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來的淡然

文 張云鵬

人生，是一個人的城池，最重要的就是守護好自己的疆界。這是我們唯一的執(zhí)著，失去它便失去一切。

昨天，礦山救護大隊打來電話說我的救護隊員證已經(jīng)過期了，要重新考試。是的，那個救護隊員證是有保質(zhì)期的，每年都要回去復訓。此時，我離開礦山已經(jīng)差不多有四個月了，這四個月，做了很多事情，做過銷售，搞過金融。初出茅廬，一身學生氣，跟這個社會交手幾次之后，一敗涂地。

我跟小波打電話說：“救護大隊讓回去訓練，我拿不定主意。”小波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主要是在鄭州混的也不怎么樣，壓力大，收入低，要不就回來吧，過安穩(wěn)的生活?！?/p>

掛掉電話，聽到心碎的聲音，原來我并沒有我想象的那樣堅強，原來對生活的反抗只是一次心血來潮。(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今天開過早會，救護隊又打來電話：“喂，云鵬，你還回來不回來，要是回來我就把名字報過去，明天直接從鄭州去平頂山救護大隊訓練中心就行了。”“哥，你先別急，我給主管說一下，看能不能請假，一會兒給你回電話。”“你要快點，那邊催的厲害”他說。

如果這電話是在我離開煤礦的頭一個月打過來，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拒絕，才不會把它當成災難之中的橄欖枝。那時候，志峰已經(jīng)在鄭州摸爬滾打半年，他問我：“你為什么不在煤礦呆了，每天混工資還不過癮么？”“不，不，我要離開這里，帶著我的詩意還有遠方，我要走另一條路，男兒志向，無關(guān)富貴”我說。

收拾好行李，像來的時候那樣，我把行李箱拉到馬路邊，等候公交車，這場景似曾相識。在禹州見到小波，他沒去礦井，在家里歇著，像當初的我那樣，糾結(jié)要不要走出圍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記得一年前，我去煤礦上班的時候就是他送的我，我們這一班畢業(yè)生在平禹煤電公司上班的有五個學生，我是最先來報道的。

那天，他拿出家里珍藏多年的五糧液，我們酩酊大醉，醉了就唱歌，唱《我的未來不是夢》，唱《真心英雄》，當公司派車把我送到大山深處的礦院的時候，他還掉了眼淚，我知道那是祝福的眼淚，祝福自己的兄弟一帆風順前途似錦?！靶值?，努力”他哽咽著說。

我們在車站碰面，他看到我后并沒有想象的那樣驚喜，也許是生活，它為了讓我們學會更多，也讓我們失去更多，就像此刻，久別重逢的兄弟在車站相見，沒有激動的大喊大叫，甚至沒有詼諧的打鬧玩笑，只是不痛不癢的說一句：“我在這”。

小波瘦了，瘦的很厲害，我對丫說：“其實，你早就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之內(nèi)了，只是你瘦的厲害，我一直不敢相認”，丫這才嘿嘿一笑說：“胡扯的吧，咱倆在學校睡一個床鋪睡了這么久，你還能認不出我？”“瘦是瘦了，難道你不覺得的我現(xiàn)在更有精神了么？”

看著他，突然想嚎啕大哭，如果單單只是瘦了，你為何眉山緊縮，眼神之中閃爍憂郁？是不是生活對你不好？

“生活根本不知道你是誰，別老整的自己跟個文人一樣?！彼f。

可是，可是我什么也沒問呀，我沒有問他最近怎么樣呀？沒有問題的回答，只能是他在向我傾訴衷腸。

“回來了，還會走么？”他問。

“也許會，也許不會”我答。

他送我坐上去煤礦的車，我們揮手告別。坐在車上，我一直在想，難道真的要回去么？人累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會忘記自己當初為什么要出發(fā)？那種彌漫腐爛泥土氣味的地方，也會有夢想的存在？難道人生，真的就是為了執(zhí)行一次活著的任務？所有的疑問，暫時都沒有答案。希望，是心灰意冷的肉體閃現(xiàn)的圣潔光芒，而現(xiàn)在，我是一個盲人，一個暫時被摧毀的人。

路上，我接到小波的短信：“山路崎嶇，注意安全?！?/p>

“我會很好，你不必擔心”我回復。

不過，我很快又發(fā)了一條短信給他：“我不能，我不能回去，如果回去，此生不安，路上固然充滿不安、危險，甚至可能要面對饑腸轆轆，可是路上也有喜悅，故事，有更多的意想不到，我要回到鄭州，只為內(nèi)心不在掙扎?！?/p>

小波看到我的短信，立即對我臭罵。其實我清楚，當一個人面對困難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必然是退縮，就像很多人，只有在外頭吃盡苦頭才會體驗到家的溫暖。然而，家是港灣，漂泊是宿命。

二

回到鄭州后，沒想到智超也來了，他說，煤礦效益不好，辭職不干了，出來跑跑，無論掙不掙錢起碼開闊眼界了。

下午無事，我倆坐在屋里看書，我問智超，你信命嗎？他說：“我信”。接著他就開始給我講他的故事。

“我母親去世那年，你是知道的，咱們念大二，其實在五年前我就知道”他說。

聽了他這話，我大吃一驚，沒想到，那些靈異事件竟然真的發(fā)生過，而且發(fā)生在自己朋友的身上。

“那年，我跟我媽去趕集，走到一個坡上，那坡不大，可是我們走呀走呀，就是走不出去，而且，我老是感覺身后有人跟著我，看著天都快黑了，那道坡還是沒有走出去，心里害怕呀?！彼?a target="_blank">沉寂在一段歲月里，講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情。

“后來呢？后來怎么了？”我問他。

“坡上有我家的祖墳，我跟我媽走到墳前，跪下磕頭，我說：“老祖宗呀，這坡都走一天了，可是我們還是走不出去，后面一直有人跟著我們，讓他走吧”，說來奇怪，我聽到有人給我說，那人是來帶你媽走的，你媽要離開了?！甭牭竭@里，我覺得這故事有點杜撰的味道，以前也聽說過類似的事件。不過，請問，誰會用自己去世的母親杜撰一個故事給你聽？

“我又磕頭說，‘媽不能走，求祖宗顯靈’，‘不走可以，你要有東西進行交換，以后，無論生活如何，你記住不要與命運對抗，需要你離開的時候，你就要離開，需要你堅持的時候，你必須堅持’，我應允了祖先的交換條件，我媽這才得以多活五年?！?/p>

智超說完后，又靜靜的說：“我現(xiàn)在這么淡然，其實不是我的內(nèi)心有多堅強，而是多年前我就知道，既然答應了祖先就一定要信守諾言，我相信，祖先在讓我經(jīng)歷某些事情的時候其實早就保證了某些結(jié)果，我不擔心?！?/p>

看著智超安靜的臉龐，我滿心歡喜，如果不是回到鄭州，豈不是錯過了人生重要的一堂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離開鄭州和回到鄭州都是命中注定的，我需要一次忐忑不安的漂泊，只為等待一個故事。

原來，這世上所有淡然的人都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故事，經(jīng)歷過多少次生死錘煉后才擁有對生命的皈依。

三

聽完智超的故事后，書也看累了，就打算帶他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順便再買兩本散文集看看。我與賣書的老板關(guān)系挺不錯的，因為我經(jīng)常去買他的書，每逢有好書，他也會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我。

“老板，這有散文集沒有，記住，當代40歲以下的人寫的喔”我問他，也順便提醒一下他我對書的要求。

“沒有，有余秋雨的，季羨林的，汪國真的，這些不行么？”

“不，他們的我都看過，我要看一個青年人眼中的人生，我想知道，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是不是大家都跟我一樣，他們是不是也在尋找某些問題的答案。”我說。

“沒有，起碼我這書攤上沒有，你說的那樣的書，即使有也不會太多的，這個時代不適合寫散文，因為散文勾不起人們的欲望，勾不起人們欲望的書作者怎么能掙到錢？”

看著老板無可奈何的整理書攤，只好作罷?，F(xiàn)在沒有就沒有吧，但，生活還在繼續(xù)，總會有一個人愿意為這樣一本書傾注一生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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