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鬼”的話題
關(guān)于“鬼”的話題
世界上有沒有鬼,或者說有沒有魂魄,這是一個備受爭議的話題,有的人說有鬼,有的人說沒鬼,而且他們都能舉出一些事實(shí)。
我們村里一個叫五哥的人說,應(yīng)該有鬼,不然的話,為什么會有“鬼”字,這個答案顯然是一個詭辯,但是他這樣說的時候,我們卻無言駁斥。
我在十歲的時候,就看見過鬼。那天中午,我放學(xué)回家,穿過兩重的新堂屋,來到上廂房放書包,忽然就看見了兩個小孩子站在門彎里,這兩個小孩子一男一女,和我一般大,穿著白色的襯衣,脖子上還系著紅領(lǐng)巾,他們手拉著手,朝我微笑著。我只一眨眼,他們就不見了。當(dāng)時,我就驚出了一身汗,心里想,這莫不就是人們傳說的“鬼”么?如果他們是鬼,那么,這個鬼就是一個影子。
按照傳統(tǒng)的說法,看見了鬼也就是看見了人的魂魄,這就是說,有人已經(jīng)失魂了,那個失魂了的人就會立即死去的。
我看見了“鬼”以后就關(guān)注村子里的人,看是不是有人要死了,可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村子里并沒有死人。(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小時候的晚上,我們一群小孩子經(jīng)常去三爺爺家里烤火,一邊烤火一邊纏著三爺爺,要他講鬼的故事。三爺爺說,有一種鬼叫造路鬼,人要是在夜間走夜路遇到這種鬼就麻煩了,他會將你帶到山上和田里亂轉(zhuǎn),你在山上走,鼻子會碰到樹,鼻子就會撞出血來,你在田里走,就會在夾板上顛簸一晚上,直到你精疲力竭為止。還有一種鬼叫做生產(chǎn)鬼,女人生孩子的時候,這種鬼就來了,他們提一只籃子,手里拿一條紅布,然后在女人生產(chǎn)的窗戶外一揚(yáng)一揚(yáng)的,這個女人生的孩子就一定是一個死孩子。還有一種鬼叫做吊頸鬼,他們站在路邊的樹下,手里拿著一根繩子,有人走這里經(jīng)過,他們就說:掛起來,掛起來!
我們聽到這里時,往往毛骨悚然,縮作一團(tuán),也不敢去天井里撒尿了,回家的時候還要結(jié)伙,手里還要拿一個火把。
我十二歲的那年,村子里發(fā)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個叫慎哥的青年小伙子,當(dāng)時二十二歲了,莫名其妙地吃了一肚子黃連死掉了。一天傍晚,生產(chǎn)隊收工回家,慎哥挎著一只籃子去一個叫做碗水凹山坡地里拔豬草,這個地方很背,地墈上盛產(chǎn)黃連,是一個著名的有黃連鬼的地方,平時幾乎沒有一個人單獨(dú)去過那里。慎哥應(yīng)該是鬼迷心竅了,他就偏偏一個人去了那里,半個小時后,他拔滿了一籃子豬草,有格蓮草、棉絮草、野蔥、野翹坨,正準(zhǔn)備回家時,一個中年人笑瞇瞇地來到他身邊,手里拿一個黃連梢給慎哥吃,慎哥二話不說就吃了,然后,那個人就帶著慎哥去摘黃連梢,那個人摘一個,慎哥就吃一個,一共吃了二十七個,然后,那個人一眨眼就不見了。慎哥這時候就驚醒了,心里想,碰到鬼了,急匆匆提著籃子回家了,回家后將情況敘述給父母親聽,父母親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請來一個會治黃蓮的土郎中,土郎中一看就說,沒救了,吃得太多了,黃連入肚,就會痛斷肝腸。只一個晚上,慎哥就死了。
那個會治黃連的人就是我們村里的庚午結(jié)巴,他是一個單身公,也是一個怪人,常常一個人在一塊地方一蹲就是幾個小時,腳也不麻筋,眼也不昏花,而且,他有一雙火眼金睛,蹲著的時候,他就能看見“鬼”。
我長到十五歲的時候,我們新堂屋發(fā)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我的一個房侄子溺水死掉了,那時候,他是十二歲。兩天后,他的母親也哭死了。三天之內(nèi),在一個堂屋里一下子就橫死了兩個人,這就是一件很“克人”的事情。
那是個很熱的天氣,堂嫂子的尸體就放在他家臥室的地面上,那間屋子沒有窗戶,只房頂上有兩塊亮瓦透一點(diǎn)光線下來。一天中午,我一個人就在這間昏暗的房子里守了一個小時的尸體。
這天晚上,我睡在床上,剛一閉眼睛,就看見堂嫂子帶著她的兒子一人手里拿一把菜刀向我走來,菜刀磨得雪亮雪亮的,睜大眼睛再仔細(xì)一看,又沒有什么。再一閉眼睛,剛才的幻象又出現(xiàn)了。睜大眼睛又仔細(xì)一看,還是沒有什么。再一閉眼睛,剛才的幻象再一次出現(xiàn),我就驚叫了起來說:鬼,鬼!
然后,我的父親就點(diǎn)著一盞燈來了,并且坐在床前給我做伴。我過不了兩分鐘就要驚叫一次,過不了兩分鐘就要驚叫一次,因?yàn)橹灰乙婚]眼就會看見那個一成不變的幻象。父親就說,孩子,你別怕,你別怕,沒有鬼的。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了六個晚上,父親也在床前坐了六個晚上,他要等到我睡死了才肯去睡。
我長到十七歲的時候,就開始鍛煉自己的膽量,經(jīng)常一個人在外面走夜路,有月亮的天走,沒有月亮的漆黑的夜晚也走,還就是沒有遇到過“鬼”。
這一年,有一個姓楊的油匠在我家里做了做了幾天油漆,那時候家里窮,不能及時給付工資,大年三十的下午楊油匠來討工錢了,還是沒有,天黑的時候,父親終于弄來了十幾元錢,我自告奮勇爭來任務(wù),要去楊油匠家里送錢。
過去的習(xí)慣就是家里往來賬目一定要在大年三十晚上做最后一次了結(jié)。
楊油匠的家距離我們家有六里路,這六里路全都是山道,其中有兩只很長的山坡,山坡上都是死人的墳?zāi)购兔苊苈槁榈乃蓸渖紭?,年三十的晚上自然沒有月亮,只有一些星星,要去完成這個任務(wù)實(shí)際上是踏上一條恐怖之路。
我摸黑走在山道上,只見山上到處是松樹杉樹投下的黑黝黝的影子,有的很長,有的很短,其實(shí)這影子只是比黑夜還要黑一些,濃一些,高高低低的墳?zāi)咕拖褚蝗喝合U伏的獵狗,呲牙咧嘴的,看著這一些影像,我的背心里就像潑了涼水樣感到浸人,我鼓起了勇氣,唱著歌,麻著膽子走過了這兩只山坡。
再從楊油匠家里走回來以后,我的襯衣都汗?jié)窳?,這都是嚇成這樣的。
當(dāng)了教師之后,我分在南山學(xué)校教書,南山學(xué)校建在南山上,這里山前山后兩里路遠(yuǎn)才有屋場。南山學(xué)校一共有三幢建筑,呈南北三排擺好,中間還隔了兩個花園,前兩排建筑沒有住人,是教學(xué)用房,我去了以后,學(xué)校就讓我住在最前面的那排房子里。
學(xué)校的前面盡是墳山,前面那條大路邊就有一個碩大的墳?zāi)?,那里埋葬了一位中?a target="_blank">婦女,有人說,起得早的人經(jīng)??匆娔莻€女人坐在墳?zāi)股鲜犷^。
我一個人住在這里,晚上便很凄涼,經(jīng)常聽見貓頭鷹凄厲的叫聲,一邊看作業(yè)一邊仿佛又看見那個梳頭的婦女。
晚上,我睡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就看見一個婦女走來,她笑瞇瞇地,伸手就來取我手上的手表,打開眼睛一看,什么都不見了。再閉上眼睛,那個婦女又笑瞇瞇地走來了,再睜開眼睛,又什么都看不見了。
我躺在床上就傻乎乎地想,這世界上到底有鬼嗎?應(yīng)該沒有吧!我所看到的鬼應(yīng)該就是一些幻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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