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的風流軼事(三)

文字蒼白,故事簡單,是往事的模糊記憶。漂泊的人內心深處都有一段抹不去的鄉(xiāng)愁,那些或美好,或悲哀的,或遺憾的過去,總時不時的走出來拍拍你的肩膀,生怕把它忘掉。
醬…………………………………………………………油醋!
這一嗓子叫賣聲,穿透力極強,“醬”字拉一里多長,到“油醋”兩個字時緊緊連上,聲音急轉而下,戛然而止。若騎自行車從跟前經過,聽到后面?zhèn)z字時,不小心就摔你個大馬趴。
中午時分,炊煙就在這買醋人的吆喝聲里裊裊升起。西瓜換麥的討價還價聲,哐哧哐哧的擂臼(jiu)搉(que)蒜汁兒聲,此起彼伏。
賣醋的老頭兒是北李莊的,老頭兒其實并不老,五十多歲,姓方,每天走村串巷吆喝著賣醬油醋,因為半個村的人都會從雪蓮家前邊的路口經過,所以,這里成了方老頭臨時銷售點,聽到他獨有的吆喝聲,需要醋和醬油的主婦們就會過來買。一條竹扁擔兩個木桶,一頭兒醬油一頭兒醋,但不知道為何盛醬油的桶上有個木質的蓋子,而盛醋的桶上卻蓋了個碧綠的荷葉。這更刺激了人們對醋香的美好想象,不過方老頭兒的醋確實綿甜爽口,酸度適中,隱約還帶有荷香。有木腔三小媳婦兒就開玩笑:“哎呀,我說賣醋的,是不是你把蓮菜池的水加到醋里啦?”“妮兒呀,你這是說里啥話,咱自家做的醋,講里是信譽,憑里是良心,咋能給蓮菜池里水加進去里,不過給你說實話,咱這醋是用高粱加荷葉的秘方兒做里,所以有荷香味兒?!毙∠眿D兒撇撇嘴,“算了吧,我看就是加了蓮菜池里的水。”“你放心妮兒,這斷子絕孫的事兒咱不干!”方老頭兒畢竟也是生意人,職業(yè)素質高,脾氣好,也不跟她計較。小媳婦兒也就是這么一說,反正從來也沒聽說有誰吃壞了肚子,村上人也吃習慣了他的醋,再改吃別的醋感覺不對味兒,好貨不怕抹黑兒,人們還照樣買。小媳婦兒也灌了一瓶子醋,不知道在誰家要了把紅莧菜,屁股一扭一扭地回家做飯了。
雪蓮拎著醋瓶子出來灌醋。(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夏天是最能展示女孩子身材的季節(jié),不知怎的,鄰居家的幾個小姑娘身材不是扁平瘦弱得像根面條就是腰粗圓得如冬瓜一般,分不出哪里是腰,何處為屁股,膚色也粗糙發(fā)黃。唯獨雪蓮的身材似掐腰葫蘆般前凸后翹,不說是膚如凝脂,美目盼兮,卻也稱得上是面似荷花,巧笑嫣然。在夏天,這樣兒的姑娘看著比吃西瓜舒服。
張圈子在西瓜攤旁邊正拎住麥布袋子換西瓜,見雪蓮過來,眼珠子差點都要飛出來,嘴巴不自知的張大,要是往他嘴里塞個羊屎蛋兒,一準兒當糖豆兒咽下去。
張圈子大名叫張?zhí)觳牛妊┥彺笕龤q,是張家的單傳獨苗,上面還有三個姐姐,張圈子最小,是墊窩兒。他媽怕他夭折絕了后,就給他剃了個中間沒頭發(fā)的鐵箍頭保命,所以村里人都叫他張圈子。這狗日的小時候嬌生慣養(yǎng),要啥買啥,不給就躺地上打滾哭,有一回差點哭死過去,脖兒拐筋憋老粗,一會兒不聽吭氣了,他媽一看哭死過去了,趕緊掐人中,這兔孫又緩過氣來接著哭,看這一勢子,這大爺惹不起,從此就對他百依百順。這炮敲里長大以后還是好吃懶做,吊兒郎當。掀姑娘群兒,踹寡婦門兒,女廁所偷看人兒?,F(xiàn)在村上人有看不慣的背地里說:還不勝小時候叫他哭死算了,莊兒上也少個二流子。
雪蓮今天穿了件粉青色的碎花喇叭袖上衣,收腰放擺的剪裁裹得身體凹凸畢現(xiàn),料子薄而透氣,垂感很好,隱約可見里面的文胸,隨著走路,雙乳在胸前打著旋兒的顫,看得張圈子鼻血都快流出來了,趕緊跑過去假裝買醋,沒話找話的和雪蓮搭訕。雪蓮也不正眼看他,嗯呀啊呀地敷衍著。雪蓮心里清楚,這號貨還是躲著點好,看大閨女恨不能把人家衣裳瞅個洞,眼神淫邪放蕩,整個一西門慶投胎轉世。雪蓮灌完醋轉身就走。圈子在后面喊:“雪蓮!明兒高廟街逢集一塊去趕集去吧?”“不去,有事兒?!毖┥忣^也不回,徑直朝家里走去。圈子眼珠子盯著雪蓮擺動的屁股,咽了口唾沫,心里發(fā)狠,“逼樣兒,早晚有一天叫我逮住靠叉你?!?/p>
酷熱的夏伏天,蒜面條可算家村上人特色的午飯了,面條是自家的壓面機壓出來的,要用現(xiàn)壓的濕面條,(棉)花柴燒鍋,火力大且猛,開鍋后下入面條,煮沸后,再放入莧菜尖兒或者紅薯葉,等再次沸鍋后,撈入準備好的井巴涼里,過水后撈出,澆上摻藿香葉搉碎的蒜汁兒,加醋和香油,一頓味美價廉的蒜面條就做好了,這恐怕是村上人晌午飯的最愛了,至少雪蓮是這樣,這些天特別想吃這口兒,別的都不想吃,多澆醋,涼涼的來上一碗,真是得勁。
吃完飯,雪蓮洗了把臉,剛躺到床上,后院兒的小娟手里拿著本兒雜志來找她玩,小娟是雪蓮的發(fā)小,在分不清男女的時候,小姐妹倆就玩結婚入洞房的游戲了。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雪蓮接過小娟拿來的《知音》雜志,看到一篇關于深圳打工妹如何從打工做起,最后成為高層管理的報道,雪蓮問,“娟兒,深圳離咱這兒有多遠?” “那老遠了,遠里很,得坐三天火車?!薄吧钲谟心详柡媚居??”“姐,你木看電視,電視上說深圳緊挨著香港,是中國改革開放的窗戶,南陽咋能跟深圳比里!聽司莊去過里人說一個月都能掙七八百。哎!要不里咱今年收完秋去深圳打工吧!”“我也想去呀,恐怕我伯我媽不會同意?!薄鞍Γ 毙【旯首骼铣傻膿u頭嘆氣,“這都快90年代啦,還叫你在家說媒相親,相夫教子呀,可惜了你這朵白蓮花啦!”俗話說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不一會兒,沒心沒肺的小娟已不再說話,睡著了。
午后的烈日烘烤著大地,遠遠望去莊稼和樹木都隨著蒸汽扭曲晃動,仿佛是火苗在跳躍。南瓜和紅薯的葉子干脆耷拉下來,以示對太陽的臣服。
平原上的村莊都午睡了,只有蟬還在沒命地叫著。
蟬在地下等待了十七年,只有十天時間來到地面,爬上樹梢,飛躍枝頭,來尋找它們今世的因緣,并完成繁育后代的使命。做完這一切,有的甚至這一切還沒來得及做完就被鳥果腹充饑,最后化為鳥糞歸于大地。蟬要抓緊時間,絕不會放過午后這段時光。
老印板站在河壩上,頭戴大檐草帽,臉曬的赤紅,手里一把長把兒鐮刀,有種大俠般的孤獨和悲壯感。
他的羊在河壩下面的河坡里吃草,他要提前來到這里等雪蓮。這里離村里遠,河壩是和黃灣村的邊界線,村里人很少會到這里來,特別是農閑時更是如此,所以這里就成了他和雪蓮的樂園。
下午四點鐘以后,太陽就不再猛烈,退去陽剛,漸漸現(xiàn)出她的柔美來。金色的陽光鋪滿了小清河兩岸,魚兒也開始到水面覓食,激起無數(shù)水紋兒緩緩擴散開去,美麗的細腰蜻蜓停落在水蔥上,茨菰也打開了她的小白花,水草在河底隨波蕩漾,小清河的色調和輪廓開始變得唯美起來。
這一切變化都是因為陽光不再惡毒,看來誰都不喜歡咄咄逼人,霸氣外漏,小清河也一樣。
雪蓮和她的牛緩慢的往河壩方向走去。牛吃草時趕出了草叢里的螞蚱、小飛蛾,也打擾了不知名的蝴蝶,這些小東西就在雪蓮身邊翩翩起舞,夕陽給這幅畫面罩上了金色的輪廓光,虛幻而美麗!
西邊的河壩上,有一個小伙子的剪影,雪蓮知道他就是印。
羊和牛走到了一起。
河壩的上有一塊石條,不知何年何月搬上去做什么用的,這成了雪蓮和印的長椅。
兩個人并排坐在石條上,遠望即將沉下的夕陽。前面不遠處的村子就是煙莊,此時正是村里人生火做飯的時候,炊煙裊裊,雞犬相聞,若隱若現(xiàn),很像是一副水墨畫卷。雪蓮尋思,莫非這就是煙莊名字的來歷。
很多時候倆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坐著,不說話。靜靜的看彩霞滿天,看火鳥翻飛,看夕陽漸漸沉下,直到暮色四起……
印哥,該回去了。
嗯,回吧,蓮妹……,老印板欲言又止。
咋?
算了,等幾天再跟你說吧!
回家時兩人分開,雪蓮走地北頭,老印板順河邊回家,因為傍晚河邊總有成群的男人脫光了洗澡。
三伏里頭夾一秋,過了立秋是處暑,這天氣還是熱的糊燥人,讓人看不到夏日的盡頭。然而,一場雨過后,涼爽悄然而至,感覺早上要穿長袖了。
如洗的天空,炫目的藍,云很高,很淡,如輕紗一般。
碧綠的田野開始綴上點點金黃,黃豆蒼葉了,一攥毛似的粉色包谷花,不知何時開始變黑貼在了包谷褲上,芝麻像掉了毛的雞毛撣子,這預示著離收獲不遠了。
大清早,雪蓮被買豆腐的吆喝聲吵醒,起床洗臉刷牙。
雪蓮媽喊她到灶火屋(廚房)燒鍋,雪蓮以前喜歡幫媽燒鍋,邊燒鍋邊和媽拍話兒,東家長西家短的扯拉,也說她媽當大姑娘時候在娘家的事兒,雪蓮覺得怪有意思的。但這些天,雪蓮一進灶火屋就覺得被柴火味兒熏得想吐,以前好多次都是忍住了,這次木忍住跑到門外就吐,但吐的只是點清水而已?!澳輧耗阏α??”雪蓮媽擔心的問。雪蓮難受道,“不知道,估計是樣兒養(yǎng)黑(昨晚),吃那半塊瓜里事兒。”“去到奇那兒看看吧!”(奇是村里衛(wèi)生所的醫(yī)生),雪蓮漱著口點頭答應。正準備要去,好像覺得又都正常了,胃里一點兒也不覺得翻的慌。雪蓮媽審視著女兒,疑竇頓生。決定忙完手上的事兒后找雪蓮問問。
雪蓮喝了一碗包谷糝,配了點小辣椒拌蘿卜絲。
回到自己的東小屋,不知道為何,小說也看不進去了。這幾些天感覺身體有點不對勁,老想吐,食欲也不好,光想吃青菜不想吃飯。奇怪的是腰卻在變粗,這是在天涼之后穿牛仔褲時發(fā)現(xiàn)的。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快四個月都沒來大姨媽了,憑她在《知音》和《婦女生活》上知道的知識,雪蓮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懷上了,她趕緊找到以前存的雜志文章,對照日期,不是可能懷孕,是真懷孕了。天吶!雪蓮開始感到害怕了。怎么辦?她感到莫名的煩躁不安,難道去找印說說?現(xiàn)在才意識到,自己和印是沒出五服的同姓兄妹,別說按農村的老規(guī)矩是大逆不道,就是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這也是禁止登記結婚的。雪蓮心里難受極了,她好想大哭一場。自己這是怎么了?這不成了破鞋騷貨了嗎?雪蓮在心里歇宿地里的責怪自己。她無力的躺在床上,像個病貓似睡非睡,心里亂成了一窩麻。
天陰的跟水碗一樣,一絲風也沒有,讓人悶的透不過氣來,看來要下雨了。
趕在下雨前,雪蓮媽要把成熟的綠豆角兒全部摘回家。手不停的摘著綠豆角,心里開始琢磨,女兒肯定是不對勁了。幾個月了都沒見女兒來過身子,最近老吐,還忍著不讓自己發(fā)現(xiàn),愛吃酸的,吃蒜面條都是澆很多醋,覺得女兒以前纖細好看的腰現(xiàn)在好像有點發(fā)粗發(fā)桿(不靈活),根據自己的經驗應該是害口的跡象。但最近幾個月,除了個別晚上回家稍微晚點,也沒發(fā)現(xiàn)哪兒有問題呀,女兒背著家里人交男朋友啦?不可能啊,從來也沒聽她提到過哪個小伙子。難道?被壞人……雪蓮媽驚得心里一陣發(fā)涼。但這也只是猜想,不行!今晚一定要問個明白。
雪蓮媽從地里回來就發(fā)現(xiàn)女兒今兒木去放牛。推開雪蓮屋門,女兒直愣愣躺在床上,眼睛紅紅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澳輧耗阏α??是不是發(fā)燒啦?”雪蓮搖頭。雪蓮媽仿佛感到了什么。坐過來女兒的身邊,摸雪蓮的額頭看看是不是在發(fā)燒。“妮兒,媽有話要問你”,還沒等問,雪蓮眼淚就下來了?!皨尅毖┥徳僖踩滩蛔】蕹隽寺?。“妮,不哭”都說女兒是媽的貼心小棉襖,看到女兒這樣,心里酸酸的。輕聲問雪蓮,“跟媽說實話你是不是懷孕了?”雪蓮眼淚滿眶,點點頭?!罢l呀?”雪蓮不說話,眼淚一個勁的流?!皬埲ψ樱俊毖┥彄u頭,還是流眼淚。雪蓮媽情緒開始激動,突然意識到自己聲音有點高,壓低了些再問,“到底是誰呀?”現(xiàn)在這情況雪蓮知道隱瞞都是徒勞的。“印哥” 雪蓮說出這個人是艱難的。“誰?老印板!” 雪蓮點點頭。雪蓮媽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女兒點頭她是看清楚了的。雪蓮媽有點蒙圈,老印板是村東頭她六叔家娃兒,都說這小伙子能干,長得也帥氣,人品不錯,見面嬸兒長嬸兒短里,怪招人喜歡。但據她對女兒的了解,絕不會誣賴他呀!原來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雪蓮媽有點哆嗦,起身就要出去,“妮,你等住,我叫你哥你伯找他挨炮娃兒算賬去!”雪蓮趕緊拉住她胳膊,“媽你別去!”“媽拉個比里,咱不能吃這啞巴虧呀!”“這不怨他,我是……俺倆自愿的”自愿的?雪蓮媽頓感五雷轟頂,明白了!自己女兒原來是個瘋炸片子,當媽咋就沒看出來。雪蓮媽半天不說話,臉色烏青渾身發(fā)抖。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咋辦。
開大門的聲音,接著聽到有人進來,知道是老耕回來了,雪蓮媽起身往院里走。咋還木燒湯里(做晚飯)?雪蓮媽走到廚房,在燒鍋的板凳上坐下,臉色難看。“有啥事兒?”雪蓮媽嘴角微微動了一下?!霸勰輧骸睂嵲诓恢栏φf?!澳輧赫Γ俊薄澳輧簯言辛恕薄吧堆??妮兒懷孕了?”雪蓮媽點點頭?!澳闵窠浟税??”“真里”雪蓮媽嘆口氣“你們男人哪有這么細心呢”雪蓮媽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然后再找女兒的談話的情況給老耕說了一遍。還木聽雪蓮媽說完,老耕臉都紫了。
老耕就是雪蓮她伯,村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村里婚喪嫁娶,賓朋宴請,鄰里調停,都少不了他,用村里的話說就是,那可是個光棍子(有面子會辦事)。
今兒養(yǎng)黑的飯是吃不下去了。
雪蓮她哥抗著釣魚竿,拎一串魚回來了,進院子就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老兩口都一臉嚴肅地坐在那兒?!罢玻俊毖┥徦缫苫蟮膯??!把┥剑憬o大門閂上”,雪山過去把大門咣當一聲閂上。 “喊你妹妹到堂屋來?!?說著老耕起身去了堂屋。
雪山預感到有什么大事兒,但也不便多問。來到東小屋敲敲門,“小妮兒,咱伯叫你到堂屋有事兒”
不一會兒,雪蓮頭發(fā)凌亂,兩眼紅紅的,低著頭怯怯地走進堂屋,靠墻站著,也不敢抬眼看老耕。雪蓮媽坐在椅子上沉著臉,眼盯著桌子腿,不知道在想啥。雪蓮她伯起身把堂屋門也插上。
老耕看了一眼雪蓮,這才注意到,跟以前相比女兒確實開始顯懷了。沒有人說話,屋里靜得可以聽到心跳。老耕低下頭,兩手放在膝蓋上,瞅了半天地,緩緩抬起頭,看向雪蓮。“你咋會跟他……咹?”老耕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問?!拔疫€以為你們姊妹倆相處里不錯,半天你們都弄這事兒呀!”雪蓮像個接受審判的犯人。她無言以對?!敖心阕约赫f,這事兒咋辦?給你找個人家趕緊打發(fā)你出門?現(xiàn)在這樣有人要你嗎?給你找個老光棍嫁了?我丟不起那人!你不要臉我還要里!你要給老子氣死!”老耕罵著有點情緒有點激動,惡狠狠的咬著牙?!叭漳阊獘屟?,你咋恁瘋炸里!這擱舊社會都得下錨你!”老耕氣的渾身哆嗦,五官都變形了,雪蓮從來沒見他伯這么兇過?!澳憬形乙院笳υ谇f上混?我還咋出門?人都叫你丟到家了呀”老耕越罵越氣,站起來掄起巴掌就要打雪蓮。雪蓮媽趕緊拉住,“他伯你這是干啥,怕外人不知道??!”雪蓮撲通一聲給老耕跪下“伯,我錯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畢竟老耕從小就喜歡這個女兒,從小到大沒舍得打過一巴掌,連大聲說話都很少,看到女兒跪下心也軟了,又從新坐回去。
等老耕稍微平靜了點,雪蓮媽用試探的口氣說,“她伯,要不里咱到老印板家提親算了?!薄澳氵@是屁話!不嫌丟人吶,我們兩家一個太爺,木出五服,法律都通不過,知道不知道?”雪蓮媽立馬閉了嘴。
對于這事兒該咋辦,討論持續(xù)到凌晨一點多,一致認為,這事兒不易張揚,但也不能吃太大虧。決定叫雪蓮媽明天晚上去老印板家,跟他父母說明問題,叫老印板家出5000塊錢,悄悄給雪蓮做個人流算了,多余的錢給雪蓮養(yǎng)養(yǎng)身體。人流還不能在高廟街醫(yī)院做,要到社旗縣城做,到縣城做必定會費用高,但在高廟街做會馬上傳里沸沸揚揚,以后全家人可真是木臉見人了。以后雙各自管好自己的娃兒,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神不知鬼不覺地掀過去算了。
后半夜開始下雨了,世上的塵埃也將在這雨夜里落定。
計劃是好的,但事情的結果卻出人意料。
第二天天一黑,雪蓮媽就去了老印板家,老印板他爸去鄉(xiāng)里開會了,不在家,只有跟她媽說。老印板她媽聽完,不會吧?娃兒會干這事兒?老印板她媽一個勁里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弟妹呀,妮兒肚子都大了,雪蓮親口說里,我還能賴你娃兒不成?要不你喊娃兒過來問問?”“娃上他姑家去了。”“我給你說弟妹,一天也不能等了”雪蓮媽就把他們昨晚商量的想法給老印板他媽說了。一聽說要5000塊錢,老印板他媽不干了,開始要耍賴,“你咋知道一定是俺娃兒干里?”“你家雪蓮成天屁股后頭跟成群波伙里娃兒們。”“別張嘴就胡說八道,給俺妮兒抹黑”雪蓮媽壓住火兒,但有點沉不住氣兒了?!拔医o你妮兒抹黑兒?肚子都大啦,還用我抹黑兒嗎?”老印板他媽帶著嘲弄的口氣,“人得憑良心吶!”雪蓮媽覺得再說去下太丟人了,氣得起身就回家了。
事情的嚴重程度遠遠超出了雪蓮一家人的想象。
老印板她媽也不知道給誰連夜透漏這事兒,目的是想賴賬,還是想跑跑氣兒,不得而知。
經好事者傳播,幾乎在一夜之間成了村上爆炸性桃色新聞,有傳播桃色新聞癖好者簡直就像過了年,描述起來是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口沫橫飛。吃不到葡萄者更是落井下石,趁機栽贓,各種傳聞匪夷所思,極具想象力。
有人說,曾看到過雪蓮和老印板在玉米地搞事,還聽到了雪蓮的浪叫。
半天這妮兒是個悶騷啊,表面上文靜靦腆,骨子里卻是個淫蕩的賤貨。
知道嗎?為啥雪蓮奶子大,屁股圓?上初中時候就讓小流氓和男老師們摸過了,打胎都不知道多少次啦!
更有離譜的說雪蓮肚子是她伯弄大的,沒辦法了才賴到老印板頭上。
知道雪蓮為啥長恁好看嗎?根本就不是老耕的種,是雪蓮媽和鄉(xiāng)里某某干部偷情生出來的野種。老耕為了報復某某干部所以才強奸了雪蓮。
在各種有鼻子有眼的傳言里,張圈子開始覺得自己太他媽的正派了。長得不如雪蓮的女孩子的開始有了優(yōu)越感。有小媳婦在男人跟前抓住時機做警示教育:看看,長里好看有啥用?還不是浪里開花結骨朵的。
才幾天時間,老耕就從村上的頭面人物變成了大淫棍,不敢出門面對人們鄙夷的眼神和假惺惺的的關心追問。幾天時間頭發(fā)就白了許多。老耕也不再責怪女兒了,他知道,再責怪雪蓮就是往絕路上逼她。
綿綿的秋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院子里的白楊靜靜地挺立在雨幕里。
雪蓮三天都沒吃東西了,她感覺餓了。也許是免疫系統(tǒng)告訴她必須得增加能量了,畢竟人有多少力量可以承擔那么多的悲傷和委屈,何況肚子里還有個寶寶呢。
雪蓮從床上起來,刷牙,洗了頭發(fā)和臉,穿了她最喜歡的碎花喇叭袖上衣,整個兒人看上去明朗了許多。
看看時間4點半了,她開始下廚房做飯,西紅柿雞蛋撈面是她今年才跟她媽學會的。做好后給她伯她媽和雪山都盛了一碗,雪蓮端到父母跟前,“伯媽吃飯吧,嘗嘗看有我媽做的好吃木有?”老兩口看女兒這樣,感覺得很欣慰。也是這些天都沒好好吃飯,還是身體要緊,也別拿飯當仇人呀,那就吃吧。
雪蓮也吃了一大碗面,“媽我有點累了,先去睡了!”“中阿好好休息,別胡想啊,有你伯和我里,啥事兒都會過去里!”“嗯”雪蓮答應著回房了。
雪山半夜起來小便,見妹妹房里還亮著燈,就拍拍窗戶,小妮兒你咋還不睡?平常如果雪蓮在看書,都會答應一聲,這次沒有應聲,于是雪山大聲喊,小妮兒,小妮兒。還是沒有動靜,又敲門也沒反應,雪山知道妹妹可能出事了,一腳踹開門,但為時已晚。
雪蓮走了!她是帶著怎樣的一種心情離開這個世界的,沒有人知道。
四季不會因為誰的離開就不再更替,轉眼間已是萬木凋零的深冬,在漫天飛雪的日子里冬至,臘八依次如約而至,小年過后很快就是大年三十了,噼噼啪啪的鞭炮聲里,有誰還會記得雪蓮的笑顏,那滿天的煙花正如這人間的情愛,剎那絢麗,卻留下一地凄涼。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雪蓮的墳頭,一朵黃色的小花迎風搖曳,那應該是蒲公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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