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離歌上

九月離歌
一 夢舞曲 彼岸
一
我是從來沒有想到過的,當單調(diào)可怖的白色與奔騰洶涌的紅色交融時,是那么的驚心動魄,當那些四溢的鮮血涂滿了一張破碎的臉時,在他的瞳孔中,我看到我蒼白的側(cè)臉,木訥的瞳孔,還有我一身銀裝素裹卻又血跡斑斑的白裙子。
縷縷鮮紅染入片片白色的記憶中,永遠無法抹去。(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連續(xù)無數(shù)個日子一直都在做著同一個夢,不斷地在現(xiàn)實與虛幻中交替進行,反反復(fù)復(fù),永不間斷。虛幻中始終是那張破碎的臉,現(xiàn)實中是陌生的近乎慘烈的白色。
在彌漫了整個房間的光線粒子中醒來,夕陽柔和的線條并沒有讓我有些清醒,相反,這些柔和的明亮更加凸顯了黑暗的粘稠,讓我的腦袋更加的渾濁更加的痛了,好像是有一些東西在逐漸的蠶食我腦子里深處的記憶,須臾之間,大腦中翻江倒海的痛,我用手死死的握住我的頭發(fā),指甲嵌入肉中我依然毫無察覺,然后我拼命地拉扯我的頭發(fā),但那種疼痛感絲毫沒有減少感覺,但卻好像有一種破體而出的感覺??粗矍爸饾u有些扭曲的世界,我開始用我的腦袋一下一下敲擊著墻壁,雖然腦袋還是很痛,但似乎不太混亂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我想我一定是喜歡上了這個撞擊聲了。
看著流到眼角的紅色液體,它閃爍著妖艷的光芒,我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我是如此的憎恨自己,我開始加大力度,用腦袋朝著墻壁撞擊。
就在我以為我能在這么愉快地撞擊聲離開這個世界時,突然一個柔軟的手插入了我的腦袋和墻壁之間,這個大手捏著我的脖子狠狠地把我按在了床上。
我的臉蛋緊緊的貼著床,我的頭發(fā)竄進我的嘴里,脖頸痛的幾乎快斷掉。我眼角的余光還是瞄到了這個手的主人,他的胸牌上寫著主治醫(yī)生鄭詩源。
我陰狠狠的瞪著他,雙手胡亂的在病床上搜索,如果有一把刀,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朝著他劃去,除了我自己我最討厭的人絕對是他!
“放開我”
他看著我,眼睛微瞇成一條線,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然后彎下腰,他的臉幾乎貼到了我的臉上,我的耳朵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濕氣,我的臉頰幾乎可以感受到他唇間的溫度,他眉頭舒張語氣平緩的說:“如果我放了你,你敢亂來,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去!”
我怎樣亂來管他屁事,他以為他是誰?
“你敢!”我用舌尖抵住牙齒,這兩個字幾乎是摩擦著喉嚨所發(fā)出。
他仍舊一只手掐著我的脖頸死死的把我按在床上,然后他直起身,把臉移到我的眼前,另一只手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來的針管,他嘿嘿冷笑一聲:“你知道這個什么?”
“有本事你殺了我?!蔽乙粋€連死都不怕的人難道會在乎什么其他的恐嚇么。
“呵,瞪著眼睛,撅起嘴唇,這個表情不錯,就是不知道打了這個催情針后,你還會不會有這股表情。”他眼角的笑意更盛,明晃晃的針尖不斷地流出幾滴透明的液體。
“你無恥!”我努力的掙扎了幾下,但都被他用力的按了下去。
“我無恥?你不知道你在床上有多賣力的配合我呢,真的和你現(xiàn)在這樣一點也不搭配呢。”他瞇著色瞇瞇的眼睛,然后又說:“對了,你應(yīng)該知道這個催情藥用過之后會失去記憶哦。”
我的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昨天,前天,這幾天的記憶都去哪了!我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了!難道他說的是真的,我驚恐萬分的看著他。
“我就是喜歡看你們這群精神病這幅表情,討厭我吧,因為我也真的討厭你們!”他說罷松開了我的手,用一副讓人作嘔的表情看著我。
他以為他是誰,這么說我就會怕了他了,他以為他說我是精神病我就是精神病了,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我起身,反手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隨后我就感覺到我的手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我看到他鼓起的臉就像是一塊沾滿水的海綿,這樣一來顯得他的眼睛更加的小了。
我才剛想笑出聲,他就撲了過來,扯住我的頭發(fā),把我的臉按在床單上,我感覺到被扯住的頭發(fā)就像是千萬根針一下一下的戳著我的頭皮,這樣的疼痛真的讓人有些喜歡。鼻子也被白色的床鋪緊緊堵住,空氣無法鉆進來,肺部傳來的沉悶的窒息感讓我更加的著迷。我想,大概如此我就會死掉吧,但我真的知道我還有一個人沒有想起來,真的,沒有想起來的。
二
我睜開眼,一張窄窄長長的臉擠進我的眼眶,他的下顎滿是青青點點的胡茬,他的頭發(fā)枯黃濃密,他有著薄薄的嘴唇,傳說只有無情之人才有如此薄唇。透過他的頭簾,我看到一雙狹長狡獪奸詐的眼睛,沒錯,他就是鄭詩源!
我的腦袋本來就像是裝滿了漿糊的容器,但見到他之后,瞬間這些漿糊變?yōu)榱说{色的硫酸銅溶液了,清澈蔚藍,賞心悅目,我感覺我從未如此清醒過!
本能的反應(yīng)讓我急忙后退,看著一臉壞笑的他,雖然穿著衣服蓋著被,但是我怎么感覺一簇簇涼風(fēng)不斷地吹著我的脊背,我急忙的裹緊棉被,說到衣服,我意識到一件嚴重的事,我掀起被子一交,果然我的衣服被換過了,果然,鄭詩源醫(yī)生真的是一個禽獸!
“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發(fā)生了什么,沒想到你醒來的到很快?!彼f話間又把臉湊了過來,淡淡的煙味傳進我的鼻子里,然后我爬到床腳開始大口的干嘔起來。
“你可真是一個禽獸,徹頭徹尾!”
“可惜你總是忘記了我禽獸的樣子,起來吧,和我出去?!?/p>
“好笑,你以為我會聽你的?”
他突然走了過來,不由分說的扯住我的手臂,他的手指就像是一根根鐵箍,死死地扣在我的手臂,然后一把把我拉下床,不,確切的說應(yīng)該是把我拖下床!從醫(yī)院的病房一直拖到健身廣場,我的膝蓋在地面上被劃出一道道鮮紅的血跡。
他拖著我就像是拖著一條死狗,那種對于我的深惡痛絕,真的是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周圍聚焦過來的目光射在我身上,沉甸甸的目光帶著無限冷漠的溫度,讓我背脊發(fā)涼,他們都在看笑話么?
“別以為他們能救你,在這,都要聽我的!”他看穿了我的意圖,惡狠狠地對我說。
他松開手,我光著腳站起身,連日的昏沉讓我對于日光有些暈眩,踉踉蹌蹌的我扶住欄桿,倔強憎惡的看著他。
“這種眼神,我喜歡。”他捏著我的下巴,把臉又湊了過來,用讓人惡心的笑容對我說:“而且,不要吵我吐口水,不然恐怕又要給你打針了,但是這一次我不知道會怎么弄你?!?/p>
我真的是硬生生的把滿口的口水咽了回去啊,然后我又是一陣干嘔,但卻怎么也吐不出來。
“你!為什么!”
“你知道我有多么討厭你們這種精神病么?正式因為討厭你們這群精神病我才要當一個醫(yī)生,我一定要盡情的蹂躪你們!你們所有人都別想出院!”
“你瘋了!”我驚呼。
“瘋的是你們,精神病患者殺人就不犯法么,難道我的母親就活該被你們殺掉么?”他說話之間帶著一種冷笑,他用一種很低沉的聲音將他的這些恨意表達的淋漓盡致。
天氣有些泛冷,葉子開始下落。
天上明晃晃的太陽,讓我有些眩暈,我后退了兩步。
隱隱約約的,一點一點的疼痛猶如千萬個螞蟻一般,撕咬著我腦袋的血管,頭皮,經(jīng)絡(luò),然后瞬時間,它們好像要破殼而出一般,我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zhuǎn),不分東西。
墻壁,墻壁,我現(xiàn)在就需要一個墻壁來讓我撞,那才是我的終結(jié)。索性我殘留的意識還知道我旁邊還有一個欄桿,我彎腰,低頭,撞去!
果然,腦子里的那些東西也是怕撞擊的,一下,兩下,好像它們略微的安靜了些,索性就這么一直撞下去吧。
如果就這么死掉,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但,人世間的事情大都是事與愿違,鄭詩源就在我面前,這個男人怎么可能就這么安靜地看著我做我喜歡的事情呢。
他突然伸手,攬過我的腦袋,掐著我的脖子,然后啪啪的給我兩個巴掌。
我睜開眼睛,整個世界在我的眼前瘋狂的扭曲,頭痛并沒有減少,眩暈感卻排山倒海的沖了過來,我哇的一聲吐了他滿臉。
我依稀可以看到他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他好像又打了我兩個巴掌,嘴里好像咒罵著什么,但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了,更聽不到他惡毒的言語,大概,我就這么離開了吧,最好這樣。
三
巨大的卡車疾馳而來,我看到車底下那張破碎的臉,點點鮮血在我的裙子上印染成偏偏紅色。
夢境中,心口痛的那樣的真實。
我張開眼睛,床頭柜上,飛舞的蒲公英深深地定格在水晶瓶中,不肯降落亦不肯飛翔。
“呦,看來做了一個不錯的夢啊,我真的很好奇精神病患者會做一個什么夢,是拿刀砍人,還是.....”他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用力的把我的頭轉(zhuǎn)到他的方向上,然后他接著說:“還是這樣的....春夢!”
如果用人渣來形容他的話,我想人渣這個詞絕對是世界上最華美的詞語了。
“我和你說,我討厭你這個眼神!不要這么看著我!”他更加用力的捏著我的下巴了。
我就看著他,像是看待這個世界上最悲哀的物品一樣,一個骨子里已經(jīng)爛掉的男人,我又何必和他去計較呢。
本來他還一副為我獨尊的樣子,突然他就放聲大笑了起來,同時也松開了我的下巴。
“你厭惡我,我也厭惡你,這可真是一個十分美妙的關(guān)系呢?!彼_始笑的合不攏嘴。
我看著他的笑,不,與其說是笑聲,不如說是一個長得像是人類的動物在悲哀的怒吼罷了。
“你要說什么?”我平靜下來問道。
“你看這個,真是有意思的東西?!?/p>
他隨手遞給我一個類似化驗單的東西,我接過手,看到上面的字,立刻就怔住了。
“洛紅瑤,年齡23,懷孕12周,胎位正常......”我反復(fù)讀著這幾句話,手里幾乎承受不住一張紙的重量,顫抖的手緊握。
他扯過我手里的化驗單,坐在床頭,右手不太熟練的抽起了煙,然后看了我一眼,狹長的瞳孔內(nèi),我分明看到了一絲憂慮和無奈,但轉(zhuǎn)瞬之間就被一種仇恨的目光所代替,就那一瞬,是我看錯了么?
“起來,去把這個孩子打掉,我的前途怎么能被這個孩子所束縛??!”他起身又來拉著我的手,想要把我從床上拉下去。
“你別碰我!”我摸到水果刀,對著他的手臂劃了過去,一瞥間,我看到他的手臂傷痕累累,一條條丑陋的傷疤就像是碩大的毛毛蟲一般,死死地附著在他的手臂上。
他吃痛,縮回手臂。
“這個孩子誰也不許動!這是我的孩子!誰敢動,我殺了誰!”我雙手握緊水果刀,刀尖對著他的方向。
他左右我這右臂,血液沿著傷口流出,順著之間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我知道,他馬上就會沖上來,拉著我去把我的孩子打掉,他是無比憎惡著我的,自然也會無比憎惡著我的孩子,更何況,他又是主治醫(yī)師,怎么能讓別人知道他和患者之間的丑聞呢。
風(fēng)從窗口吹來,我聽到窗口風(fēng)鈴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曧懀钦l在我的窗口系上了一串風(fēng)鈴?
我的發(fā)絲飛到我的眼前,透過一縷縷的罅隙,我看到他飽含淚水的眼睛,清澈的好像是深冬的泉水,幾乎可以聽到叮叮咚咚的聲響。那么一瞬,他失去了對我所有的怨恨。
一定是我看錯了!
“一個精神病帶著一個孩子,想想就是令人作嘔的畫面,那就留著這個孩子替我更好的折磨你吧。”他又恢復(fù)了陰狠的語調(diào),轉(zhuǎn)身離開,門被他甩的發(fā)出咣當?shù)囊宦暋?/p>
我摸著自己的肚子,突然想到外面去走走,陽光的味道應(yīng)該還算不錯的吧。
走廊處,柔和的光線下,迎面一個頭上扎滿了繃帶的人,我看到繃帶里面他是我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睛,我迎上了他的視線,他卻有意的避開了我,低頭穩(wěn)住輪椅,輪椅上一個閉著眼睛的少女安心的笑著,她說:“季水,怎么停啦,是遇見熟人了么?”
原來他叫做季水。
季水又看著我,不可思議的是他突然的仰起頭,良久之后說:“風(fēng)決定了蒲公英的方向?!?/p>
“是離歌啦!你經(jīng)常放給我聽的!”輪椅上的女孩雀躍了起來。
“冷了吧,我們回去吧?!奔舅浦⒅饾u的消失在角落里的陰影中。
我看著遠方,夕陽處,一簇簇白色的蒲公英,絲絲點點飄向了天際,是誰在用蠟筆在藍色的天幕上點綴了這一抹抹孤零的白色。
“風(fēng)決定了蒲公英的方向?!蔽易炖锼樗榈哪钪@一句話,然后莫名其妙,眼睛里那些水一樣的東西就要涌出來,我急忙仰起了頭,靜靜地仰起了頭,原來季水仰起頭是這樣啊。
夕陽的輪廓隱約的墜落到地平線下,沒有聲息的,那些飛走的蒲公英,你們都飛去了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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