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一個即將消逝的群體
一
以梵高的沉郁，
留一幅群像給歷史
我們遙遙相望
佇立于曾經(jīng)信仰的廢墟
畫一幅象征派的畫吧(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春蠶、紅燭、粉筆
還有那彎曲的橋梁，
泥土中的鏵犁……
哪一個隱喻
能說盡你們
泥土般默默的奉獻啊
還有重負(fù)下絕望的希冀？
畫一幅抽象派的畫吧
我該用什么樣的色塊
傾注我的感情
而不是變成色彩的堆砌……
——火紅的熱情
黃色的悲哀
綠色的生命
藍色的枯寂
我能涂抹上一筆紫色的高貴嗎？
如果靈魂可以稱量
你們的靈魂和卑微的身份
絕對不會是正比！
畫一幅印象派的畫吧
光和影
我怎樣調(diào)配出和諧的旋律
理想和現(xiàn)實在守望中斷裂
價值和公平在強權(quán)下扭曲
我怎樣畫出你們的群像啊
已是黯淡的眼睛還殘留著一點熱情
枯槁的面容還帶著幾分剛毅
那皸裂著滿是血口的雙手呵
一手拿著镢頭
一手拿著粉筆？
是否我還能畫出你們苦難的歷程
畫出一個文明的祭禮？
二
也許，當(dāng)初一份責(zé)任
伴你共歷幾十年風(fēng)雨
也許，為一個文化人的身份
你結(jié)緣一塊以生命推動的巨石
也許，當(dāng)初只為謀一份生計
讓你今天一貧如洗……
呵，代課教師——
一個承載著光榮和屈辱的名字！
穿過莽莽群山
你睿智的目光
大山的孩子看見了海洋、平原、城市
融化皚皚冰雪
你青春的擁抱
高原的后代煥發(fā)起希望的活力。
沒有正式的“名分”
不在教師的編制
當(dāng)文明和愚昧短兵相接
你依然是一名沖鋒的戰(zhàn)士！
在窮鄉(xiāng)僻壤
你播下知識的種子
撼動著千年沉默的巖石，
當(dāng)教師隊伍青黃不接
你們，以對未來的希望
把鄉(xiāng)村教育托起
——你殘疾的雙腿
以跪著行走的腳步
喚起人們對知識的敬意
——你寬厚的脊背
背負(fù)一代代學(xué)生
量遍上學(xué)路上的急湍和崎嶇
——西海固荒涼的曠野
寒風(fēng)撕扯著你挑煤前行的身軀
身后跟著
一群上學(xué)的孩子……
——許多年后
我們回顧共和國文明的歷史
是否還能注意到
曾有這樣一架人梯?
搭就它的
是上百萬代課教師對教育的癡情
承載它的
是幾十年延續(xù)相傳的意志
在清澈的目光的更迭中
一代代孩子從這里起程
進入光明的天地
而你們啊
以屹立的身軀
站成一個文明的化石。
三
當(dāng)權(quán)力的話語
泯滅教育的良知
——“代課教師一律清退”
兄弟，哪里去尋找
你的蹤跡？
村落蕭疏
漫天的風(fēng)沙勾勒出一片空曠和蒼茫
你以燃燒的血肉
在天地間燒出一點綠地
讓饑渴的目光
沐浴智慧甘霖的撫慰
長成一片蔥郁
只有教室里灶煙熏黑的墻壁啊
記掛著你
日漸佝僂的身形，還有每月
幾十元、上百元的工資……
如一葉浮萍漂浮在
城市的海洋
帶著推銷產(chǎn)品的卑微微笑
邁著樓區(qū)送水的匆匆步履
搬著建筑工地沉重的石頭
你的心里是否還殘留著教育的詩意？
城市有寬闊的馬路繽紛的花園
城市的校門口有接送孩子的寶馬、奧迪
城市的學(xué)校有游泳館有塑膠跑道
城市的路燈如孔雀開屏輝映虹霓……
你的夢中是否還有思鄉(xiāng)的淚眼？
四
莫非，你們的使命只是與貧窮相伴？
莫非，你們的存在只是教育不公平的遺跡？
一個群體悲壯的付出
莫非會成為后人眼中的無奈和滑稽？
鳳凰琴彈奏悲愴的歌謠
紅燭淚醞釀靈魂的獻祭
一群襤褸的背影，
在人們視野中終將遠去
身后千丈紅云，十萬桃李
代課教師
愿我的詩不再是一首挽歌啊
為我，也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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