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 山 問 寺 篇

----月下李說

【 讀 山 】

正是初夏，去了石砭峪。

這是一個原始林的保護(hù)區(qū)，有一個較大的水庫，是專為西安人供水用的，黑河工程好了，這庫卻見了底，積了一庫的泥。這里正在挖掘，聽說是去年的洪水造成污染，不得不放水清理，這缺水的山就少了許多清潤。

進(jìn)山有路，車卻難行，全是石礫小道，車過而塵土飛揚，越往里去，路越狹窄，草高石多山更靜。有河水流淌，時見時無，滿山里就嘩嘩的響動。突見一只小鹿在路中蹦跳，忽兒又無了蹤影，人心便激動一刻，驚呼且無奈。(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天抹黑，到了宿地，一排平房，屋里床鋪全新，很有溫馨感。主人用農(nóng)家飯菜招待，是在院里的石桌上，幾人圍了，細(xì)細(xì)品味，確實叫好。久居鬧市，忽的來到這片靜地，又品農(nóng)家飯菜，人心極為舒坦?。?/p>

入夜，天極黑。天上一個大圓，地上一個小圓。有嘩嘩的水聲，像風(fēng)又像雨。四周草木漆黑，天空閃動著無數(shù)只眼睛，神秘的眨動著，地上幾雙無奈的雙眼，細(xì)瞧這幽靜的山林。有小動物的叫聲，打破一片寂靜，孩子便大呼小叫，鬧著讓大人去尋找。終是入夢了，還有孩子在夢中嘻嘻地笑，叫道：我抓著了一只小鹿！

清晨，太陽還未露面，人們便進(jìn)了山。順河而上，全是圓潤的石頭，人在石間跳躍，水在腳下歡叫，足足兩個時辰，山路越陡，樹木越大，路就更難走。實在困了，人便坐下觀山，于是就有了讀山的文字：

讀山有趣，趣在何處：是清晨山頂上的金光萬道，穿透淡淡的藍(lán)霧，灑向山澗沉睡著的綠林的感覺；是空靜的山林里那逶婉動聽的鳥語讓人陶醉：是山澗那嘩嘩的水音有著銅鈴般的回響悅?cè)硕?；是那河道里的奇石，有著萬年歷史的痕跡，磨的圓潤，無了楞角卻使流水萬般形態(tài)；是那山石中冒出的綠葉，千枝百態(tài)，綠了整整一個山川世界：是那奇形怪狀的老樹，皮都脫盡了，枝桿卻像人手似的伸向天空；是那孩子們的歡叫聲，掉進(jìn)水里翹著滴水的腳丫子哈哈大笑；是那大人們的童心不泯，在這大山之中又尋回兒時的樂趣。

其實，細(xì)細(xì)想來，這讓人生趣的應(yīng)該是一種變化，一種豐富，一種新奇和向往。

人由鬧市中來，進(jìn)入這新奇的自然之中，品味自然帶來的美景，能不激動，不感嘆，不聯(lián)想，不生情趣嗎！

讀山如此，讀社會也如此，讀人生更是如此。

【觀 湖】

這是黃土原中的一個人工湖，湖水是青藍(lán)的；如果認(rèn)定湖泊是大地的眼睛，那么這湖就像一個誘人的眸子；它藍(lán)藍(lán)地寧靜在那里，整個谷地都落在夢里了。

總是有人到湖畔上垂釣，勾兒遠(yuǎn)遠(yuǎn)地摔去，人就靜的如一尊木雕，唯有那雙眼睛在追著魚鰾兒輕輕地閃動，時常有釣者前來，占了一席綠地，便悄然無聲地在那里沉思。明鏡似的湖面上，滿是綠的樹，藍(lán)的天，褐黃的土，斑斑駁駁的色塊，渲染出一副美妙的水粉畫。那是天的顏色，卻比天更純凈；是樹的青綠，則比樹更幽深；是土的黃褐，且更顯其質(zhì)樸。

看來，這湖是富有情感的，它將自己那種深沉、柔美、純凈和樸實的感情全傾注給身邊的景物了。

這深情的湖，真誠的湖。

有水鴨兒在湖面上嬉游，一只、二只、三只的小黑點。浮動了，身后便滑出一道亮亮的水線，雖看不大清楚，又悄然無聲，感覺卻是那般的歡快，像一群天真活潑的孩子。

人是到這里尋找寧靜的，而小鴨卻在這兒覓到了歡樂。世界本該就是這樣，只有在純凈之中才會尋到真誠和歡樂。

然而，正是這美好的時刻，空谷里突的爆起一聲極大的震鳴。那是一支獵槍的回蕩聲。

一只水鴨無聲地躺在湖面上，再也不動了。原來黑色的點兒卻成了一種灰白，靜靜的，像凝固著一朵凄蒼的小白花。平靜的湖開始顫抖，有秋風(fēng)的聲音，蕭瑟著一種低沉的、凄冷的唉嘆，這多情的湖終于泣縐了。

這是一幕悲涼，且發(fā)生在美麗的湖畔。

【問 寺】

這古寺在半山里，叫它竹林寺。是一個極幽靜的去處，只是荒涼了些。大半愈是荒涼，愈想品出古寺之異趣，結(jié)果由友人做向?qū)?，我們往竹林古寺去了?/p>

登上一座山峰，人已氣喘吁吁，渾身是汗了。忽見眼前直立著一個巨大山石，黑裸裸的石面上滿爬著鐵銹似的枯苔，攀著上去，忽覺山風(fēng)吹來，涼爽的令人寒顫。

這石正在山頂，幾乎一半是懸在空中的，山風(fēng)竄動，石便嗡嗡作響，人心早就摔落下去了。忙由石上爬下，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震翻山石，落入深淵。人心安穩(wěn)下來，這才去尋那竹林寺，好一片崇山峻嶺，層層如畫，天邊盡是淡墨輪廓，眼前則蒼莽峻峭，滿是褐灰山石重疊擠壓成嶺成峰，其勢或奇、或峭、或蒼、或秀，令人七情皆生奇趣。

偏偏滿目蒼黃之中，卻有了一處山峰極為清秀，一面山坡上蒼蒼郁郁地蓋滿翠竹，風(fēng)動，竹林沙沙作響，山間便浮動起團團綠波，蕩出陣陣竹之音韻。同是一脈山嶺，為何此處青竹茂盛？疑惑間，友人卻道：竹林寺就在那片林子里。順著他的指點，誰也看不見寺院的足跡，這便奇巧了。友人又笑道：這正是它的神秘，只有走到寺邊，它才會出現(xiàn)呢。

竹林不算太高，且稠密，細(xì)細(xì)的山徑就夾在林子里，埋在野草中。踏下去，軟軟的一層枯葉，抬起來，腳面上就沾滿露水，時常聽到潺潺的流水聲，卻找不到泉的蹤影；有怪狀樹根裸露，野藤又在其間纏繞，像野蟒纏食一般，而根基里竟長著許些極美的黑色磨菇。實在太寂靜了，人便感到孤獨，常常你喊一聲，他應(yīng)一句，總能聽到說話聲，可誰也瞧不見誰。剛爬上一道陡坡，竹林突然就斷開，眼前豁亮了，猛的向?qū)Ь秃埃骸翱炜?，那便是竹林寺?！?/p>

是個荒涼地界，草埋人深，一片荒蕪，而野藤荊棘叢生處竟立著一座殘破的寺院，墻是殘缺了，山門卻完好。上前細(xì)瞧，門上書有“上悟真古寺”五個大字，踏入寺院，兩邊亦有禪房，正中卻是一座破損的大殿，殿門雖不復(fù)存，山墻依然直立，無了佛像，卻見壁畫殘存。再往后，竟有三孔石洞，洞上起樓，而樓中空空如也。不見一尊佛像，漫地雜生著許多怪樣的藤物，墻上留有“XX戰(zhàn)斗隊”的墨跡。這實在是一件憾事，如此遠(yuǎn)僻的佛門靜地，也難免一場庸人的橫掃。

就在殘存的禪房中，仍有人居住，上前問了，才知他已住了四年，是守護(hù)這片竹林的。問起寺院的歷史，他說是六朝的古寺，聽祖輩人講：唐代曾重修擴建，規(guī)模極大，有僧人近千余，香火盛極一時。山下的水陸庵便是下悟真寺，文革中由于部隊的保護(hù)，才免遭破壞，而這座寺院從此斷了香火。

回程，我們竟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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