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瑣事

2015-08-17 15:31 作者:挺 0人讀過 | 7條評論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鈴鐺很久沒有穿過牛仔褲了。昨天從衣柜的角落里看到了這條陪伴她多年的牛仔褲，怔怔的呆了半晌，今早素面朝天穿上一件純黑色的T恤，配著那條泛白的牛仔褲，騎上單車迎著盛夏的暖風(fēng)，前往郊外的老湖。

路上長發(fā)隨風(fēng)起舞，她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十幾歲時純真的少女。

老湖湖水碧綠，倒影著四面的楊柳枝，偶爾有躍出水面的小白魚和掠過水面的紅嘴鳥。鈴鐺把單車靠在一棵柳樹旁，信手捻下一截野牽牛，看著粉白的花瓣里，一只螞蟻開始因為找不到歸途開始打轉(zhuǎn)，鈴鐺又把花放回了原處?？纯次浵仯N翹嘴角，脫下鞋子提在手里，往湖邊走去。

鈴鐺坐在老湖的石階上，卷起褲腳，把兩只腳浸在水里。微涼的湖水里，她看著十片桃紅色的指甲隨著水波晃動，自己面龐的倒影似乎映在一片桃花雨中……

桃花雨，那是何時的事？和玉鋒就在那里相識。

春暖花開，北山桃林，快樂的野營。鈴鐺那時還不知道，自己賞玩桃花、哼歌唱曲、輕掬溪水、燒烤朵頤的時候，玉鋒的目光始終鎖在她的周圍，目光從開始的趣味變得歡喜，又從歡喜變得平靜，再從平靜變得熱烈。午休的時候，鈴鐺一個人在桃林中看著桃枝上亮晶晶的天牛，聽著它們“嘎吱嘎吱”的聲響。鈴鐺很想像小時候那樣，捉一只來玩，但一想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二十來歲的年紀，不經(jīng)有些躊躇。左右看看，躍躍欲試，回頭再看看，嚇了一跳，不遠處的樹下，坐著一個男人，眼光像釘子一樣釘在她臉上，嘴上帶著一絲壞笑，胡茬在陽光下泛著光亮，然后他起身，向著鈴鐺走了過去。步伐穩(wěn)健……(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相識就是那么簡單，妙齡的鈴鐺和成熟的玉鋒相識了。

……

水面一聲輕響，一條小白魚從她腳邊跳了起來又落回了水中，漾起的漣漪打碎了一片桃花雨。

鈴鐺抬起頭，天上白云自由自在輕輕飄蕩著。她再左右看看，向后看看，慢慢從牛仔褲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特醇三五，端詳了一會，輕輕撕開了煙盒上的玻璃紙，把撕下的玻璃紙和煙盒封口揉成一團，裝回了口袋。她點燃一支煙，輕輕的吸了一口，閉上眼睛，慢慢吐出煙霧。然后把手臂放在腦后，躺在了石階上面的草皮上。天好藍，閉上眼睛也還是一片湛藍。

那湛藍的天空下，鈴鐺和玉鋒面對面站在廣場的噴泉邊，噴泉水花下，鈴鐺被玉鋒拉起了一只手，鈴鐺的笑容慢慢變成了羞澀，又慢慢變得虔誠；玉鋒滿臉的鄭重，像要許下一輩子的承諾。鈴鐺被玉峰看著，慢慢低下了頭，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輕輕的拉住了玉鋒的另一只手。

Britney spears的歌聲在他們身邊隨著噴泉的水花飛濺。

……

Mama I'm in love with criminal

And this type of love isn't rational it's physical

Mama please don't cry I will be alright

All reason aside I just can't deny I love the guy

And he's got my name

Tattooed on his arm his lucky charm

So I guess it's okay

He's with me

……

掉落的煙灰沾在了鈴鐺的頭發(fā)上，鈴鐺沒有睜眼，一邊輕輕哼唱著criminal的旋律，一邊輕輕摁滅了煙蒂，然后把煙蒂放在石階上。鈴鐺將頭發(fā)往上捋了捋，慢慢坐起身子，側(cè)頭看著扭曲、破碎的煙蒂。

煙蒂模糊了，變成了一顆、兩顆、三顆……

滿滿的煙蒂已經(jīng)盛滿了水晶的煙灰缸，純凈的水晶煙灰缸污濁不堪，旁邊是兩個空啤酒罐。桌面上散落著永遠也擦不及的煙灰，有些煙灰飄到了電腦顯示器的屏幕上。鈴鐺拿著抹布開始收拾，鼠標被碰了一下，顯示器亮了，是魔獸世界的退出界面。

看來又是半夜的公會活動。鈴鐺已經(jīng)忘記了這是婚后多少次一個人睡著的，也忘記了這是多少次早晨起床幫玉鋒打掃戰(zhàn)場，更忘記了為他半夜玩游戲哀求了多少次、爭吵了多少次。

打開窗戶，屋內(nèi)令人窒息的味道開始散去。鈴鐺面無表情的迅速收拾干凈，習(xí)慣性的穿上外套，換上鞋出門上班，至于此時玉鋒是睡著還是醒著，鈴鐺也都沒心思再去看看了。

晚上，拖著工作一天疲憊的身體，拎著幾個盛有蔬菜、面條的塑料袋回到家，玉鋒還沒回來。

幾年前結(jié)婚時，家里裝修的很溫馨，鈴鐺愛極了這個屬于她和她愛人的家，愛極了新婚后那些甜蜜的日日夜夜。但此刻，鈴鐺卻分明感受不到一絲生氣。她麻木的換下工作裝，換上拖鞋，進了廚房。

一個人的晚餐單調(diào)、乏味。鈴鐺沒有吃完，只好用保鮮袋裝起來放進了冰箱，而冰箱里的剩飯剩菜已經(jīng)兩三頓了。鈴鐺皺皺眉，嘆口氣，嘟囔了一句，關(guān)上冰箱，出了廚房，進了客廳。

鈴鐺坐在沙發(fā)上，打開電視，漫無目的的搜索著。最后開始從第一集重看《我可能不會愛你》。

第二集時，鈴鐺靠在了沙發(fā)背上；

第三集時，鈴鐺躺在了沙發(fā)上……

鑰匙開鎖的聲音驚醒了鈴鐺，但鈴鐺沒有起身，揉揉眼睛接著看那個固執(zhí)的程又青，好像是第七集了。

玉鋒回家了，滿身酒氣，鈴鐺懶得去想這是重復(fù)過多少遍的場景。玉鋒一路踉蹌，沖進了臥室，爬在床上就不動了，一條腿還拖在地板上。

鈴鐺在玉鋒鼾聲大作的時候關(guān)上了電視，起身去臥室看了看玉鋒，滿屋的臭味讓她有些作嘔，她放棄了幫玉鋒脫掉外衣的想法，只把他拖在地上的腿搬上了床，再脫下他的鞋，轉(zhuǎn)身回到了沙發(fā)。鈴鐺忘記了是什么時候好像還數(shù)過在沙發(fā)上過夜的次數(shù)。

那天晚上，客廳里有點冷，她感冒了。但她和玉鋒依舊保持著現(xiàn)狀，一點都沒有變化。玉鋒甚至都不知道鈴鐺感冒了。

……

鈴鐺把思緒收了回來，眼睛開始越過老湖看往遠處的片片濃綠。自言自語地說：“該結(jié)束了，不是嗎？”

鈴鐺站起身，踏進了湖水，沿著湖邊開始像個孩子一樣，一邊踢著水花，一邊向前走著，她快樂的憧憬這段婚姻結(jié)束后她要去做些什么。

……

然而，鈴鐺沒能結(jié)束她和玉鋒的婚姻。

她對媽媽說：“媽媽，我想離婚。”

“……”

“媽，我真的不想再這樣過了。我想離婚?！?/p>

“……”

“媽，媽，媽！”

“結(jié)婚是你們自己選擇結(jié)的，既然選擇了就不能這么不負責(zé)任。我和你爸爸不能同意你離婚，玉鋒又沒有原則上的錯誤，你離這婚什么理由啊？這么大的人了，兩個人就不能有一個低個頭，互相關(guān)心一下……”

鈴鐺再也沒有說什么，開始重復(fù)著去老湖前的日子，麻木的年復(fù)一年，直到自己邁過了30歲的門檻，依舊毫無變化。

又一次玉鋒酒后歸家鼾聲大作的時候，鈴鐺照舊去臥室忍受著令人作嘔的惡臭，幫玉鋒脫衣、脫鞋；然而，就在鈴鐺又一次準備蜷在沙發(fā)過一夜的時候，玉峰的手機響了，是短信。

鈴鐺沒有在意，自己倒了杯葡萄酒，站在窗前，看著小區(qū)的夜景慢慢啜飲者，短信音再次響起。鈴鐺懷疑自己聽錯了，安安靜靜又等了幾分鐘，短信真的又來了。鈴鐺很奇怪，玉鋒好像很少用短信的，結(jié)婚這些年兩人之間的短信也僅限于“告知”和“收悉”，難道他……鈴鐺沒敢再往下想，她一口喝干杯中紅色的汁液，努力平復(fù)著自己的情緒，但短信，又來了。

鈴鐺進了臥室，從玉鋒衣服里掏出了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看的時候，短信再次到來。鈴鐺拿著手機坐在沙發(fā)上，給自己說，只要再沒有來，我就不看。不幸，又一條到了。

鈴鐺打開玉鋒的手機，9條新信息，來自同一個人，姓名：大勇。

“鋒，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嗎？”

“你還沒有喝完酒嗎？注意身體，別然我擔(dān)心。”

“鋒，你是不是在家呢？怎么還不回我短信，我想你了。”

“鋒，你真的沒事嗎？我都不敢給你繼續(xù)發(fā)了，你老婆看到怎么辦？”

“鋒，你是不是又靜音了？”

“鋒，我困了，想你抱抱……”

“鋒，我睡不著，怎么辦啊，都怪你！討厭，討厭，恨死你了！”

“后天禮拜六，咱們開車去度假村吃燒烤好嗎？我今天給你買了頂帽子，你釣魚的時候帶上一定可帥了。”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陪你老婆睡著了，這么久不理我?！?/p>

鈴鐺腦子里一片空白。就這樣呆呆的坐著，短信每隔一段時間還會來，但鈴鐺再也沒有看。她只覺得眼淚一直擦不干凈，雙手一直在發(fā)抖，身體一直在發(fā)冷。

天亮了，鈴鐺像尊塑像一動也沒有動過。玉鋒醒了，先是懶懶的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頓了幾秒鐘。之后他穿上鞋，走兩步，窸窸窣窣；再走兩步，又是窸窸窣窣。最后頓了一頓，他慢慢踱出了臥室，他很意外鈴鐺坐在客廳，但當(dāng)看見鈴鐺面前自己的手機時，他反而平靜了。他走到鈴鐺身前，拿起自己的手機，轉(zhuǎn)過身，回頭對鈴鐺用最淡漠的聲音說：“你都知道了……”

鈴鐺站起身，說“離婚吧?！?/p>

玉鋒沒有轉(zhuǎn)身，轉(zhuǎn)回了頭，背對著鈴鐺，“我會搬出去，手續(xù)怎么辦？”

鈴鐺沉默了一會，“現(xiàn)在就去辦吧”

……

鈴鐺拿著離婚證，看著遠處的白云，還是覺得它們那么自由。

她散開自己的頭發(fā)，甩了幾甩，拿出手機“幫我訂一張這周內(nèi)去拉薩的機票?！?/p>

……

老湖邊，兩個男人聊著天。

“鈴鐺離婚了，你該去找她了吧?！?/p>

“她去西藏了。”

“你不會也去？”

“現(xiàn)在的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等她回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