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忠小說《新社員》三十。

李三禿把“一溜溜山畔修油路，修好油路防蘇修?！崩收b成了：“一溜溜山畔修油路，修好油路放蘇修?！?/p>

防，是提防，防止的意思。

放，是開放，放出的意思。

上綱上線，你把油路修好，把蘇修放進(jìn)來，成了里通外國，蘇修的幫兇。在近萬人的賽詩會上，這不是嚴(yán)重的政治問題，怪不得軍管會主任拍案而起，要追查李三禿。

瞎雞換在侯來財?shù)氖虑樯希瑳]有把侯來財保護(hù)好，已經(jīng)是后悔不已。再出來一個李三禿事件，父母都已年邁，媳婦剛生下了個胖小子。不要說槍斃，就是坐幾天牢，也是要命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上梁不正下梁歪，再追查起自己的責(zé)任，脊梁骨冒冷汗，眼里冒金花。好在坐在了椅子上，尿了一褲子誰也不知道。

賽詩會一完，軍管會主任要瞎雞換留下，詢問李三禿的情況。正在這時候，小諸葛敲門而進(jìn)。

“你是什么人?”軍管主任問道。

“紅柳村民兵連參謀。”小諸葛慢悠悠地回答。

“什么，你們民兵連還有參謀？沒有聽說過！”軍管會主任說。

“開個玩笑，我是民兵連的團(tuán)支部。”小諸葛更是不溫不火。

瞎雞換心里想，你個催命的小諸葛，鬼嚼你老子那個牙岔骨，民兵連根本不配備參謀，更沒有團(tuán)支部。你小子一不是團(tuán)員，二不是黨員，冒充哪門子神仙，一旦落實，是自送死，不是天要命。

“首長呀，你不知道，我們那里有倆個海子，海子里有大魚?！?/p>

一說起魚，軍管會主任有了興趣反問道：“有多大的魚。”

“我們村老革命任占海，二級殘廢軍人，釣了一條魚，比他身體還長?！毙≈T葛比比劃劃，這條魚足有倆米長。把現(xiàn)場的人都聽得入了迷，仿佛那條魚活蹦亂跳，就在腳底下。

“放羊老漢史文斌，騎在魚身上，用羊鏟頭搗魚眼睛，魚一痛，一撲騰把史文斌摔下來，魚嘴里吐出一條大鯉魚，有五六斤。還有楊家河決口，晚上在海畔，有大盆大的烏龜，結(jié)對而行?！?/p>

幾句話把在場的人說的目瞪口呆。

瞎雞換心里罵道，你個王八羔子，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三歲娃娃也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丟你家的人！

“有這么回子事情？”軍管會主任問道。

“有，多年的事情了?！毕闺u換附和

“我在小說看到，蘇聯(lián)人愛吃魚，把他們放進(jìn)來，我們在海子邊修好了防空洞，種上了高粱玉米，成了青紗帳。蘇修進(jìn)了海子，把他們干干凈凈，徹徹底底消滅光。”小諸葛邊說邊唱。

“有道理，有道理，放進(jìn)來，關(guān)門打狗，了不起呀，人民戰(zhàn)爭就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避姽軙魅闻氖执笮?。

最侯還補(bǔ)充了一句：“一字之差，體現(xiàn)了人民的偉大，我要向你們學(xué)習(xí)呀！”軍管主任激動地握住了瞎雞換和小諸葛的手。

紅柳村的開河魚，以其肉肥味鮮美而聞名?，F(xiàn)在每當(dāng)人們說起開河魚時，四喜心里總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好像失去了什么。不說，又有一點不快的感覺，思前想后，還是一吐為快。

紅柳村的舊名字叫沙羅圈，熟悉河套地形地貌的人都知道，有沙窩，就有自然小海子，有海子，自然有魚。

四喜家的周圍，有大小兩個海子，也有大小兩個沙窩。聽老一輩人說，這海子，是被風(fēng)刮出來的。過去，河套地區(qū)人稀地荒，植被裸露，河套又是黃河水淤積而成，“遠(yuǎn)澄紅泥近澄沙?！鄙撤e土容易被風(fēng)刮成深坑，形成了海子。沙土堆積在一起，形成了沙漠。

風(fēng)刮不走紅泥土，海子周圍大多是紅泥地，而紅泥地長性最好，有后勁。走西口來河套的貧苦農(nóng)民，常常落戶在沙窩窩。有沙窩窩就有海子，喝水的問題解決了，再攬工受苦求生存。

解放前，楊家河經(jīng)常決口。有時候，半年六個月打不住口子，泛濫的河水全部流進(jìn)這兩個海子，海子的面積越來越大，儲水量越來越多，最深的地方，有七八米。數(shù)九隆冬冰凍三尺，深水處的“亮子”，一點兒也凍不住，騰騰地冒著熱氣，大魚和老鱉來呼吸，有時候跳到冰面上，成了人的貢品。

有一年臘月，村子里死了一個老人，第二天出殯。頭一天晚上準(zhǔn)備讓三道橋的鼓匠來給紅火，掛靈叫夜。那天，正好是四喜爺爺給帶東，上了燈還是不見鼓匠來，迎祭羊的人也快凍僵了。沒有辦法，派人騎馬到三道橋催鼓匠。催鼓匠的人很快就回來了：“鼓匠下午就動身來了！”

這就奇怪了，四喜爺爺騎馬親自去接。誰知，那天下著鵝毛大雪，鼓匠一行五個人，因為大雪蓋住了亮子的孔，全部落入了冰窟窿里，一個也沒有生還，讓村子里的人感嘆了好久。

還有一次，已經(jīng)是辦人民公社那會兒，四喜念一年級，小麥正要淌二水，楊家河決口了，嘩嘩的河水直瀉海子里。公社和大小隊的干部帶領(lǐng)社員日夜在堵決口。我們因為洪水?dāng)嗔巳W(xué)校的路，外大隊的社員也來支援，人山人海，既熱鬧又新奇。生產(chǎn)隊還讓四喜他們給打決口的社員送飯送水。公社書記親自蹲在缺口跟前指揮。

晚上，公社書記又到海子邊視察，在蒙蒙的夜色下，有一個大笸籮擋住了路，公社書記怒喝：“那個生產(chǎn)隊的，吃完飯連大笸籮也不往回拿，明天查一查?！?/p>

話還沒有落音，大笸籮不慌不忙搖搖擺擺地爬進(jìn)海子了，人們趁月光看清了，原來是個大烏龜。

記得每年開河淌頭水小麥時，大隊的老書記就要組織社員抓一次魚。那時，不讓隨便往海子里放水。可老支書有辦法，讓看渠口的人去開會，讓別人把渠口夜里打開，天剛蒙蒙亮，關(guān)了閘。一冬天悶在海子里的大鯉魚趁機(jī)搶上水，拼命游向渠口，可渠口又讓芭子擋住，魚全部集中在渠里，一關(guān)閘，困在了淺水灘，人們伸手可捉。

四喜也是捉魚的好手，主要經(jīng)驗是一手卡死大魚的倆腮蓋，托著魚身慢慢來，如果一著急，手忙腳亂，往往被魚逃去。

太陽出來，把捉到的魚一溜兒擺開。不用人通知，全大隊一百多戶社員都來了，不用秤分，由老書記親自用手指。三倆口人的戶，拿五六斤重一條。五六口人的戶，拿倆條。八九十來口人的戶，拿三條。剩下的，參加捉魚的每人獎勵一條。這一天，社員們都吃到了開河魚，自然歡歡喜喜，多少年習(xí)以為常，沒有人去公社告狀。

每當(dāng)人們談及此事，都念老支書的好。

鄰居叫史文斌，給生產(chǎn)隊放羊。

有一年放假，四喜作為小羊倌，和史文斌一起放羊。到了海邊，史文斌發(fā)現(xiàn)一條三四十斤重的大粘魚困在了淺水灘，便去捉。只見他騎在魚背上，用放羊鏟擊打魚的頭。魚一受痛和驚嚇，猛一發(fā)力，沖出了淺水灘，把史文兵帶到了深水處，魚逃走了，卻把史文兵扔在深水里。幸虧我們村子里的人都會一點水，幾個狗刨刨浮到了海子邊，沒有發(fā)生意外。在史文兵騎在魚身上時，魚從口里吐出來了一條三四斤重的鯉魚，還會呼吸。

現(xiàn)在，還是那個海子，魚少的可憐，也沒有大的。烏龜已經(jīng)絕了種，那二三十斤重的大粘魚更沒有了影蹤。為什么，我也一會半時說不清，大概與環(huán)境污染有密切的關(guān)系吧。

開河魚有，可全部是一二兩大的小鯽魚。味道大不如前，一股漚泥味，肉少刺多，吃開河魚的習(xí)慣，也蕩然無存。

內(nèi)蒙古烏海海勃灣幸福新村南區(qū)19-6-102劉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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