說你是大哥,是大哥就該擔起家中的重擔,減輕父母的勞苦,照顧年幼的弟妹。盡管你在人前說起的時候頗為自豪,但我明顯感覺到你的話里有隱隱約約的酸澀。曾經(jīng)有許多次,自詡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你坐在昏黃的燈下,撫摸著那些泛黃的獎狀而痛苦失聲。
你常常被人們譏諷為扛著犁頭的書呆子。只有我清楚,在你孱弱的身軀下,懷揣著一個鯉魚躍龍門的念頭,那可是上世紀90年代每一個因貧窮而輟學的孩子共同的念頭??!我無法估想,這個念頭在你疲憊的心房里,曾經(jīng)是這樣燦爛怎樣輝煌地照耀過??!
火星愈來愈暗下來,漸漸的,熄滅了。就如那些與你有關的日子,就如你那孤獨的靈魂,漸行漸遠。
我知道,在你已走遠的歲月里,我無論書寫怎樣美麗的文字都已徒然。但是,我唯一能做的又能有什么呢?也僅有這些了。
愿在慈愛仁厚的地母的懷里,你的靈魂能夠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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