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劇本]人民的祭禮
《舞臺劇本》 人民的祭禮
地點 江南某中型城市
人物
方松?！畾q，退休工人，方志杰的父親(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方蘭英——二十六歲，青年女工，方志杰的妹妹
方志德——十八歲，青年學徒工，方志杰的弟弟
孫耀權(quán)——三十歲，“民兵指揮部”副總指揮，方志杰的同學
“民兵” 甲、乙、丙、丁
市民——青工甲（男）、乙（女）
學生甲（男）、乙（女）
老工人（男）
老干部（女）
文工團員甲（男）、乙（女）
少先隊員（女）
男女老幼市民若干人
第一場 悼念
【清明節(jié)前二天的早晨。
【烈士陵園。
【舞臺右部內(nèi)側(cè)，青石壘砌的革命烈士紀念碑巍峨而立，碑底是石筑平臺和護欄，有階梯可步下園地；平臺上已放置幾個大小花圈。紀念碑周圍青松昂然古柏傲岸，整齊的冬青樹行上端和松柏枝頭散布著許多紙扎小白花。天幕上是陵園的近景和城市的遠景。紀念碑前的花圈和綠葉枝頭的潔白花朵，把整個場景點綴得莊嚴肅穆，顯出一種悲壯氣氛。
【曙光溶溶，天色暗淡，空中不時刮過陣陣刺骨寒風。初春的氣候，還是那樣寒意寥峭。
【伴唱聲中幕啟。
（幕后伴唱） 驚雷一聲啊震天地，
總理逝世啊人人悲。
人民的眼淚啊流成河，
男女老少啊肝腸碎。
一月的哀思啊意難盡，
清明時節(jié)啊寄衷情。
【老干部領(lǐng)著少先隊員上。
少先隊員 奶奶，這是紀念碑！
老 干部 是啊，革命烈士紀念碑！如今，它成了悼念周總理的地方啦。
少先隊員 周總理爺爺為什么要離開我們？他要是不生病，永遠不生病就好啦！
老 干部 傻孩子，是人哪能不生病??！周總理爺爺為革命事業(yè)戰(zhàn)斗了一輩子，他永遠活在人民心里！
少先隊員 紀念碑下放了那么多花圈！
老 干部 清明節(jié)快到了，全國人民都在懷念周總理呀！孩子，咱們把小白花獻給周總理吧。
少先隊員 好！
【祖孫兩人各自摘下胸前的白紙花，鄭重地結(jié)在冬青枝頭，然后，手攙手下。
【音樂聲中，方志杰手持花圈上，止步遠望莊嚴的革命烈士紀念碑，激情萬千。
方志杰 （唱） 烏云滾滾寒風吹，
茫茫蒼穹雷聲緊。
清明時節(jié)行祭禮，
含悲來到烈士陵。
望見莊嚴的紀念碑，
想起敬愛的周總理。
總理啊，
您離開人間近三月，
哀思綿綿好似那流不斷的長江水，
懷念重重有如那望不盡的高山嶺；
總理啊，
多少回夢里見到您，
慈祥的笑容親又親，
離不開啊離不開，
您永遠活在人心扉；
總理啊，
人間竟有妖魔笑，
尸骨未寒反對您，
人民總要把話講，
真理的火焰撲不滅；
總理啊，
泥沙擋不住大河浪，
烏云遮不住日月明，
血淚寫成詩一首，
表表我的戰(zhàn)士情。
【方志杰將花圈放在紀念碑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詩稿和一瓶漿糊，細心地在紙背抹上漿糊貼在碑墻上，莊嚴地默哀片刻，下。
【學生甲快步跑上。
學 生甲 （向幕內(nèi)招呼）哎，快來看哪，有人在紀念碑上貼傳單?？靵砜茨模?/p>
【學生乙應聲跑上，走近碑墻。
學生乙 （驚呼）真有人貼傳單！
【剛離去的眾市民紛紛回上，注視著紀念碑上出現(xiàn)的那張傳單。
學生甲 是一首詩。
學生乙 一首悼念周總理的詩。
老工人 姑娘，快念給大伙聽聽。
學生乙 （欣然）好，我來念?。ɡ首x詩文）
《熱血祭忠魂》
可嘆中天隕巨星，
總理逝世百姓驚。
長安街上淚成河，
神州山河同嗚咽。
人民哀痛豺狼笑，
國難當頭鬼蜮行。
滿腔熱血祭忠魂，
斬妖伏魔看群英。
【市民們聽畢，群情振奮。
青工甲 這首詩寫得真好！
青工乙 讀了讓人心里痛快！
老工人 它表達了懷念周總理的深情！
老干部 它橫眉冷對那些反對周總理的家伙！
學生甲 它像投槍！
學生乙 它像匕首！
老工人 它說出了人民的心里話！
文工團員甲 這是誰寫的？這是誰貼的？
學生甲 （走出人群，用手指前方）就是他——那位穿工作服的同志?？上ё哌h了，沒看清臉孔。
【市民們朝學生甲手指方向張望。
青工甲 高高的個子。
青工乙 瘦瘦的身材。
文工團員乙 是位了不起的青年！
老干部 是個敢說真話的人！
學生乙 （突然想到）哎，同志們快來把這首詩抄下來！
學生甲 對！這是一首好詩，快把它抄下來！
【學生甲、乙迅速從書包里拿出筆和筆記本，抄起詩來。
【音樂聲起，《國際歌》旋律隱約可聞。
【市民群中也有不少人找紙找筆，抄錄詩文。
文工團員甲 （抄畢詩稿，獨自朗頌）
可嘆中天隕巨星，
總理逝世百姓驚。
長安街上淚成河，
神州山河同嗚咽。
人民哀痛豺狼笑，
國難當頭鬼蜮行。
滿腔熱血祭忠魂，
斬妖伏魔看群英。
（贊嘆）寫得好！太好啦！
文工團員乙 咱們要把它譜成曲子，讓它唱出人民的心聲！
【文工團員甲、乙興奮地邊談邊走，下。
少先隊員 （驚呼）奶奶，你看，“民兵”來啦！
老干部 （將孫女挽在身旁）孩子，別怕。有奶奶在，別怕！
【眾市民忿然注視遠處。
老工人 哼！什幺“民兵”，一邦打手！不知道他們來干啥？
【孫耀權(quán)率民兵甲、乙、丙、丁和方志德上。
孫耀權(quán) （耀武揚威地）往日烈士陵園冷冷清清，今天怎么啦，這么熱鬧？
老工人 清明節(jié)快到了，祭墳掃墓，憑吊故人，這是人之常情。
孫耀權(quán) 什么人之常情？清明掃墓，憑吊故人，這是封建迷信！這是“四舊”！
老干部 信口雌黃！清明節(jié)掃烈士墓，紀念那些為革命犧牲的英雄烈士，難道是迷信？難道是“四舊”？
孫耀權(quán) 這……（語塞）紀念烈士當然可以，可你們?yōu)槭裁传I這幺多花圈，來這么多人？
青工甲 今年不比往年，敬愛的周總理不幸逝世，人民百姓男女老少都在悼念周總理。
孫耀權(quán) 悼念周總理？人總是要死的嘛。周總理逝世都快三個月了，中央沒有指示，上級沒有布置，誰叫你們到這里來搞活動的？
學生乙 悼念周總理，還要誰來指示？還要誰來布置？笑話！
孫耀權(quán) 告訴你們，當前的頭等大事是批判黨內(nèi)走資派，反擊右傾翻案風。不要干擾斗爭大方向。
老工人 屁話！敬愛的周總理離開人世，人民的心都要碎了，你們這些人還整天叫嚷“批判黨內(nèi)走資派”、“反擊右傾翻案風”，不知安的什么心？
孫耀權(quán) （震怒地）你，你說什么？
青工乙 （責問）你們把人民的好總理擺在什幺位置？
孫耀權(quán) 擺在什么位置？嘿嘿！
（唱） 局勢如麻亂哄哄，
兩條路線決雌雄。
批判黨內(nèi)走資派，
革命左派打沖鋒；
反擊右傾反案風，
反潮流戰(zhàn)士逞英雄。
周恩來雖然是總理，
是功是過還是個謎，
頭腦不要太簡單，
感情用事行不通。
方志德 （發(fā)現(xiàn)紀念碑上貼著詩稿）孫副指揮，這上邊有張傳單！
孫耀權(quán) （驚奇）傳單？讓我看看。（趨近看碑墻上詩稿）啊，是一首詩?。喸娢?，憤怒地后退）這是一首反動詩！反動詩！
學生甲 這么好的詩，反動在哪里？
青工乙 悼念周總理有什幺錯？
孫耀權(quán) 借悼念周總理為名，攻擊黨中央，攻擊無產(chǎn)階級司令部！
老工人 胡說八道！
老干部 顛倒黑白，混淆是非！
孫耀權(quán) （怒對眾市民）這首詩是誰寫 的？是誰貼的？你們看見沒有？
【眾市民憤然，怒目而對，無人應答。
孫耀權(quán) 方志德，你去把那張傳單撕下來，注意，別撕破了！
【方志德跨上平臺，踢開腳邊花圈，正欲撕詩稿。
老工人 （大喝一聲）住手！是誰給你們這個權(quán)力？
眾市民 （異口同聲）是誰給你們這個權(quán)力？
【方志德大惑，未敢動手，退下平臺。
孫耀權(quán) （盛氣凌人地）“民兵指揮部”早有通告，社會治安大權(quán)在我們手里。方志德，你怕什么？給撕！
眾市民 （怒聲）不能撕！
孫耀權(quán) （命令）撕！
【方志德還在遲疑，孫耀權(quán)幾個箭步跨上乎臺，將詩稿撕下捏在手里。
學生甲 你們壓制民主！
老干部 你們踐踏民心！
老工人 呸！什么“民兵指揮部”！
青工甲 是冒牌貨！
青工乙 是打手隊！
孫耀權(quán) 不許喧嘩！中央首長有指示，市委張副書記有命令，當前階級斗爭形勢復雜，不準聚眾鬧事，不準在公眾場合搞悼念活動。你們大家還是知趣點，趕快離開這里。
【眾市民震怒氣憤，不肯離去。
孫耀權(quán) （面目猙獰地對手下＂民兵＂）弟兄們，拿出革命權(quán)威來，采取強制行動！
【方志德和眾“民兵”揮舞手中電棒，吆喝推掇眾市民。眾市民被迫退下，孫耀權(quán)繼續(xù)指揮手下將市民們擺放的花圈撤出紀念碑現(xiàn)場。
方志德 （疑惑地）孫副指揮，你說咱們這是革命行動嗎？周總理是好人，是革命家，群眾悼念他究竟有什么錯？
孫耀權(quán) （陰險地）問題就在周恩來頭上。這幺多年來，他就像一座大山，橫在中國土地上，誰也搬不動他！現(xiàn)在，他到馬克思那里報到去了，咱們那些中央首長可以大顯身手啦?！恚銈冎v這些干嗎！你們這些人頭腦簡單，政治上的事情懂的太少，只要跟著我干，將來定有出息。
“民兵”甲 （指指孫耀權(quán)手上的詩稿）孫副指揮，這張東西究竟寫了些什么？
孫耀權(quán) 飯桶！你們讀得懂詩歌嗎？好吧，說給你們聽聽吧。（抖開詩稿，裝腔作勢）這上面說呀，天上掉下顆星星，街上淌出了眼淚，山啦河啦哭了，豺狼笑了，魔鬼出來了，……下邊，下邊就不用說啦。
方志德 嗨，有意思。天上怎幺會掉下一顆星？街上怎么會淌眼淚？山啦河啦怎幺會哭？豺狼怎幺會笑？魔鬼怎么會出來？……
孫耀權(quán) 喔，笨蛋，你們這些人哪， 讀書的時候，都是交白卷的英雄，哪懂得這些學問。哈哈！
“民兵” 乙 這能算反動嗎？
孫耀權(quán) （得意地）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運氣！我要大干一場，查出寫詩的人，抓他個現(xiàn)行反革命。到時候呀，嘿嘿?。▽Ρ姟懊癖保?你們給我好好干，要特別注意這個地方，發(fā)現(xiàn)有來放花圈的、貼傳單的，就送到指揮部來。
【孫耀權(quán)下。方志德和眾＂民兵” 留在場上巡守。
【烏云翻滾，朔風呼嘯，幾道閃電劃被長空。
【激憤的音樂聲起。
（幕后伴唱） 妖風陣陣攪亂云，
魅魑魍魎逞淫威，
人民悲憤壓心田，
化作烈焰猛燒騰。
【伴唱聲中幕落。
第二場 心聲
【方松海家居室。
【一所普通平房住宅。舞臺左角是屋外的花圃和樹木，右大半部是住房的客廳。客廳里陳設(shè)簡樸。靠左角有屋門通室外，屋門右部墻正中掛著周總理的大幅遺像，墻右部有一門可通向廚房，右墻角有一小立柜和小茶桌，茶桌上置熱水瓶和茶具。舞臺中部置一張大方桌，桌四邊有長條凳。天幕上是工廠住宅區(qū)的遠景。
【伴唱聲中幕啟。
（幕后伴唱） 長空陰沉布疑云，
總理連著萬眾心，
山陰道上多迷津，
攀山還須選路程。
【方蘭英坐在方桌邊，獨自一人在打毛衣。她心思散懶，萎靡不振，良久，長長嘆了口氣“ 唉！”
方蘭英 （唱） 文化革命整十年，
濁浪洶涌多疑難，
政治口號連天喊，
不知搞些啥花樣。
為什么新生力量要奪權(quán)？
為什么“走資派” 揪不完？
為什么社會秩序亂紛紛？
為什么工廠生產(chǎn)不正常？
自從總理逝世后，
氣候好象又變樣，
政治上的事情太奧妙，
路線上的問題難分辨。
不如當個逍遙派，
百事不管少麻煩，
病休在家無事做，
戲戲玩玩也心亂。
【方志德上，興沖沖地進屋。
方志德 姐姐，你的病假還沒到期？坐在家里玩玩，打打毛線衣，看看小說書，真自在呀。
方蘭英 （一笑）不象你，鉆到那個 “指揮部” 去當“民兵”，整天游游逛逛，專門跟人家打架吵鬧，還自稱什幺“新生力量”！
方志德 哎，你別小看我?！俺鞘忻癖?是新生事物，聽說中央首長親自抓呢！嗨，告訴你一個新聞，今天早上，我在烈士陵園干了件大事！
方蘭英 （不屑地）你們那些人還干得出什么好事！
方志德 （不服地）姐姐，你別跟我來“先驗論”，真的，我們在 烈士陵園發(fā)現(xiàn)一個現(xiàn)行反革命案件。
方蘭英 （一驚）什么案件？你倒說說看。
方志德 （手舞足蹈，天真地）早晨七點鐘，我們的孫副指揮接到上司命令，帶著一隊人馬奔赴烈士陵園，進去一看，好家伙，那個紀念碑周圍放著好多花圈，松樹柏樹冬青樹上掛著好多白紙花，那幺多人去那兒悼念周總理，真有意思。
方蘭英 （停下打毛衣，感興趣地）這些人膽子真大！
方志德 還有膽子更大的吶！我發(fā)現(xiàn)紀念碑上貼著一張紙頭，那上邊寫著幾行字，孫副指揮走過去一看，大吃一驚，說是一首反動詩，叫我去撕下來。可紀念碑旁邊站著許多人，都說這是一首好詩，不許我撕，還跟孫副指揮辯論，把我們“民兵”罵得夠嗆！
方蘭英 后來呢？
方志德 （得意地）當然啦，我們“民兵”有后臺撐腰，孫副指揮下命令采取強制措施，詩稿撕下來了，人都趕跑了，花圈也全搬走燒掉了。
方蘭英 你們也真做得出！人家送花圈悼念周總理，這有什幺錯？
方志德 這道理我也搞不清楚。反正上頭有指示，不準搞悼念活動。
方蘭英 那首詩究竟寫些什幺內(nèi)容？
方志德 我可看不懂什幺詩，我們的孫副指揮喝過墨水，他說這詩里寫著什么天上掉下一顆星，街上淌出了眼淚，山啦河啦哭了，豺狼在笑，魔鬼出來了……
方蘭英 嗨，有意思，可惜你是個草包，連詩也讀不懂。我說這是形容人們對總理逝世的悲痛心情，這有什么不好？這算什么反動？
方志德 你說的倒輕巧。孫副指揮說了，那詩里寫的豺狼呀、魔鬼呀，是攻擊中央首長、攻擊無產(chǎn)階級司令部！
方蘭英 （一呆）這……這就難理解啦！
方志德 孫副指揮拿到這張紙頭，像得了個寶貝。他說要追查誰寫的，抓到這個反革命，我們都立了功吶。
方蘭英 好啦，我看寫詩的人不是反革命，反革命哪會如此深情悼念周總理?。ㄕJ真地）志德，這事情你還是別插手，階級斗爭復雜得很，可別把好人當成反革命了！
方志德 哪能呢?。ㄏ肫鹗茬郏┌?，對了，姐姐，剛才孫副指揮跟我說，今晚上他要來咱家跟你見見面談談心。
方蘭英 （奇怪地）什么，孫耀權(quán)要來咱家？不，不，不要他來！
方志德 為什么？
方蘭英 你不知道？爸爸和哥哥都不理他。
方志德 爸爸和哥哥看不慣孫耀權(quán)，這我知道。可你呢？姐姐，前幾年你不是經(jīng)常同他在一起，感情蠻好嘛，這兩年怎么又對他愛理不理啦？
方蘭英 感情好，那是前幾年的事。思想不一樣，感情好有什么用？
方志德 人家孫耀權(quán)是革命闖將，是經(jīng)過風雨見過世面的人，不然，怎么會火線入黨，受到市領(lǐng)導提拔，當上“民兵” 司令呢？姐姐，你……
方蘭英 （憤然攔住）好啦，你別提他啦。他的官越升越大，我跟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⑹掷锩路诺阶郎?，去茶桌上倒了杯開水喝著）
方志德 （伸伸舌頭）哈哈，姐姐，你這個人真怪。（無聊地坐在桌子另一邊吹口哨）
【方松海上，進屋。
方松海 怎幺，姐弟兩個都在家。
方蘭英 爸爸，你回來啦?。ㄟB忙離開凳子讓座）爸爸，你坐。
方松海 （在方桌上首坐下，從衣袋里拿出煙斗點火）剛才你們聊什么？
方蘭英 我們在說烈士陵園里的事。
方松海 唔，烈士陵園！清明節(jié)快到了，烈士陵園里悼念周總理的人川流不息，男女老少一群接一群。
方蘭英 爸爸，你也去過烈士陵園？
方志德 爸爸，你去烈士陵園干嗎？
方松海 （眼里閃著激奮的光）吃過中午飯，我去了烈士陵園，那場面可真動人啊！
（唱）松柏枝頭白如雪，
紀念碑前花似海，
清明時節(jié)悼總理，
不盡人流滾滾來。
人民的總理愛人民，
人民的總理人民愛，
止不住熱淚眼中灑，
訴不完悲傷滿胸懷。
方蘭英 （感動地）是啊，總理逝世，人民悲痛??！
方松海 蘭英，你去參加悼念了嗎？
方蘭英 （有些內(nèi)疚）我……我沒去。
方松海 你為什么不去？唉，你呀，年紀輕輕，患了點關(guān)節(jié)炎，就請長病假，整天打毛衣看小說，連國家大事都不管不問，我看你呀，都快失去靈魂啦！
方蘭英 爸爸。
（唱）總理逝世人民悲，
我的心情也哀愁，
報紙電臺無消息，
悼念活動遭阻禁。
佩戴黑紗要挨整，
獻個花圈罪臨頭，
疑難重重解不開，
政治大事猜不透。
方松海 （唱）總理是顆參天樹，
人民敬仰敵人愁，
魔鬼黑手想遮天，
黨心民心遮不住。
山中走路看地勢，
大海行船辨風頭，
擦亮眼睛昂起首，
挺直腰桿頂逆流。
（轉(zhuǎn)對方志德）志德，你呢？這些日子你在干什么？
方志德 我嘛，有事就值班，沒事就休息。
方松海 我早就說過，你這個沒出息的子孫！初中畢業(yè)到工廠當學徒，鋃頭沒敲幾下，扳手還拿不穩(wěn)，就跑到那個“民兵指揮部” 去鬼混！
方志德 “民兵指揮部” 是新生事物嘛！
方松海 哼，鬼才相信你們那個新生事物！壞人耀武揚威，好人遭受迫害，就是你們那伙人干的！
方蘭英 他呀，今天還立了個功哪！跟著一幫人跑到烈士陵園去收花圈、撕傳單、抓反革命啦。
方松海 什么，孫耀權(quán)帶著那邦打手去收花圈、撕傳單、抓人，你也參加了?。ㄅ豢啥舻卣酒穑偷卦谧郎洗妨艘蝗┡?，你這個工人階級的敗家子！
方志德 （惶惑地）爸爸，那……那是上級的命令呀！
（唱） 市委頭頭有指示，
清明時節(jié)抓敵情，
悼念總理是借口，
反對中央有壞人。
階級斗爭真復雜，
“民兵” 戰(zhàn)士打頭陣，
難道這樣做錯了？
叫我怎么分得清！
方松海 志德，我來問你。
方志德 問我什幺？
方松海 敬愛的周總理跟著毛主席出生入死干革命，為共產(chǎn)主義奮斗一生，全中國人民熱愛他，全世界人民敬仰他，你愛不愛？
方志德 周總理是人民的好總理，他為革命事業(yè)作出了巨大貢獻，我也熱愛他。
方松海 敬愛的周總理為國家求富強，為人民謀幸福，獻出了自已的一切，他不幸離開了我們， 全國人民都悲痛流淚，你悲不悲？
方志德 周總理不幸逝世，我們再也看不到他了，我心里也悲痛。
方松海 周總理在世時，有些頭上戴著紅帽子、身上藏著黑心肝的人仇恨他攻擊他；周總理逝世后，這些人又玩弄陰謀，不準人民追悼他。瞧著這幫壞家伙的倒行逆施，人民的肺都快氣炸了，你恨不恨？
方志德 （怔?。┻@……
方松海 （嚴厲地）這什幺！我看你呀，已經(jīng)掉進爛泥潭，分不清真假、辨不清香臭啦！
（唱） 豺狼專把笑臉裝，
毒蛇偏要扮美人，
總理逝世骨未寒，
張牙舞爪殺氣騰。
是非曲直在眼前，
黑白真假兩分明——
熱愛總理是革命，
反對總理是敵人。
方志德 （驚悟地）爸爸，我錯了！你讓我想想……
【方志杰背工具袋上，敲屋門。
方松海 誰呀？門沒鎖。
【方志杰推門進屋。
方志杰 爸爸。
方蘭英 哥哥。
方志德 哥哥。
方志杰 蘭英，志德，你們都在家。
方松每 志杰，你怎么這幺晚回家？
方志杰 我在車間搞技術(shù)革新，忙得很，吃過晚飯還得加夜班?？墒?，那些掛著“新生力量” 牌子的人，煽動停工停產(chǎn)，把個好端端的廠子又搞亂了。
方松海 是啊，事情越來越清楚，總理逝世，那些壞家伙越跳越高啦！
方志杰 （將工具袋掛到墻上）不過，他們跳得越高，群眾的眼睛就擦得越亮。我在烈士陵園里就親眼看見人民的偉大力量！
方松海 這么說，你也去過烈士陵園？
方志杰 去過，我向周總理獻了花圈，傾訴了憋在心里的話。
（唱）青松翠柏烈士陵，
人潮花海紀念碑，
萬眾一心悼總理，
風云變色草木悲。
白發(fā)人老淚縱橫聲聲泣，
青年人口吐誓言熱血沸，
這眼淚飽含人民的愛和恨，
這誓言好似大地起風雷。
如若總理英魂在，
定會含笑把手揮。
方松海 好啊，我猜想你會到烈士陵園去，真的去了。你知道嗎？還有個勇敢的年輕人在紀念碑上貼了首詩，悼念總理，痛罵敵人，真了不起！
方志杰 貼首詩倒沒什幺了不起，只不過是把人們心里想說的話公開說了出來。
方蘭英 哥哥，你說的倒輕巧！在這種時候，說真話可得冒風險，有人說那首詩是反動詩，“民兵”早把它撕掉，還揚言要追查寫詩的人！
方志杰 （一震）反動詩？誰說反動？這首詩我見過，它深情懷念周總理，痛斥那些反對周總理的豺狼魔鬼，表達了人民群眾的革命意志。你們聽！
（滿懷激情地朗頌）
可嘆中天隕巨星，
總理逝世百姓驚。
長安街上淚成河，
神州山河同嗚咽。
人民哀痛豺狼笑，
國難當頭鬼蜮行。
滿腔熱血祭忠魂，
斬妖伏魔看群英。
方蘭英 （情不自禁地）啊，好詩，一首好詩！
方志德 （疑惑地）哥哥，可“民兵指揮部”那些頭頭，還有市委那個張副書記，為什么要追查寫詩的人？
方松海 人民擁護的敵人就反對，這不明擺著嘛。
方志杰 那些嘴巴喊革命、心里藏陰謀的人，他們能理解人民的心嗎？
方松海 可惜咱們家還有兩個吃面糊糊過日子的人。一個是逍遙派，小病休假，國家大事不放心上；另一個是反對派，把悼念總理的人當成反革命。
方志杰 唔，爸爸這幺一說，我知道了。蘭英，志德，咱們都是青年人，都是革命事業(yè)的接班人。當前是什么時候？敬愛的周總理是我們國家的中流砥柱，人民敬仰他，敵人仇恨他；是熱愛還是反對周總理，這關(guān)系到黨的前途、國家的命運。大敵當前，你們可不能當糊涂蟲啊！
方蘭英 （怔住）這……
方志德 （驚愕）這……
方松海 （緩和下來）好啦，先吃晚飯吧。
方蘭英 （滿腹心事）爸爸，我……我吃不下。晚飯我早就燒好熱在鍋里，你和哥
哥先吃吧。
方志德 （愧悔難當）我……我也吃不下。
方志杰 好吧，你們倆多想想吧。爸爸，我到廚房里去吃，填飽肚子還得去干活。
方松海 好，我倆一塊去廚房里吃。
【方志杰和方松海先后從廚房門下。
方蘭英 （坐到桌邊想心事，自語）黨的前途、國家的命運……
方志德 （也坐到桌子另一邊，自語）大敵當前，不能當糊涂蟲……
【孫耀權(quán)一手提禮品袋、另一手拿束鮮花興致勃勃地上。
孫耀權(quán) （唱）春風得意馬蹄疾，
精神爽快逢運氣，
緊跟首長反潮流，
平步青云遇良機。
（敲門）
方志德 誰呀？
孫耀權(quán) 稀客---孫耀權(quán)。
方志德 （連忙去開門）啊，是孫副指揮。
孫耀權(quán) （進門）志德，你還躲在家里！唔，蘭英，你好！ 咱們倆好久沒見面啦。
方蘭英 孫耀權(quán)！你……你到這兒來干什么？
孫耀權(quán) 忙完公事，有了空閑，特地來看看你。
方蘭英 （反感地）你拿著那些東西干嗎？
孫耀權(quán) 你愛花，園藝場新栽花種，艷麗動人，送你擺設(shè)；你爸爸愛酒，人參藥酒，給老人家滋補身體。（將禮品擺到方桌上）
方蘭英 現(xiàn)在是什幺時候？我早就沒興趣賞花啦！近段日子，爸爸把酒都戒了，你怎么悲喜顛例不識大體！
孫耀權(quán) 唔，鮮花美酒令人心醉，何必要讓社會上的空氣干擾家庭快樂呢？咱倆談談心吧。
方志德 （從茶桌上倒了杯茶水端給孫耀權(quán)）孫副指揮，你和我姐好好談談，我得去廚房吃晚飯。
【孫耀權(quán)接過茶杯，點點頭。方志德從廚房門下。
孫耀權(quán) 怎幺，你生我的氣？
方蘭英 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我當我的擋車工，你當你的“新生力量”，咱倆之間已經(jīng)沒有多少共同語言了。
孫耀權(quán) 蘭英，想不到你的心胸如此狹窄。兩年前那場口角雖然傷了感情，我早已經(jīng)忘去九霄云外，你為什么念念不忘呢？
方蘭英 孫耀權(quán)，你聽著！
（唱） 這些年政治運動翻花樣，
社會上污泥濁水滾滾來，
說什么左派造反為革命，
我看你興風作浪當?shù)満Α?/p>
孫耀權(quán) 你呀，還是兩年前那個樣子！
（唱） 搞革命左派造反是先鋒，
干事業(yè)政治運動是中心，
磨光頭上角、拔掉身上剌，
我看你階級斗爭當逃兵。
方蘭英 你說我當逃兵，那我問你！
（唱） 總理逝世山河變，
億萬百姓悲難言，
為什幺阻擋群眾獻花圈？
為什么壓制人民搞悼念？
孫耀權(quán) 你聽我說！
（唱）總理逝世山河變，
左派掌權(quán)是關(guān)鍵，
嚴防干擾大方向，
階級斗爭無情面。
方蘭英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我可不信你那一套！
孫耀權(quán) 形勢復雜得很哪！蘭英，你我之間可以好好溝通嘛。
【方志杰從廚房門上。
方志杰 孫耀權(quán)——孫大指揮，你怎么有空到我家來串門？
孫耀權(quán) （假裝親熱）喔，志杰，長久不見！長久不見！（迎上去欲與方志杰握手）
方志杰 （手也不抬，冷冷地）你如今造反有功，封官進爵，野心勃勃，大顯身手啦。何必在一個普通工人面前裝客氣！
孫耀權(quán) （愕然，尷尬地）唔，方志杰，你怎幺如此不講感情？你我之間分歧再大，十年前也是同一所學校的紅衛(wèi)兵戰(zhàn)友嘛！
方志杰 文化大革命十年來，洪流滾滾，大浪淘沙，你我之間早已分道揚鑣啦。
孫耀權(quán) 洪流滾滾，泥沙俱下，龍可以變成魚，魚也可以變成龍。
方志杰 可是，革命洪流總會把泥沙淘盡，把魚和龍分得清清楚楚。我問你，革命群眾在烈士陵園里悼念周總理，你們?yōu)槭茬垡栈ㄈ?、撕傳單，壓制群眾的悼念活動?/p>
孫耀權(quán) 這是中央首長的指示！這是階級斗爭的需要！
方志杰 你們的需要清楚得很！（從墻上上取下工具袋背在肩上，忿然走向屋外，到門口止步回頭）不過，寒冰總有消融的時候，烏云不可能永遠遮住日光，人民總會站出來說話的?。ㄞD(zhuǎn)身跨出門口，大步走下）
孫耀權(quán) （搖頭）唉！蘭英，想不到你哥哥頭腦如此固執(zhí)。
方蘭英 有志氣的人，對自己的信念總是堅定不移的。
孫耀權(quán) 嘿嘿，看來，你受他的影響不小呀。
方松海 （幕內(nèi)聲）蘭英，那位客人走了嗎？
方蘭英 （有些慌亂）還……還沒走。
【方松海和方志德先后從廚房門上。
方松海 （不太客氣）孫耀權(quán)，你到這兒來干嗎？
孫耀權(quán) （欲獻殷勤）老方師傅，我同蘭英好久沒見面了，來看看她，也來拜訪拜訪您。
方松海 我家的人跟你非親非故，誰需要你來拜訪?。ㄟ呎f邊走到桌旁，見桌上擺著的鮮花和瓶酒，怒問）蘭英，這些玩藝兒是誰的東西？
方志德 （搶答）爸爸，這是孫副指揮送的。
孫耀權(quán) 您老人家年紀大，有風濕病，我順便買兩瓶人參酒，送給您補補身子。
方松海 （冷峻地）哼，總理不幸逝世，人民悲痛萬分，誰還有心思賞花飲酒！孫大指揮，看來，你的心情同我們不一樣——高興得很吧？
孫耀權(quán) （一震）這……（掩飾地）國家總理逝世，悲傷的心情大家都有。可光悲傷有什么用？要面對新的形勢，面向新的目標嘛。
方松海 裝什幺蒜！你們這些人的目標同廣大人民不一樣，這個，你自己肚里清楚。（憤然地）孫耀權(quán)，在我們方家，你不是受歡迎的人，你走吧！
孫耀權(quán) （震驚地）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方志德 （愣怔地）爸爸，你……
方蘭英 （惶惑地）爸爸，這……
方松海 這什么！給我送客！
孫耀權(quán) （氣得臉色鐵青）好，……好，既然如此，我走?。ㄞD(zhuǎn)身走向屋門）
方松海 慢著，那兩瓶東西你給我拿回去！
孫耀權(quán) （無可奈何地返回來，拎起桌上瓶酒，咬牙切齒地）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走著瞧！（走出屋門，對觀眾）碰到這么一份古怪人家，碰到這么一個糟老頭子，真倒霉?。ɑ伊锪锏叵拢?/p>
方蘭英 （拿起桌上那束鮮花，猶豫地）還有這……
方松海 （慢慢走到女兒身邊）此時此刻，我們需要的是純潔的白花、獻給周總理的花。（從方蘭英手里接過花束，猛地扔出屋門）讓魔鬼們的鮮花美酒滾開去吧！
方志德 爸爸，人說“上門不拒客”，可你把孫副指揮趕走了！
方松海 來者不善，這種不安好心的來客，就要拒之門外。（在方桌上首坐下，親切地面對方蘭英）蘭英，你同他有過一段感情，爸爸也了解……
方蘭英 那是過去的事情，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啦。
方松海 （愛撫地）不是爸爸干涉你。蘭英，你太糊涂，同這種人談友誼和愛情，有什么思想基礎(chǔ)？又有多少共同語言？
方蘭英 爸爸，你別說了，我同他分手的時候不遠了！
方松海 志德，你呢？你還要跟他去干那些喪天良的事嗎？
方志德 爸爸，我……，這“民兵”我不想干下去啦！
方松海 孩子們，你們都坐下來，聽爸爸講個周總理的故事。
【父子三人圍桌而坐。
方松海 （幸福地回憶、激情地敘說）那是一九五九年，我參加支援一座大型水電站的建設(shè)。四月的一天，溫暖的陽光驅(qū)走了春寒，電站工地上，攪拌機轟鳴，開山炮震天，廣播喇叭里說周總理到工地來視察了。他老人家風塵撲撲神采奕奕，踏著坎坷的土路，來到我們身邊。他仔細察看我們土法上馬造起來的電焊機和工作臺，問了我一些問題，然后微笑地稱贊說：“土辦法好，土辦法也能解決大問題呀!”說完就和工人們一個個握手。握住總理的手，我頓時感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激動得熱淚盈眶?？偫碜哌h了，我還站在山包上望著，望著。我心里想，我這個在舊社會撿煤渣、當童工出身的土包子，咱們國家的總理把我當親人，同我握手談心！總理呀，同我們工人階級真是心連著心哪?。D住，站起身來，離座走到墻邊，對著周總理遺像，激動地）敬愛的總理，你不幸離開了我們，我們工人階級該用什么來報答您呢？
【方蘭英、方志德同時起立面向總理遺像，激動地：“總理！”
（幕后伴唱） 總理和人民骨肉親，
知寒知暖知人心，
身雖離去恩情在，
千秋萬代留美名。
【伴唱聲中幕落。
第三場 醒悟
【清明節(jié)前一天上午。
【“民兵指揮部” 辦公室。
【一間寬敞的樓房辦公室。舞臺正中墻面上開有雙扇室門，門兩邊有玻璃大窗，窗外是走廊。臺右方背對放置二張大辦公桌和坐椅，桌上雜亂無章地堆滿大疊文件、資料、卷宗和印刷品，另置有二架電話機，墻角有一文件柜。臺左方放置幾張簡易沙發(fā)和茶桌。透過室門和玻璃窗可見天幕上的市容街景。
【天色灰暗，氣候陰冷。
【伴唱聲中幕啟。
（幕后伴唱） 黑云壓城城欲摧，
山雨欲來風滿樓，
卻有疾風萌勁草，
且看涓水匯江流。
【孫耀權(quán)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后，在閱一份什么文件。墻外走廊上，不時有三兩個腰扎皮帶，臂掛袖章的“民兵” 過往。場上呈現(xiàn)一片緊張氣氛。
【辦公桌上電話鈴聲響起。
孫耀權(quán) （連忙拿起電話筒）喂，哪里？……機械廠“民兵指揮部”！昨天給你們布置的任務進展怎幺樣？……什么，嫌疑犯已經(jīng)查到，筆跡對同？好哇，你們給我立了一功?！茬蹠r候抓人？暫時不動，嚴密監(jiān)視，一切行動聽候命令?。ǖ靡獾胤畔码娫捦玻?/p>
（唱） 一張詩稿藏玄機，
立報上司密商議，
破案抓到反革命，
日后得功搶頭名。
【“民兵”甲上，進屋。
“民兵” 甲 孫副指揮，市委聯(lián)絡員找你有事。
孫耀權(quán) 他在哪里？
“民兵” 甲 在03號房間等你。
孫耀權(quán) 好，我馬上去。（與“民兵”甲一起下）
【方蘭英慢步走上，遲疑著進屋。
方蘭英 孫耀權(quán)?。ㄒ娛覂?nèi)無人，疑惑）唉，怎么沒人？
（唱） 寒凝大地天色暗，
陰霾重重風云亂，
街頭似有魔影動，
民心憂忿怒火燃。
情人冤家孫耀權(quán)，
昨日剛吃閉門羹，
今天又把電話傳，
不知有何事情談？
【“民兵”丙、丁推男、女兩市民走過門外走廊。
男市民 悼念周總理犯什么法？
女市民 你們“民兵” 憑什么抓人？
“民兵” 丙 哼，到了這個地方，只準老老實實，不準亂說亂動！
【“民兵”丙、丁推兩市民下。
方蘭英 （接唱）悼念總理有何罪，
為何迫害老百姓？
高樓大廈警衛(wèi)嚴，
令人疑慮心不安。
好個“民兵指揮部”，
陰森森，亂哄哄，
真是一個鬼地方！
【孫耀權(quán)上，進屋。
孫耀權(quán) 蘭英，你來了，請坐請坐！
方蘭英 （坐到沙發(fā)上）孫耀權(quán)，你連著打電話，找我有什幺事？
孫耀權(quán) 有事，有事，有要緊事，咱們慢慢談。
方蘭英 究竟有什么要緊事？
孫耀權(quán) 唔，唔，咱倆相處多年，這些日子我公務在身諸事繁忙，長久沒同你見面談心，昨晚特地上門拜訪，又吃飽了你父親和哥哥的氣！
方蘭英 爸爸和哥哥向來對你看不慣，這有什么奇怪？
孫耀權(quán) 喔，這當然不奇怪?？墒?，你呢，想不到你對我也那么冷淡！
方蘭英 心里有疙瘩，思想有隔膜，怎么熱得起來？
孫耀權(quán) 前幾年，你跟我親密相處無話不說，可是，自從兩年前批林批孔那一陣鬧了場口角，你就對我愛理不理的。蘭英，人生在世，感情為重，你的頭腦也太簡單啦！
（唱）往昔事常憶想，
你我結(jié)交已十年，
曾記得文化革命風雷起，
你同我革命造反肩并肩。
方蘭英 （唱）往昔事常憶想，
十年風雨洗塵煙，
雖然是文革初期同造反，
只可惜思想目標不相連。
孫耀權(quán) （唱）既然是文革初期同造反，
為何說思想目標不相連？
方蘭英 （唱）我問你文化革命革什么，
革命造反為哪樁？
孫耀權(quán) （唱）打倒黨內(nèi)走資派，
新生力量要掌權(quán)。
方蘭英 （唱）我問你批林批孔批什么，
上竄下跳為哪樁？
孫耀權(quán) （唱）反擊右傾翻案風，
改朝換代舉法家。
方蘭英 （唱）我問你為何反對周總理，
壓制群眾搞悼念？
孫耀權(quán) （唱）周總理是個障礙物，
悼念他就是反對黨中央！
方蘭英 （唱）好一個“新生力量”要掌權(quán)，
好一個“改朝換代舉法家”，
好一個“悼念總理是反黨”，
明明是矛頭指向老革命，
野心勃勃篡黨權(quán)，
玩弄陰謀想變天！
孫耀權(quán) （語塞）蘭英，你！……哎，你中毒太深，中毒太深！這些政治大事同你一時說不清?？墒牵还茉鯓?，咱倆曾經(jīng)情投意合相愛多年，難道你如此無情無義嗎？
（唱）方蘭英欠思量，
你我交情已多年，
原指望愛情之花結(jié)碩果，
不料你心猿意馬把臉翻。
方蘭英 （憤怒地）哼，思想是感情的基礎(chǔ)，志不同道不合，還談什么友誼和愛情！
（唱） 孫耀權(quán)你聽著，
如今你我刀兩斷，
我同你南轅北轍路不同，
說什么心猿意馬把臉翻。
孫耀權(quán) （氣極）方蘭英，你……你……好吧，既然如此，咱們各走各的路，走著瞧吧！
方蘭英 （決心已定）談這種事情，何必要電話來催，浪費時間。我走啦！
孫耀權(quán) 慢著！（趾高氣揚地）今天把你請來，還有一件要事相告。昨天烈士陵園帶頭貼出的那首反動詩，市委領(lǐng)導非常重視現(xiàn)在已經(jīng)查獲，你哥哥方志杰就是寫詩的現(xiàn)行反革命！
【激憤的音樂聲起。
方蘭英 （全身猛烈一震，跌坐在沙發(fā)上）啊！我哥哥是現(xiàn)行反革命？
【音樂聲不斷。
【屋外突然雷電大作，豪雨傾盆，天昏地暗。
孫耀權(quán) （踱到方蘭英身邊，陰險地）方蘭英，你哥哥是反革命分子，想不到吧！現(xiàn)在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同你哥哥劃清界線，站到革命左派這邊來，咱們倆恢復舊好前程似錦；另一條是跟著你哥哥走，受反革命牽連永遠倒霉。何去何從，仔細想想吧！（得意地轉(zhuǎn)身出屋，下）
方蘭英 （唱）猛聽得孫耀權(quán)一聲驚報，
驀然間我哥哥大禍降臨。
哥哥呀，
你一顆丹心獻忠誠，
無限熱愛周總理，
揮灑熱血寫詩篇，
紀念碑上頌英靈。
卻不料，
有人早已把眼盯，
兇狠歹毒虎狼心，
張牙舞爪布羅網(wǎng)，
誣陷迫害加你身。
怎幺辦呀怎幺辦？……
（幕臺伴唱） 趕快離開這魔窟，
速速回家告親人。
方蘭英 （決意）走?。缦蚴议T）
【孫耀權(quán)上，方蘭英止步。
孫耀權(quán) 方蘭英，你打算怎幺辦？
方蘭英 （牙根咬緊）同哥哥站在一起，同人民站在一起，我死心塌地！（決然奔出門去，大步走下）
孫耀權(quán) （愣住。恨恨地來回踱步）唉，女人的心，女人的心，真是難以理解！
【方志德手拿藤帽，警棍上，進屋。
方志德 孫副指揮。
孫耀權(quán) 方志德，昨晚上讓你休班，叫你早上五點來報到，怎幺現(xiàn)在才來？
方志德 現(xiàn)在來不遲。（將手里藤帽、警棍放到辦公桌上）向你聲明，“民兵”我不干了。
孫耀權(quán) （吃驚地）為什幺？
方志德 我看清楚了，這個“民兵指揮部”是非顛倒，黑白混淆，認敵為友，迫害好人！
孫耀權(quán) 你說什么？你說什么？
方志德 這個“民兵指揮部”反對周總理，壓制革命群眾，違背人民的利益！
孫耀權(quán) （轉(zhuǎn)驚為忿）你！……你胡說八道！方志德，昨天你還跟我去烈士陵園抓反革命，今天怎么同反革命一個腔調(diào)說話。你說，你是被什么人拉攏、受什幺人指使？
方志德 （一臉認真）不需要什么人拉攏，不需要什么人指使，人民的感情震動了我的心，人民的眼淚擦亮了我的眼睛！
孫耀權(quán) 這么說，你真的不干了？
方志德 （摘下袖標，解下皮帶，統(tǒng)統(tǒng)放到桌上）我真的不干了。
孫耀權(quán) （暴怒地）方志德，你膽大妄為！既然把你調(diào)到這里來，你就得服從命令聽指揮！
方志德 （無所畏懼地）嗨，孫大指揮，別以為我是吃面糊過日子的。你當你的官，我當我的小百姓，我再不上你的當，回廠里去拿板手敲榔頭，你可管不著?。ㄞD(zhuǎn)身出門，頭也不回地下）
孫耀權(quán) （惶惑地癱倒在沙發(fā)上）這是怎么回事？人心不可理解，人心不可理解哪！
（幕臺伴唱） 怪！怪！怪！
世上事情真真怪！
孫耀權(quán) （唱）這些人平地不走偏走險，
（幕臺伴唱） 不怕帽子頭上戴。
孫耀權(quán) （唱）原以為英雄壯舉多興旺，
（幕臺伴唱） 卻為何眾叛親離日日衰？
孫耀權(quán) （唱）怎奈何人心向背難左右，
（幕臺伴唱） 難道說紅光不照天靈蓋？
孫耀權(quán) （唱）賭徒尚且碰運氣，
（幕臺伴唱） 孤注一擲看未來。
孫耀權(quán) （從沙發(fā)上彈起，撲向辦公桌，抓起電話筒）機械廠“民兵指揮部”……現(xiàn)在決定，馬上揖拿現(xiàn)行反革命方志杰！為了避免驚動廠里工人群眾，引起混亂，決定中午吃飯時間行動，你們負責跟蹤盯梢，我親自帶人到他家里去抓！
【天空響起一聲炸雷，閃電劃破灰暗的雨幕。
【幕落。
第四場 壯別
【清明節(jié)前一天中午。
【方松海家居室。
【景同第二場。
【鳥云籠罩，雷雨交加。
【伴唱聲中幕啟。
（幕后伴唱） 血雨惺風降神州，
鬼穴魔窟施陰謀，
毒蛇猛獸伸利齒，
人民血淚灑街頭。
【方松海佇立窗前，凝望窗外雨景。
【方志德從廚房門上。
方志德 爸爸。
方松海 志德，你吃飽了？
方志德 嗯。
方松海 那些臟東西都交回去了？
方志德 都交還孫耀權(quán)了。
方松海 廠里去過嗎？
方志德 去過，車間主任同意我回廠復工啦。
方松海 好??！
（唱）泥潭撥足洗污臭，
懸崖勒馬返征途，
青年一代走正路，
白發(fā)父老心不愁。
【方蘭英上，冒雨跑進屋門。
方蘭英 （惶急地喊叫）爸爸，事情不好啦！
方松海 蘭英，出了什么事？
方蘭英 （上氣不接下氣）“民兵指揮部”的人說，昨天烈士陵園里那首詩是哥哥寫的，還說哥哥是現(xiàn)行反革命！
方志德 （大吃一驚）啊，那首詩是哥哥寫的？姐姐，你是聽誰說的？
方蘭英 是孫耀權(quán)親口跟我說的。
方志德 這……這可惹麻煩啦！
方蘭英 聽口氣，他們好象拿到證據(jù)似的。
方松海 （鎮(zhèn)定地坐到桌后，并不謊亂）這有什么奇怪的！昨天晚上，你們沒聽見志杰念那首詩？那氣派多動人！我心里很清楚，不是他寫，能念得這么熟透，能念得這么動情？
方蘭英 怎幺辦？“民兵指揮部” 說不定馬上就要動手抓人！
方志德 孫耀權(quán)那些人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
方松海 （不無憂慮地）是啊，那伙人權(quán)迷心竅狗肺狼心，對周總理都那么恨，他們是會對志杰下手的！
【閃電，雷鳴，暴雨。
【緊張的音樂聲起。
（幕臺伴唱） 令人急令人愁，
毒蛇已經(jīng)張血口，
親人安危不得知，
眼看大禍將臨頭。
【伴唱聲中，方蘭英、方志德姐弟倆亂成一團，方松海臉色嚴峻地不停抽煙斗。
方蘭英 爸爸，我看趕快叫哥哥到外邊去避避風頭！
方志德 對！趕快離開這個家，趕快離開這個城市，逃出去躲一躲！
【方松海沉默不語。
方蘭英 哥哥還沒回來吃飯，我去廠里告訴他。（欲往外走）
方志德 （攔住方蘭英）姐姐，外邊風大雨猛，我的腿跑的快，還是我去！
【方志德?lián)屩锨袄_屋門，卻見方志杰站在門口，正拿著雨傘在甩掉雨水。屋里三人一時愣住。
方志德 （吃驚地）哥哥，你……你回來啦！
方蘭英 （惶急地）哥哥，你……你快離開！
方志杰 （奇怪地）你們怎么啦？
方蘭英 哥哥，你趕快離家，出去避一避！
方志德 哥哥，你趕快逃到外地去躲一躲！
方志杰 出什么事啦？看你們，慌成這個樣！
方松海 志杰，我來問你，昨天早晨，烈士紀念碑上的那首詩是你寫的？
方蘭英、方志德 （同聲問）是你寫的？
方志杰 （坦然地）是我寫的，也是我貼的。
方松海 有人要把你打成反革命，“民兵指揮部”說不定馬上就要抓你！
方志杰 寫首詩悼念周總理，這犯什幺法？這有什么罪？把我打成反革命，能站得住腳嗎？
方松海 話是這么說?？赡切┤耸掷镉袡?quán)，帽子滿天飛，棍子到處打，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干不出來！
方蘭英 哥哥，你還是出去避一避吧！
方志德 哥哥，你還是出去躲一躲吧！
方志杰 他們既然要拿我頭上開刀，能逃得掉？能躲得開嗎？
方松海 那么，志杰，你打算怎么辦？
方志杰 （堅決地）既然敢寫這首詩，敢把它貼出去，就不怕戴反革命帽子！我什么都準備好了，為了保衛(wèi)毛主席，為了保衛(wèi)周總理，為了保衛(wèi)人民的利益，我愿意獻出自己的熱血和生命！
方松海 （激動地雙手拍住方志杰肩頭）說得好！兒子，爸爸同意你這么做，豁出去，同那邦害人蟲斗到底！
方志杰 我去吃飯，吃飽飯還得去上班。（轉(zhuǎn)對兩弟妹）蘭英，志德，你們不要驚慌，地球不會停止轉(zhuǎn)動，天塌不下來，天大的事情我能承擔！（進廚房門，下）
【雷鳴電閃，暴雨傾盆。
【緊張的音樂聲不斷。
【方松海仍然坐在桌后默默地抽煙，方志德緊張地注視著窗外，方蘭英焦慮地在屋內(nèi)踱來踱去。
【孫耀權(quán)率“民兵” 甲、乙、丙、丁從邊幕上，個個身著雨衣，頭戴藤帽，手持警棍。
孫耀權(quán) （唱） 得密令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
抓罪犯來到這方家門上，
政治戰(zhàn)那管他同學愛人，
爭前途顧不上雨大風狂。
（對“民兵”甲示意）上去敲門。
“民兵” 甲 （敲門）開門！
方蘭英 誰呀？
“民兵” 甲 “民兵指揮部” 有事來訪。
方蘭英 （欲上前開門，一驚）爸爸，他們來了！
方松海 開門吧。
【方蘭英打開屋門，眾“民兵”一涌而入，孫耀權(quán)隨后大搖大擺進屋。
孫耀權(quán) 老方師傅，想不到吧？咱們又見面啦。
方松海 （頭也不回）你們來干什么？
孫耀權(quán) 嘿嘿，這回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特地來請你兒子方志杰去“民兵指揮部”有要緊事。
方蘭英 孫耀權(quán)，我哥哥沒有做壞事，你們想干什么？
方志德 孫大指揮，我哥哥不是專政對象，你們?yōu)槭裁创蛏祥T來？
孫耀權(quán) 自己家里的人闖了禍，還假裝不知道。
方松海 （站起身來，猛地一拍桌子）住口！我家的人決不做對不起共產(chǎn)黨毛主席的事情，有話就說，有事就談，那么多人進門來干什么？弄臟我的房子！
孫耀權(quán) （一愣，對眾“民兵”打手勢）你們先到外邊去候著。
【眾“民兵” 退出屋門。
方松海 志杰他做了什么壞事？犯了什么法？
孫耀權(quán) 你不知道？昨天烈士陵園里貼出的那張反動詩傳單，就是他寫的！
方松海 寫首詩悼念周總理，這是好事，犯的哪門子法？
孫耀權(quán) 攻擊中央首長，干擾政治運動，破壞社會治安！
方松海 這么說，你們要抓他？
孫耀權(quán) 罪行重大，拘留審查。
方松海 抓人是政法機關(guān)的事，誰給你們這個權(quán)力？
孫耀權(quán) 舊公撿法早就砸爛了，正在搞斗批改，現(xiàn)在是群眾專政嘛。
方松海 （憤慨地）公撿法一砸爛，你們這些人就好當法西斯，無法無天啦！
孫耀權(quán) （惱羞成怒）好啦，方老頭，廢話少說，把你兒子交出來吧！
方蘭英 我哥哥不在家，你們給我出去！
方志德 我哥哥不在家，要找上別處去找！
孫耀權(quán) （陰險地）嘿哼，敬酒不吃吃罰酒，這么說，還得麻煩我搜一搜啦！（走到屋門處，朝門外喊）弟兄們，進來！
【眾“民兵”聞聲竄進屋來。
孫耀權(quán) （下命令）給我搜查！
【方志杰一步跨出廚房門。
方志杰 （大喝一聲）住手！我方志杰向來光明正大，用不著翻箱倒柜的！
孫耀權(quán) （一怔）唔，方志杰，你在家。跟我走一趟吧！
方志杰 （蔑視地）一個普通工人，不過寫了首詩悼念周總理，這就成了反革命？笑話！
孫耀權(quán) 這里不是對話的地方，到了“指揮部”，你就明白啦。
方志杰 好吧，走就走。（對方志德）弟弟，你到房間里把我那套《毛選》拿來。
方志德 好?。ㄞD(zhuǎn)身從墻角木柜里取出一冊《毛選》全集）這兩天我 也在讀《毛選》，哥哥，給你！（將書送到方志杰手上）
方蘭英 （悲憤地）哥哥，你別走！
方志杰 （鎮(zhèn)定地）蘭英，志德，你們不必害怕。我不是經(jīng)常跟你們說，文化大革命十年來的風風雨雨擦亮了我們的眼睛，搞社會主義不會是一帆風順的，咱們是毛澤東時代的青年，要經(jīng)得起大風大浪的考驗！
【方蘭英、方志德聞言點頭挺胸。
方志杰 （唱）
莫用哭聲來告別，
莫將眼淚送親人，
暫把悲忿藏心間，
胸中牢記愛和恨。
悼念總理罪何有？
“四大” 權(quán)利是神圣；
光明正大無愧事，
赴湯蹈火心坦誠。
熱血涌心頭，
法堂上敢與逆流爭高下；
真理握在手，
囚牢里也要昂首去斗爭。
（上前緊握方松海雙臂）
望只望爸爸身體多保重，
莫為孩兒擔憂愁；
（轉(zhuǎn)身挽住方蘭英和方志德雙肩）
盼只盼弟妹腳跟站得穩(wěn)，
莫讓風沙迷路程。
（轉(zhuǎn)對方松海）爸爸，我走了！
方松海 （堅定地）孩子，你走吧，拿出工人階級的骨氣來，一路走好！
方志杰 爸爸，你放心，我不會給咱們工人階級丟臉的?。▽χ鴮O耀權(quán)）前邊帶路，走吧。
方松海 等等。志德，給你哥哥拿件雨衣。
【方志德應聲跑進廚房，拿著件雨衣，幫方志杰穿上。
孫耀權(quán) 走！
【眾“民兵”走出屋門，下。
【方志杰從容走出屋門，下。
【孫耀權(quán)尾隨出屋，下。
【低沉的音樂聲起。
【炸雷，閃電，暴雨。
方蘭英 （追到屋門邊）哥哥?。ǚ陂T框上痛哭）
方志德 （怒火燃燒）這邦狗東西，我去跟他們評理?。ㄓT外沖）
方松海 （大喝一聲）回來！
【方志德頓住。
方松海 （鄭重地）志杰是好樣的！咱們要象他那樣做事。蘭英，把剪刀和我買來的鐵絲、白紙拿出來。明天是清明節(jié)，咱們來扎個花圈獻給周總理！
【方蘭英擦干眼淚，從右邊幕下。方松海從邊幕處拿出幾根削好的毛竹桿條子，放置在方桌前地上，招呼方志德在桌邊坐下來。
【方蘭英上，將一迭白紙、兩把剪刀和一把剪好的細鐵絲放到桌上，在桌邊坐下來。
【方松海從衣袋里掏出老花眼鏡，戴上。
【一家人圍著方桌，裁紙扎花，壯嚴地制作著獻給周總理的花圈。
（幕后伴唱） 收下吧收下吧，
請收下這含悲的挽幛，
收下吧收下吧，
請收下這帶淚的鮮花。
敬愛的周總理，
你生前灑盡滿腔血，
碧血澆灌革命花，
為國為民功勞大。
敬愛的周總理，
你身逝又把骨灰撒，
山河江海都是家，
留得英名貫中華。
收下吧收下吧，
請收下這簡樸的祭品；
收下吧收下吧，
請收下這人民的心愿。
【悲壯深沉的伴唱音樂聲中，幕落。
第五場 義憤
【清明節(jié)前一天晚上。
【“民兵指揮部”隔離室。
【舞臺右部是一間陰暗的囚室，有門通往室外；正面墻上有個釘著鐵柵的小窗；室內(nèi)除去一張床鋪、一條薄被和床邊一張破桌外，空空蕩蕩一無他物。舞臺左部是囚室屋外的空地，一根水泥電桿上裝著一盞路燈。
【夜幕重重，天色漆黑。
【悲壯的音樂聲中幕啟。
【囚室里，經(jīng)過拷問逼供折磨的方志杰，身上染著血污，臉上布著傷痕。
他矗立窗前，出神地遙望著窗外的夜空，內(nèi)心激情翻騰。
【音樂聲中飄過一段《國際歌》的旋律。
方志杰 （唱） 烏云沉沉壓寒夜，
國土萬里鎖冰霜，
望窗外似覺得地層深處噴巖漿，
看長空如聽見九天之上驚雷響。
哀歌一曲總理不幸離人間，
哭聲陣陣八億人民慟肝腸，
恨只恨邦賊逞猖狂，
篡黨奪權(quán)使我祖國遭危難。
只因?qū)懥艘皇自姡?/p>
歹徒們雞飛狗跳動刀槍，
任憑魔鬼耍計謀，
要我低頭難上難。
囚牢鎖不住我的革命志，
棍棒摧不垮我的報國愿，
一顆心合著人民的節(jié)拍跳，
一腔血獻給祖國獻給黨。
毛主席啊，
你偉大的思想哺育我茁壯成長；
周總理啊
你光輝的榜樣鼓舞我斗爭力量。
我堅信人民自有回天力，
我堅信烏云難遮真理光，
待到那云開霧散日，
定迎來山花爛熳一派好春光！
【“民兵”乙上，用鑰匙開門，進門巡視一下，返身退出鎖門，在門外站崗。
【方志杰離窗走了兩步，一陣疼痛，雙手撫腿，艱難地拖著雙腳跨到床邊坐下，拿起枕邊那冊《毛選》閱讀起來。
【孫耀權(quán)上，示意“民兵”乙開門，走進隔離室。
孫耀權(quán) （假裝同情）方志杰，下午審問你的時候，我不在場，你受委屈了。
【方志杰不予置理，放下書本，走到一邊。
孫耀權(quán) 交待書寫了沒有？
方志杰 （頭也不回）寫了幾句，放在床上，你拿去交差吧。不過，它幫不了你們什么忙！
孫耀權(quán) 唔，能夠?qū)懡淮?，就是認罪服罪的表現(xiàn)嘛。好吧，讓我看看。（從床上拿起張紙來念）“悼念周總理，罪犯哪一條？抓住我一個，還有億萬人！”（吃驚地）什么，什么，這叫什么交代書？
方志杰 （冷冷地）不是交代得很清楚嗎？
孫耀權(quán) 你……你難道認為自已一點罪都沒有？
方志杰 悼念周總理，何罪之有？
孫耀權(quán) 那好！我問你，你那首詩里說的“豺狼”指的是誰？“鬼蜮”指的又是誰？
方志杰 革命者不隱瞞自已的觀點。對于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
孫耀權(quán) 你說！
方志杰 （從容不迫地）文化大革命初期，從中央到地方，煽動“懷疑一切，打倒一切”，千方百計把鄧小平、陳毅、賀龍等等老一輩革命家打下去的人有之；批林批孔運動中，提出“批周公”、“批宰相”、“批黨內(nèi)大儒”、把矛頭指向周總理的人有之；四屆人大召開以后，叫嚷“批鄧”、“批黨內(nèi)資產(chǎn)階級”，妄圖改朝換代的人有之；周總理不幸逝世，拒絕脫帽者有之，陰陽怪氣者有之，不準群眾戴黑紗獻花圈者有之，壓制人民搞悼念活動者有之，
在報紙電臺上明槍暗箭攻擊者有之……這么一小撮人，不象豺狼象什么？不是鬼蜮是什么？拿這些鏡子照一照，你孫耀權(quán)是什么東西，不是很清楚嗎！
孫耀權(quán) （暴跳如雷）方志杰！你……你膽大包天！你這是反對毛主席、反對黨中央；你這是攻擊中央首長、攻擊無產(chǎn)階級司令部！
方志杰 （蔑視地）嘿嘿，你們眼里那些中央首長，地位雖高，權(quán)力雖大，臉孔也裝扮得很漂亮，可是，他們同毛主席黨中央是死對頭，他們同無產(chǎn)階級司令部是死對頭！
孫耀權(quán) （氣得發(fā)抖）方志杰！你……你……唉！已經(jīng)到了這步田地，還如此執(zhí)迷不悟，難道就不考慮考慮自己的后果嗎？
（唱）你與我都長在同一時代，
年紀輕身體壯青春閃光，
誰不想有名有利歡度年華？
誰不爭個人前途順風而上？
俗話說人往高走水往低流，
你為何平地不走偏走荒山？
古語稱棋錯一著可輸全盤，
你為何逆水行舟惹禍遭殃？
方志杰 （唱）我有幸生活在毛澤東時代，
共產(chǎn)黨撫育我茁壯成長。
眼見得壞人篡黨國家受難，
我岜能貪生怕死袖手旁觀？
為個人爭名利投機鉆營，
恰如那行尸走肉小丑跳梁；
為人民謀利益忘我奮斗，
才有那青春壯麗幸福榮光。
孫耀權(quán) 這么說，你是不想認罪啦？
方志杰 我說得很明白：悼念周總理， 罪犯哪一條？抓住我一個，還有億萬人！
孫耀權(quán) 既然如此，我跟你打開天窗說亮話！
（唱）人要識時務，
局勢在演變。
方志杰 （唱）階級有斗爭，
人民戰(zhàn)賊幫。
孫耀權(quán) （唱）總理已逝世，
鄧副要靠邊。
方志杰 （唱）主席在北京，
還有紅太陽。
孫耀權(quán) （唱）“左派” 力量強，
首長掌大權(quán)。
方志杰 （唱）篡黨野心家，
得勢不久長。
孫耀權(quán) （唱）大權(quán)握在手，
可令乾坤轉(zhuǎn)。
方志杰 （唱）民心不可侮，
歷史永向前。
孫耀權(quán) （唱）區(qū)區(qū)階下囚，
反抗也枉然。
方志杰 （唱）心連八億人，
壯我英雄膽。
孫耀權(quán) （唱）身在囚牢中，
前途已渺茫。
方志杰 （唱）丹心獻革命，
戰(zhàn)斗迎曙光。
孫耀權(quán) （理屈詞窮）你……你嘴硬！方志杰，告訴你，你在大庭廣眾間張貼反動詩傳單，罪行已很嚴重；如果把你這些反動言論一起上報，你夠得上進公安局、當勞改犯啦！
方志杰 （鄙視地大笑）哈哈哈……
孫耀權(quán) （一愣）你……你笑什么？
方志杰 （高屋建瓴地）我笑你這官迷心竅權(quán)欲熏心的可憐蟲！當然，你可以拿我開刀，到主子那里去報功請償。但是，一個靈魂骯臟的人，爬得再高也會摔下來，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孫耀權(quán) （山窮水盡）好……好！好！那咱們走著瞧?。饧睌牡刈叱龈綦x室，對“民兵”乙）來，鎖好鐵門！
【“民兵”乙上前鎖好室門。
【“民兵”甲匆匆上。
“民兵” 甲 孫副指揮，方志杰家里的人要求探望。
孫耀權(quán) 怎么，中午剛帶過來，晚上就來探望？不行?。ā懊癖奔讘曈撸茸。┑鹊?！讓他們見見也好，讓他一家人嘗嘗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味道！
“民兵”甲 是。（轉(zhuǎn)身走下）
孫耀權(quán) （對“民兵”乙）待會兒開門，你可得站好崗，給我守好了。（下）
【“民兵”甲領(lǐng)方松海、方蘭英上，朝“民兵”乙示意。
“民兵” 乙 （打開室門）進去吧。
【方松海、方蘭英走進隔離室。
方蘭英 哥哥?。〒渖先シ鲎》街窘埽?/p>
方志杰 蘭英！
方松海 孩子！
方志杰 爸爸?。ㄞD(zhuǎn)身挽住方松海）
方蘭英 （帶哭聲）哥哥，他們把你打成這個樣！
（唱）看臉上傷痕累累，
望身上血染衣襟。
哥哥呀，
你一片深情悼總理，
暴徒竟然下毒手，
叫人痛恨又傷心。
方志杰 （唱） 好妹妹莫傷心，
挺起胸膛迎斗爭。
溪流尚且有險灘，
革命哪能一帆順？
棍棒只能傷人身，
毒刑難移戰(zhàn)士心。
方松海 孩子，你受苦了！
（唱） 可恨歹徒逞兇狠，
私設(shè)刑堂害百姓。
孩子呀，
烈火熊熊煉真金，
你身陷囚牢受熬煎，
牙關(guān)是否咬得緊？
方志杰 （唱）冰雪嚴寒紅梅笑，
雨打風吹青松挺。
豺狼嚇不倒好獵手，
浪濤難不住打漁人，
胸中有了凌云志，
鋼筋鐵骨腰桿硬。
方松海 孩子，你是好樣的！
方蘭英 哥哥，你真堅強！
方志杰 爸爸，你老人家身體多保重。
方松海 孩子，你放心。爸爸年紀大了點，骨頭還是挺硬的。
方志杰 妹妹，你的關(guān)節(jié)炎還沒治好？
方蘭英 斗爭的風雨洗去心靈的灰塵。我的關(guān)節(jié)炎本來不嚴重，不該請病假休息，明天我就去上班。
方志杰 好，這就好！還有志德弟弟呢，他怎么樣？
方蘭英 弟弟后悔做了錯事，他已經(jīng)退出“民兵指揮部”，到廠里上班去了。
方志杰 好呀，這樣，我就放心了！
方松海 孩子，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方志杰 什么消息？
方松海 這里邊一小撮人在反對周總理，外邊千萬人在悼念周總理，烈士陵園里獻花圈的人越來越多，市中心馬路邊也有人貼出悼念周總理的傳單！
方志杰 （驚喜地）狂風暴雨壓不住熊熊燃燒的地火，人民要站出來說話啦！
方蘭英 哥哥，你被抓走的消息傳開以后，廠里的工友們站出來抗議了，大街上也出現(xiàn)了憤怒聲討“民兵指揮部”的大字報！
方志杰 （振奮地）人民群眾同咱們心連著心哪！
方蘭英 （從衣袋里掏出張歌紙）市文工團有兩位陌生的同志把你寫的詩譜成歌曲，他們說，要把人民心里的歌聲唱出來。
方志杰 （接過歌紙）《熱血祭忠魂》！好啊，我要好好學唱這首歌。
（唱）總理英名筑豐碑，
八億民眾志成城。
五湖四海響勁雷，
火山爆發(fā)巖漿噴。
妖魔黑手難遮天，
遍地擒妖打鬼人。
（三人齊唱） 中華民族有希望，
偉大祖國萬年春。
【方志杰猛然覺得腿部一陣劇痛，方松海和方蘭英將他扶到床鋪上坐下。
【孫耀權(quán)上。
孫耀權(quán) （對“民兵”乙）好啦，該收場啦。
“民兵” 乙 （推開室門，朝里喊）時間到啦，出來。
方松海 孩子，家里的事情不用擔心。
方蘭英 哥哥，思想樂觀些，身體要保重。
【方松海、方蘭英與方志杰告別，走出隔離室。
孫耀權(quán) （對方松海）老方師傅，你們談得好嗎？
方松海 （目不旁視）我們談得很好?。ù蟛阶呦拢?/p>
孫耀權(quán) （對方蘭英）蘭英，你們談些什么？
方蘭英 （冷眼相對）我們談的話很簡單——寒夜總有盡頭，太陽總會出來！（大步走下）
孫耀權(quán) （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活見鬼?。▽Α懊癖币遥┠懵犚娝麄冋f些什么？
“民兵” 乙 我……我沒注意聽。
孫耀權(quán) （怒罵）笨蛋！鎖好鐵門?。ㄏ拢?/p>
【音樂聲起。主題歌《熱血祭忠魂》的旋律在空中迥蕩。
【方志杰一手拿歌紙一手打節(jié)拍，輕輕地哼唱學歌。
【音樂聲中幕落。
第六場 怒濤
【清明節(jié)早晨。
【烈士陵園。
【景同第一場。
【天色微明，光線稍暗。革命烈士紀念碑前的花圈被撤掉，周圍冬
青樹行和松柏枝頭尚見許多紙扎白花未及清除。
【伴唱聲中幕啟。
（幕內(nèi)伴唱） 巍巍紀念碑
莊嚴烈士陵，
天地忠魂常相聚，
總理含笑望人間。
今年清明節(jié)，
意義非尋常，
人民億萬同祭禮，
革命怒濤騰巨浪。
【孫耀權(quán)率“民兵”甲、乙、丙、丁上。
孫耀權(quán) （唱）風云多變幻，
手心捏把汗，
人心難壓服，
處處搞悼念。
清明時節(jié)到，
形勢更緊張，
硬著頭皮干，
拼命守地盤。
（對眾“民兵”）弟兄們，這幾天，階級斗爭非常復雜，今天是清明節(jié)，形勢更加緊張。上頭有指示，市委張副書記有布置，你們小分隊的任務非常光榮，要堅守這個陣地，禁止悼念活動，鎮(zhèn)壓反革命搗亂！
“民兵” 甲 孫副指揮，如果有人來獻花圈、貼傳單，怎幺辦？
孫耀權(quán) 勸走他們。
“民兵” 乙 勸不走呢？
孫耀權(quán) 就趕走。
“民兵” 丙 要是趕不走呢？
孫耀權(quán) 笨蛋！你們手里的拳頭和警棍是吃素的嗎？早餐過后，我還要過來指揮革命行動，到時候，聽我命令，一起下手?。ㄞD(zhuǎn)身下）
【眾“民兵”開始在紀念碑前守衛(wèi)，有二個“民兵”坐到平臺邊點火
吸煙。
【天色漸明，光線轉(zhuǎn)亮。
【哀傷的音樂聲起。市民群眾三兩結(jié)群陸續(xù)上。人們?nèi)急叟搴诩啞?/p>
胸結(jié)白花、或一人拿或二人抬著花圈，步履沉重，表情悲壯。
【眾“民兵”跳上前來攔阻。
“民兵” 甲 哎，哎，你們來這兒干什么？
青工甲 清明節(jié)悼念周總理！
學生甲 向敬愛的周總理敬獻花圈！
“民兵”乙 清明是鬼節(jié)，要移風易俗，不準獻花圈！
“民兵” 丙 市委頭頭有指示，“民兵指揮部”有通告，不準搞悼念活動！
老工人 什么“移風易俗”，你們明明是找借口搞陰謀，不讓群眾悼念周總理。
老干部 人民群眾懷念周總理，向周總理獻花圈，寄托自己的哀思，完全是正義行動。
眾市民 對！這是正義行動！
學生乙 悼念周總理是革命行動，你們無權(quán)干涉。（帶頭沖向紀念碑）
“民兵” 丁 （一把拉住學生乙）你這小姑娘膽子不小，給我走開?。▽⑺苹厝巳海?/p>
“民兵” 甲 大家注意啦！誰也不準在這兒鬧事，當心戴上反革命帽子！
“民兵” 乙 你們還是離開這兒，把花圈帶回去吧。
【眾市民紛紛抗議，喧嘩。眾“民兵”兇狠地上前推攆人群，眾市民
不肯離去，怒目而視，與眾“民兵”對峙。
【方松海上，方蘭英和方志德抬著花圈跟上。
方松海 （大喝一聲）住手！你們?yōu)槭裁床粶蚀蠡铽I花圈？
“民兵” 甲 這是上級的指示！這是頭頭的命令！
方松海 （威嚴地）烈士陵園是人民的土地，難道人民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悼念自己的總理？
【眾“民兵”愣住，無言以對。
方松海 你們也是中華民族的子孫，敬愛的周總理一生為中國人民做了那么多好事，你們難道對周總理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眾“民兵”理屈詞窮面面相覷。
老干部 （走到方松海旁邊）老同志，你說得好啊?。ㄞD(zhuǎn)對眾“民兵”）一小撮壞頭頭在那里耍陰謀，反對周總理，你們這些人還蒙在鼓里！
方蘭英 都是青年人，你們究竟要當革命的后代還是民族的敗類？
方志德 弟兄們，你們都上當受騙了，好醒醒啦！
老工人 你們不要受頭頭蒙蔽，還是同人民站在一起，悼念周總理吧。
【眾“民兵”面現(xiàn)愧色，氣焰頓失，向后退縮。
方松海 蘭英，志德，咱們把花圈獻上去。
【悲壯的音樂聲起。
【方松海領(lǐng)頭，方蘭英和方志德抬著花圈緩步走向平臺，市民們跟在后邊，秩序井然地陸續(xù)將花圈擺放到紀念碑四周。
【眾“民兵”人心渙散，灰溜溜地下。
【文工團員甲、乙抬著花圈上，市民們讓出通道，二人將花圈獻在碑前。
方松海 蘭英，志德，把你哥哥寫的詩重新貼上去！
【方蘭英從衣袋里掏出重抄的詩稿，方志德從衣袋里拿出一瓶漿糊，兩人跨過花圈，將詩稿貼在碑墻上。
【市民們紛紛靠近紀念碑觀看。
青工甲 《熱血祭忠魂》！好啊，這首詩又貼出來啦！
學生甲 聽說寫這首詩的同志被他們抓起來了。
文工團員甲 是啊，抓起來的人還不止他一個！
老工人 哼，悼念周總理犯什么罪？簡直是法西斯！
一市民 這群儈子手，人民的眼睛都要看出火了！
老干部 真理的火焰是撲不滅的！
學生乙 悼念周總理，保衛(wèi)毛主席和黨中央，我們怕什幺？貼！
【學生甲、乙，青工甲、乙，文工團員甲、乙紛紛掏出衣袋里的字紙和漿糊，在碑墻上張貼詩詞和悼文。
【孫耀權(quán)重率“民兵”甲、乙、丙、丁上。
孫耀權(quán) （氣焰囂張地）怎么，你們這些人又來獻花圈貼東西啦！
【眾市民毫無懼色，橫眉冷對。
孫耀權(quán) 膽子不小嘛！難道你們連市委領(lǐng)導的指示都不聽，“民兵指揮部”的通告也不服從？
方松海 （大步跨到眾市民前頭）孫耀權(quán)，人民群眾要悼念周總理，這是誰也壓制不了的！你們那個領(lǐng)導，你們這個“民兵指揮部”違反人民的心愿，怎么叫人服從？
孫耀權(quán) 唔，原來是方松海方老頭！你兒子當了反革命，難道你也想當反革命？
方松海 哼，搞陰謀耍詭計反對周總理的人，才是反革命吶！
孫耀權(quán) （暴跳如雷地對眾“民兵”）弟兄們，這個老東西是反革命，他們一家人都是反革命，給我抓起來！凡是到這兒來送花圈貼傳單的人，都要抓起來！
方松海 （鎮(zhèn)定地）嘿嘿，我不過在這里講了幾句心里話，就鬧得你們雞飛狗跳，要動手抓人。如果大家都站出來講話呢？
青工甲 如果全市人民都站出來講話呢？
學生乙 如果全省的人民都站出來講話呢？
文工團員乙 如果全國八億人民都起來講話呢？
老干部 你們抓得完嗎？
孫耀權(quán) （怔?。┻@……
方松海 孫耀權(quán)，你聽著！
（唱）敬愛的周總理，
不幸離人間。
方志德 （唱）人民流眼淚，
魔鬼露笑臉。
方蘭英 （唱）長空風雷動，
大地怒火燃。
眾市民 （唱）你們不悲我們悲，
你們不念我們念。
老工人 （唱）烏云壓不住，
妖霧難遮掩。
眾市民 （唱）紅旗飄神州，
真理在心間。
老干部 （唱） 總理遺志要繼承，
革命何懼難和險！
眾市民 （唱） 總理遺志要繼承，
革命何懼難和險！
孫耀權(quán) （眾怒難犯，大驚失色）好……好……你們想造反！你們想翻天?。ㄍ酥僚_角，招呼眾“民兵”）弟兄們，過來。
【眾“民兵”聚到臺角。
孫耀權(quán) （吩咐）你們?nèi)颂伲α坎粔?，暫時退到一邊，眼睛牢牢盯住那些帶頭鬧事的人，別讓人跑掉！我馬上到市委張副書記那里去請示，上頭命令一下，大隊人馬一到，就動手抓它一批?。ㄞD(zhuǎn)對眾市民冷笑）嘿嘿嘿嘿!（下）
【眾“民兵”跟著下。
學生乙 （走到方松海面前）大爺，你這個頭帶得好??！
一市民 你的話說到大伙心里去啦！
文工團員甲 同志們，我向大家介紹一下。第一個寫詩公開悼念周總理的方志杰同志，昨天中午被他們抓走了。（手指方松海）這位老同志就是方志杰的父親！（指方蘭英）這位是方志杰的妹妹?。ㄖ阜街镜拢┻@位是方志杰的弟弟！
老工人 （上前握住方松海的手）英雄的父親！
老干部 （上前與方松海握手）老同志，你的子女們都是好樣的！
青工乙 （與方蘭英握手）英雄的妹妹！
學生甲 （與方志德握手）英雄的弟弟！
【其他市民紛紛上前與三位方家人握手表示敬意。
少先隊員 （跑到方松海家人跟前，天真地）方爺爺，方阿姨，方叔叔，你們都是勇敢的人，我向你們致敬?。ㄅe手敬禮）
【方松海一把抱起少先隊員，激動得熱淚盈眶。方蘭英和方志德也沉浸在溫暖的感情中。
文工團員乙 （舉起手中一張歌紙）同志們，方志杰同志寫的這首詩，充滿了熱愛周總理的深厚感情，說出了八億中國人民共同的心里話，我們把它譜成歌曲，讓它唱出人民的心聲！
老工人 同志，你唱給大伙聽聽吧。
文工團員乙 好?。▽ξ墓F員甲）來，咱倆一起唱。
【主題歌音樂聲起。
文工團員甲、乙 （并肩肅立，同執(zhí)歌譜，激情合唱）
可嘆中天隕巨星，
總理逝世百姓驚。
長安街上淚成河，
神州山河同嗚咽。
人民哀痛豺狼笑，
國難當頭鬼蜮行
滿腔熱血祭忠魂，
斬妖伏魔看群英。
【主題歌聲中，舞臺上燈光齊亮，天幕上彩霞璀燦，光芒四射中出現(xiàn)周恩來總理生前向人民群眾揮手的巨幅肖像，慈祥的笑容、勃勃的英姿歷歷如在眼前。
【市民們?nèi)w面向天幕，仰望周總理的光輝形象，個個深情地揮手致意。
【悲壯激越的旋律中，大幕徐落。
—劇終—
〔 原創(chuàng)于一九七八年秋 修校于二0一二年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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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劇本]人民的祭禮的評論 (共 9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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