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記憶

喜歡安靜的風(fēng)，想讓自己的心輕撫在溫柔的日光下，然后飄向遠(yuǎn)方，只剩下一個黑色的印記。

下班回家后閑著無事，便打開電視，看一個綜藝節(jié)目，聽到講述者說自己已經(jīng)七年沒有回家了，再看到他流淚，自己也有點(diǎn)莫名的傷感，雖然自己沒有七年那么久，但也有兩年沒有回家了，每個月都會接到家里的電話，但每次說不上幾句，就急著掛了電話，想想真的挺內(nèi)疚的。于是便拿起電話撥了過去，剛響了沒有兩下，母親便“喂”的接到了，除了簡單問問吃飯沒有，最近好嗎，好像也沒有什么說的，也許是長時間以來我和母親的通話都是以自己的工作忙為由而匆匆結(jié)束，母親說：“好了，你忙”。就要掛電話，我忙說：“媽，我不忙”母親奧了一聲，想說什么但又沉默了，沒一會電話還是掛了?？粗种械碾娫?，再想想母親，我知道這一輩子太虧欠母親了。

1980年，對我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年代，但對父親那是熟悉的，也是難忘的。那年父親16歲，因?yàn)榧依餂]有吃的東西，便和幾個小伙伴到山上去挖野菜。不曾想，到了山上，野菜沒有挖到，父親不小心從山上滾下來，摔斷了腿，爺爺奶奶因?yàn)闆]有錢給父親治療，父親便落下了終身殘疾。后來，父親跟人學(xué)刷油漆，一邊學(xué)一邊跑江湖，本以為學(xué)了手藝可以討到媳婦，但是每一個見過父親的人都嫌棄他的腿。好在后來，父親遇到了母親。

1984年父親認(rèn)識了母親，那一年父親20歲母親19歲。父親跟隨師父到母親家里粉刷家具，我阿爺，也就是我外公，看到父親是一個手藝人，做活細(xì)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把母親嫁給父親。母親當(dāng)時死活不愿意，哭著鬧，但最終拗不過家人哭著同意了。當(dāng)時沒有現(xiàn)在便利的交通，只有班車，來回要好幾天。母親出嫁的那天，沒有婚禮，也沒有賓客，只是家人將母親送到了長途客運(yùn)站，母親便離開了自己的家鄉(xiāng)，到了遙遠(yuǎn)一個小山村，待了下來，這一待就是一輩子。

母親初到父親的家，父親拉著母親到奶奶跟前說：“這是媽”母親顫顫地叫了聲“媽”邊正式成為了父親的妻子，我們的母親。母親很吃苦，也很吃虧。剛到村里，村里的人叫母親“傻藏民”每次聽到這樣的聲音，母親總是笑一笑，久而久之，村里的人也就不再公開的場合這樣叫母親了。1986年，我出生了，剛過二十天父親便出門干活去了，母親抱著我等著父親回來。家里沒有人照顧，寒冬臘月的風(fēng)使勁吹著，母親縮卷在冰冷的被窩里，給我喂奶，一邊喂，一邊哭，哭到后來，母親不再哭了，因?yàn)楹芏嗳苏f哭多了就會沒有奶水，母親是怕餓著我。冬天的小山村，被落雪覆蓋著整個世界，大雪封住了進(jìn)山的路，但家里要燒炕，月子還沒有坐完的母親，不得不下炕去背羊糞，但在這之前還有將我哄著睡著，當(dāng)我睡著了，母親便背著背簍去背糞。不知道要背多少，母親沒有多說什么，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自那一年之后母親便有了腰疼病，每到天冷的時候，腰那塊又冰又涼。雪還沒有停，父親回來了，看到父親，母親便哭著說“咱們回草原吧！”父親說回，過完年還真回去了，只是回去沒多久，又回來了，只是父親一句“開春要種田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夏天的小山村，特別美麗，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黃燦燦的，像極了夢中的天堂。父親又離開家了，只剩下母親一個人，小叔說我們家勞力少，便讓奶奶分了家。母親一個人帶著我，每次要上地時候，母親總是將我背在背上，然后將頭巾勒在我的后背上，再到地里一邊鋤草一邊哄我，哭的特別厲害，母親就將我放下來，喂點(diǎn)奶，然后再將我背起來鋤草，母親一直背著我，直到弟弟的到來，才將我換下，后來很多年，我一直有一個外號，老人們都叫我“后背上長大的孩子”。

1989年母親又懷孕了，而這時父親和母親已經(jīng)有我和弟弟兩個孩子了，母親哭著鬧著不要這個孩子，但是山里人的想法是孩子越多越好，母親曾偷跑著到城里去“陰”但走到一半時被人截了回來，再后來我便又多了一個妹妹。妹妹的出生，無疑讓家里的生活更加困難了，父親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出外販賣木頭。母親背著妹妹，抱著弟弟，我跟走后面，走在山路上，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陣心酸。每當(dāng)太陽落山的時候，人們總說“快看，西山梁山那個藏民帶著孩子下山了”然后就是陣陣的笑意……

2000年，在母親的執(zhí)意下，我們?nèi)译x開了土生土長的小山村。父親在離開的時候，沒帶走老家的一根木頭，一個碗，甚至一雙筷子，因?yàn)樾∈逭f“那些東西都是家里的，誰都不能帶走”但其實(shí)那會家里只剩下了小叔一家。母親什么話都沒有說，卸下了裝在車上的木頭，碗筷。那一年山里沒雨，莊稼全死了，而我們搬到了灘地，借著黃河水的灌溉，可以算是豐收年，每當(dāng)說起那一年，母親總說，那年如果不是下山來，我們?nèi)揖蜁火I死。

2005年家里蓋了新房子，母親提著鐵鍬往房頂上上泥，村里人都說母親能干，母親總是笑著說這不是有這幾個孩子嗎，沒這幾個孩子，我還不知道勁往那使呢。每逢過年的時候，我們都有新衣服穿，但母親過年的時候，永遠(yuǎn)穿著她那件結(jié)婚時，父親買給她花衣服，小時候，我總是問母親“為什么，過年的時候，您總是穿這件衣服？”母親總是笑著說“因?yàn)檫@件衣服好看”我當(dāng)時也是這么想的。

轉(zhuǎn)眼二十幾年過去了，母親和父親靠著幾畝地，到現(xiàn)在的幾十畝地，讓我們兄妹三個都讀了大學(xué)，還都留在了外面工作，村里人都說母親命好，母親總是笑著不語，就像當(dāng)年他剛到那兒小山村時，村里人叫她“傻藏民”一樣。

前兩天，父親給我打電話說母親住院了，看我能不能回家，我什么話也沒多說，請了假，連夜趕著火車回了家，到醫(yī)院的時候，母親躺在床上，突然感覺，母親好小，小的不到床的二分之一，她很安靜躺著，弟弟和妹妹坐在床邊上，母親看我來了，開口說“沒啥事情，你怎么來了，又耽誤工作。”我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母親，才發(fā)現(xiàn)母親頭發(fā)白了，皺紋更多了，看著看著便哭了，母親非要起身，我說我不哭，母親才重新躺好。手術(shù)很成功，母親躺在床上，妹妹一口一口的給母親喂飯，母親吵著說自己來，這輩子沒人這樣伺候過自己。晚上我打了盆水，給母親洗腳，母親的腳很小，但是腳后跟的皮很硬，握在手里，粗糙的扎手，更扎心。

喜歡安靜的風(fēng)，喜歡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但我想以后的日子里，我不會忘了回家的那條路，忘了給母親打個電話，陪母親吃個飯，我生怕這樣的機(jī)會錯過一個就是一輩子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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