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入夢，情逸雙臂

文/王祥奎

當(dāng)我握筆寫此文時，我的思緒常常竟被對兒子的思念所牽引，好幾次我淚眼婆娑，停筆望著窗外的秋夜，聽著秋雨的記憶，思念的淚水不能自已，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其實，我寫這段文字是為了實現(xiàn)對兒子的承諾。兒子，今年十七歲，考上了大學(xué)，當(dāng)我們一家三口做著火車來到南昌這個陌生的城市，從西寧出發(fā)時，兒子興高采烈地說：“爸媽，我終于羽翼豐滿了，從今開始要行走屬于自己的人生長征路了……”見到兒子高興的樣子，我也被感染著，望著窗外的風(fēng)景，我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中……

這十多年的生活，可謂是酸甜苦辣樣樣齊全，兒子是個個性較強(qiáng)的孩子。在上小學(xué)時，他的精明被老師稱道，提起孩提時的兒子，一家是那么的其樂融融，每天放學(xué)，見到兒子歡快地蹦跳出校園，天真地?fù)]手，“老師，再見！”，那一臉的歡悅，迄今定格在我的心中——胖乎乎的臉蛋，天真無邪的笑容，一身活潑可愛的卡通服，飄揚在胸前的紅領(lǐng)巾，張開雙臂撲向父母懷抱的蹦跳……在那時，幸福、欣慰諸多情感常常蕩漾在心頭。

記得剛上小學(xué)一年，兒子還不到六歲，上課常常坐不住，其班主任老師為了讓兒子集中精力，承諾于兒子，“如上課好好聽課，就讓兒子當(dāng)班長?！蓖瑫r描述了當(dāng)班長的諸多好處，于是，兒子欣欣然接受。孰知，一個星期后，不到六歲的兒子竟鄭重地對我說道，老師在撒謊，我觀察了一個星期，班長不像老師說得那樣好。一天給老師抱作業(yè)本，真是累死了……那一臉的不解，那一臉的真誠，一臉的稚嫩，給我和老師留下了難以抹去的記憶。(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時隔十多年，他的班主任一提到兒子，還訴說著他小時候的精明。兒子的小學(xué)六年生活成為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歲月。每每看到書桌上兒子的燦爛笑容時，心中泛起陣陣漣漪。

“快看，爸媽……”，我的思緒常常被兒子的歡呼雀躍打斷。我看著兒子歡愉的笑容，看著兒子不時指點著窗外的溢美景色，他的歡悅竟將我的思緒拉向了我心中熱戀的土地，那是一片滄桑而沸騰的土地，這塊熱土，承載著我和兒子熱望的夢想……

兒子是有主見有個性的人，進(jìn)入中學(xué)，他的發(fā)散思維和逆向思維，常常讓老師詫異。記得高中時，物理老師將一道題出示在黑板上，并說道，這道題年級組第一名用了五分鐘就解了出來，看看你班的學(xué)生能在幾分鐘內(nèi)解出來，孰想兒子從逆向思維出發(fā)，不到四分鐘解答了出來……但由于兒子個性問題，他常常與常理相悖，常常與老師發(fā)生沖突，常常堅持校外補(bǔ)課是老師的蒙騙行為，常常提出對現(xiàn)行教育制度質(zhì)疑的論調(diào)……中學(xué)生涯，讓我們常常不知所措，為此，家中常常陰霾濃濃……，每遇此事，兒子他那振振有詞的理兒，常讓我陷入沉思?！鞍?，你記得嗎？教育家孫云說過，好學(xué)生不一定是有出息的學(xué)生……”。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也許兒子正在自己的人生軌跡中昂首前進(jìn)。高中三年，他常常把自己關(guān)在自己的空間，夜深人靜之時，常常見到他伏案秉燭夜游，常常見到他沉浸在高等數(shù)學(xué)的變化空間里……兒子變了，望著他理性的變化，家中的陰霾霧氣稀少了，兒子的人生軌跡猶如英國敲門人吹出的黃豆劃出的軌跡那樣，在伏案傾情中溢出了他的色彩。

突然，一句溫柔的報站提示打斷了我的回憶，兒子詫異地看著我，“爸，您怎么了？”望著兒子迷茫的臉色，我的思緒回到了現(xiàn)實，此時兒子一臉的喜悅不見了，他幽怨地自言自語地說：“知道這么遠(yuǎn)，我還不如留在青海大學(xué)上學(xué)，離開家離開你們真不好受……”，他輕輕走到我身邊，抱著我的肩膀，那張成熟而略帶幼稚的臉緊緊地貼在我的背上，久久不忍分開。

窗外，一塊塊整齊茂盛的稻田、一樹樹凝聚南方情調(diào)的花樹，一座座植被蔥蘢的小丘……裝扮著南國的婀娜的詩意。雖然兒子初經(jīng)此地，但隨著車輪的飛奔情緒隨之低沉。妻也被兒子的情緒所感染，竟然眼眶濕潤，不時拿出紙巾拭著呼之欲出的眼淚。

從兒子身體傳遞過來兒子心潮澎湃的信息，南國的異域風(fēng)情竟在我心中泛不起一絲漣漪。十七年，十七年，十七年的六千二百零二個日日夜夜，兒子陪伴自己我們的身邊，雖說有時陰霾密布心靈，但見到想到兒子從此將開始屬于自己的漫漫長征，不忍與傷感潛入心間。于是，我的眼淚也常被妻兒的情緒引出來。還好，一路上，天氣晴好，否則，我的心空將是彤云密布。

在南昌的幾天中，天上無一絲云彩，雖說南國高溫，氣候潮濕，一出門，渾身就被一股熱潮所包圍，大街上，一樹樹香樟、木荷、樂昌含笑等樹冠優(yōu)美的花樹，一圃圃爛漫的櫻花、紫薇，在炎熱的天底下，給人帶來一股清新的詩意。在南昌大橋與八一大橋一帶，一排排亭亭玉立的柚子樹，構(gòu)成了紅谷灘靚麗的風(fēng)景。

我們一家三口人漫步在南昌街市上，兒子的情緒忽起忽落，雖然，南昌贛江一帶，江、湖、綠樹、鮮花相輝映的南國風(fēng)情，在游人眼里是那樣的富有樹水相映、天人合一、情趣盎然的詩意，但現(xiàn)在卻絲毫也沒有激起兒子的好情緒，一路上，他默默無語，陪伴在我的身邊，不時緊緊地挽起我和妻的胳膊。

幾天時日，我們懷著復(fù)雜的情緒游玩了梅嶺、廬山、井岡山。時間過得真快，在十號下午四點，兒子要去學(xué)校了，在車站，我和兒子握手告別，我與妻靜靜地目送著兒子一步、一步、一步走向車門，在上車的瞬間，兒子猛然一轉(zhuǎn)身，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我們，張開手臂，有力地將我與妻緊緊地抱住，“爸，媽，再見……”哽咽的話語緊緊地揪著我的心。只見兒子淚涌而出，泣不成聲。在哽咽中，兒子將臉深深地埋在我們的懷中，雙臂緊而有力地抱著我們，淚水打濕了我的衣服。繼而，他一步一回頭，仿佛雙腿灌著鉛似的走向了前往學(xué)校的公交車。那只有二三米的路程，在我的心中是那樣的漫長，兒子的每一步深深地刺痛著我的心……在淚眼朦朧中，兒子低垂著頭上了車，上車的一瞬間，他將頭努力地伸出車門，用力地?fù)]著手臂。透過車窗，我眼淚婆娑，也使勁揮手，兒子也一直使勁揮手。在車駛出車站的瞬間，只見兒子雙手蒙著臉頰，低垂著頭，他低垂的頭深深地埋子臂彎里，他那寬大的背一起一伏，直到不見了車影……

在這擁抱、揮手的一瞬間，我們?nèi)耸吣甑那楦歇q如開閘瀉出的洪水，流瀉成一片汪洋。在十七年中，有歡樂、有痛苦、有眼淚、有悔恨……此時此刻，兒子因哭泣而一起一伏的背影，一步一回頭艱難地挪移腳步的身影，久久地定格在我的心頭。

晚上，兒子發(fā)來信息，在字里行間氤氳著一股濃濃的不舍感，孰想，夜里十二點兒子竟然想要到我和妻下榻的賓館住一夜……一向與我有爭議的妻看著兒子的信息，此刻以淡淡的語氣對我說，“咱們的兒子成材了，往后我也就不再與你和兒子呃氣了……”我在百感交集中聽了這句話，有著一種跑完馬拉松突然癱倒在地的感覺。

一向個性特強(qiáng)的兒子的一段短信，竟在我的心湖上泛起了大浪，文字的力量竟是如此的巨大，此時我覺得比得任何大獎更有意義，也更能長久的激動人心。

寫到這里，我的眼睛濕潤了，車站與兒子相擁的瞬間又強(qiáng)烈地進(jìn)入我的腦海，那一步一回頭艱難地挪移腳步的身影，那堅強(qiáng)而脆弱的臉深深埋在臂彎里的側(cè)影，那淚涌宣泄的臉龐……猶如一只斗大的鐵錘猛烈地撞擊著我脆弱的心扉，竟使我淚水盈眶，迫使我中斷我思想的奔跑，于是，不得不停下手中的筆……

而后的三天里，雖然我與兒子見了兩次面，每次見面，離別的那一刻，兒子淡淡地對我說，“爸，這兒挺好的，您們放心，回去的時候，車上小心……”。隨即，揮手告別。盡管語氣是淡淡的，然而心中卻是澎湃的，我是最了解兒子的，他有一顆易于動情的心，他的淡淡，是不讓我牽掛他，才是淡淡的。十七年與父母的不離不棄，第一次離開父母到千里之外，易于動情的心能趨于淡淡，要忍受多大痛苦的折磨，需要多么堅忍！

停筆沉思，望著深夜窗外閃爍的星星，看著秋葉伴著秋夜，我的心里一片濕潤，仿佛間聽到兒子那顆跳動的心在鍵盤上發(fā)出的“嗵、嗵”的聲音……

窗外有雨，聽著雨的印記。許久，我拉上窗簾，“秋夜入夢，情逸雙臂”跳入我的腦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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