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祖宗疆土，當(dāng)以死守，不可以尺寸與人。

夕陽西下，落日殘紅。

呼嘯的北風(fēng)將黃沙吹散，血色的殘陽將大漠染得鮮紅。玉門關(guān)內(nèi)屯守的士兵皆因為燕傲雪憤然離開一事心中不平，但終究是平息了這場風(fēng)波，粉碎了匈奴人離間的陰謀，嘴上并未有抱怨之詞。韓朔本準(zhǔn)備午時同韓靈啟程回朝廷復(fù)命，可李牧林一心想留二人住些時日，當(dāng)即決定住下一天，第二日一早再啟程回京。一來可以草擬案件的條理，二來也能夠同李牧林小聚一番。

黃沙飛舞，玉門關(guān)城樓在風(fēng)沙中若隱若現(xiàn)，恰似蒼茫空中縹緲的蜃樓。韓朔與李牧林立在城樓，望著這雄渾的美景，心中悵然。李牧林自被貶之后，一直未有機會同這位世交小聚，雖經(jīng)歷了這些天的變故，但欣喜之外，不免對韓朔有幾分感激。韓朔目光直勾勾盯著遠(yuǎn)方的煙塵，神情若有所思，一言不發(fā)。李牧林見韓朔神情異常，關(guān)切道：“世賢這些天是怎么了，似乎有心事?！表n朔身體微震，回過神來笑道：“何以見得我有心事？”李牧林被這一問難住了，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韓朔苦笑一聲，也未作解釋，復(fù)而轉(zhuǎn)頭看著遠(yuǎn)處的黃塵。

“大人快看那里！”忽傳來一名城樓上士卒喊聲，三人同時朝遠(yuǎn)方望去。在黃沙飛舞處見得一個人影，看似不太清晰，但隱約可見那人手中提著個包袱。李牧林心中生疑，喃喃道：“難不成又是什么不速之客？”韓靈不解，回過頭望韓朔，卻見韓朔神情悲傷，發(fā)出一聲嘆息。李牧林向韓朔問道：“世賢，這……”韓朔擺手示意他不用繼續(xù)說下去，神態(tài)哀傷，望著那漸漸走近的人影。眾人不解其意，但看韓朔的意思猜想那人并非是敵人。況且韓朔武功高強，即便是敵人，也能輕易制服。

但見那人影漸漸走近，韓靈不由得驚呼：“天哪！”眾人細(xì)看來，才發(fā)現(xiàn)那人影竟是燕傲雪。燕傲雪面容憔悴，衣衫襤褸，身上盡是傷痕。她右手持劍，左手所提著的卻不是包裹，而是一個人的頭顱。士卒們仔細(xì)看那頭顱，只覺得那面孔丑陋無比，臉瘦得出奇，簡直是在骨頭上包著一層薄皮。韓靈卻一眼認(rèn)了出來，那頭顱就是吳家寨寨主，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瘦猴子”吳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燕傲雪緩步走上前來，雙手不住顫抖，顯然受傷甚重，但眉目之間依舊殘存著一股傲氣。燕傲雪將頭顱朝前一丟，那頭顱鮮血尚未全干，沾著地上的黃沙，顯得更是丑陋。眾人一時間不知作何答復(fù)，有的士卒還以為燕傲雪又胡亂殺人，正欲出言呵斥，但見韓朔神色甚是謙卑，不敢多言。燕傲雪道：“這吳家寨寨主吳昊的人頭，我給你們帶來了。匈奴狗賊書信中有言：‘酬寨主開國之功’如今我將寨主的頭顱帶到，以彌補我所犯之過錯?！北娙寺犅劊宰h論紛紛。須知吳家寨一直未被攻破，如今燕傲雪竟將寨主人頭帶到，皆不由心生敬佩之意。

燕傲雪復(fù)而又道：“李大人，賤民愚昧無知，竟中了匈奴狗賊的奸計，害了那么多護(hù)國之士，又辱大人高潔名聲，還連累了華山派的朋友……”言到此處，不禁流下兩行清淚，猛然吼道：“韓朔！祖宗疆土，當(dāng)以死守。我燕傲雪作惡多端，罪應(yīng)當(dāng)誅。但這把‘白雪劍’是先師所贈，倘若陪我同葬，不免侮了它名聲。送給你吧！”話音未落，右手舞動，眨眼之間，竟將自己頭砍下。這一劍來得迅猛，首級隨即而下，鮮血四濺，同西下的殘陽混為一體……

白浪臨江遠(yuǎn)，天狼罷高歌。

滄海鄰云際，人生奈幾何？

遺骨消殘骸，青山苦寥落。

渺渺湘妃竹，正氣托山阿。

韓朔二人還是決定趁著夜色啟程回朝廷復(fù)命。鮮紅的落日已不見了蹤影，黃昏的余韻卻越發(fā)火熱，將半邊天空染得更加艷麗。二人馳馬前行，無不成了大漠中一道風(fēng)景。韓朔自一開始便覺得燕傲雪太過高冷，料想她倘若知道自己被敵人利用，自然會愧恨難當(dāng)，卻不料燕傲雪竟以這樣的方式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韓靈一直對燕傲雪心懷不滿，今日見到她如此作風(fēng)，心中敬佩不已，不由眼中帶著幾分愧色，低頭看了看手中緊握的“白雪劍”。韓朔馳馬在前，突然問道：“靈兒覺得，燕傲雪是個什么樣的人？”韓靈本望著手中的白雪劍發(fā)呆，突然被韓朔這么一問，不由一愣，思慮片刻，喃喃答道：“燕傲雪姐姐……是個大英雄?！表n朔聽聞，不由一笑，發(fā)出一聲長長嘆息，仰頭吟道：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yuǎn)。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p>

（全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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