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福鰲智斗大鰉魚

文/老鯉

三十年前，夫人表妹嫁給了赫哲人，有幸去赫哲人家里做客。這是一個以酒為主題的民族，也是中國唯一用狗拉雪橇，穿魚皮衣服，吃生魚，喝烈酒，被稱為中國愛斯基摩人的民族。閑暇之余，有位老赫哲人講了個智斗大鰉魚的故事。

赫哲族，是中國的一個小民族，分布在同江、撫遠、饒河三地，赫哲族的先民自古就在黑龍江、松花江和烏蘇里江流域繁衍生息，歷史悠久，與中國東北的古代民族“肅慎”、“挹婁”、“勿吉”、“女真”等有著密切的族源關(guān)系，清代的“黑斤”、“赫哲哈喇”即是赫哲族的先民。古代他們以依蘭為界，分上江和下江，新中國成立后，統(tǒng)一族名為赫哲，意為居住在“東方”或“下江”的人。他們有本民族的語言，但沒有本民族文字，通用漢文，普遍信仰薩滿教，相信萬物有靈，生活中一切都是神在支配。獨特的生活方式，使赫哲人的捕魚技能日臻完善，方法也多種多樣，其中冬天叉魚，就是他們世代相傳的獨門手藝。

解放初期，人們普遍貧困，赫哲人生活更是艱辛。一年冬天，北風(fēng)呼嘯，大雪紛飛，古老的黑龍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咆哮，成了一條被暴風(fēng)雪馴服的巨龍蜿蜒盤曲在中俄邊界。

老赫哲尤福鰲，穿著魚皮大衣，身背魚叉，坐著狗拉雪橇，帶著魚皮帳篷、干糧和簡單生活用品，冒著鵝毛大雪，頂著凜冽刺骨的西北風(fēng)，沿著冰封后裸露退縮的河床，在一處叫石頭人的地方停了下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這里是黑龍江下游，放眼望去，整個大江就是一條冰龍，靠中國一側(cè)如斧劈刀切般，懸崖峭壁高聳入云，兩個高大人形巨石矗立在岸邊，猶如守望家園的慈祥老人，警惕注視著對岸老毛子的一舉一動。山上茫茫林海，常有獐狍野鹿出沒，粗大挺拔的白樺林，彎曲倔強的老柞樹，一片連一片。對岸則是一片荒涼，到處皚皚白雪，特別空曠，除了雪之外不見一點人煙。

在黑龍江主航道中國一側(cè)的邊緣，尤福鰲打了個冰眼，然后迎著暴風(fēng)雪艱難地在冰眼上面支起了魚皮帳篷。又到岸邊揀了點干樹枝，在帳篷里支起鍋灶，燒水做飯，狗也和他一起住進了帳篷。

忙活完后，雪停了，風(fēng)住了，向西望去，晚霞映紅了天邊，黑龍江象一條銀色閃光的巨龍靜靜地伏臥在大山腳下，覆蓋在她身上的冰雪猶如銀白色的龍鱗，特別好看。

夜幕降臨了，尤福鰲點起了篝火，手握魚叉，象獵鷹般守候在冰眼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四周一片漆黑，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狼嚎，帳篷里拉雪橇的那條狗豎起耳朵，聽了聽，又趴下了。突然，水下一個漩渦，濺起了些許浪花，憑經(jīng)驗，尤福鰲感覺快來魚了。果然不出他所料，一條大魚的頭露出了水面，說時遲那時快，尤福鰲迅速舉起魚叉，使勁從冰眼向水中的魚叉去，撲棱一聲，大魚被叉住了，他再使勁一提，魚被拉出了冰眼，仔細一瞧，是條十多斤重的大狗魚。那魚在水里剛被拉出來，在魚叉上尾巴一個勁的搖晃，尤福鰲把魚叉放在冰上，摘下叉上的魚，順手拿起事先準備好的一個一米多長搟面杖粗細的木棒，使勁朝魚頭猛砸，幾下魚就被砸暈死了過了。

尤福鰲把魚放在帳篷外，繼續(xù)專心叉魚。一會兒功夫，魚就凍成了冰棍。尤福鰲見魚凍的差不多了，就把魚拿回帳篷里，用赫哲魚刀把魚扒開皮，割下一片肉，蘸了點鹽，放到嘴里，又端起用魚皮酒癟子喝了口酒，咂咂嘴，接著還是一口酒，一片生魚。他一邊吃著，一邊眼睛盯著冰眼。

說來也怪，往常，如果一條魚被叉出水面，就會接二連三上魚，根本忙活不過來，而今天晚上卻只上來一條，任憑尤福鰲如何等待根本沒有魚。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來魚了，又叉到一條魚，當他把這條魚快要拉出水面的時候，突然魚叉被什么東西拽住了，怎么也拉不出來。打了這么多年的魚，尤福鰲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怪事，他猛地一使勁，魚叉被突然拉出水面，借著燃燒了一夜的殘余篝火，只見魚叉叉上來的是個魚頭，整個魚身子象是被什么東西咬掉了。尤福鰲大驚失色，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心想“遇到水鬼了？”這時候那條狗也在不停地狂吠，更增加了緊張氣氛......

沒多長時間天亮了，魚只在晚上活動，白天是叉不到魚的，尤福鰲又吃了點生魚片，喝了點酒，把魚骨頭和帶來的干糧扔給了狗，在冰上鋪了張袍子皮和衣而臥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經(jīng)黑了，尤福鰲點上篝火，胡亂吃了點東西，拿起魚叉，繼續(xù)重復(fù)昨天的故事。

天剛黑的時候，尤福鰲借著熊熊燃燒的篝火，隱約看到一條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大魚在冰下水中游弋，他想，是不是眼睛花了？使勁眨了眨，結(jié)果看到的還是條大魚。憑他開鑿的冰眼，這樣大的魚根本拉不出來，他只得放棄。又過了一會兒，那條大魚又來了，他還是沒有下叉。每當那條大魚游來的時候，狗總是不停地狂吠。尤福鰲覺得奇怪，他放下魚叉，從衣兜里找出一條兩米多長手指的繩子，一頭拴在一根沒有燃燒完的碗口粗兩米多長的老柞樹中間，另一頭綁在魚叉上。他要和這條大魚較量了。

又是在天亮前，狗叫了，尤福鰲擦了擦眼睛，雙目盯著冰眼里流動的水，一眨不眨。一個浪花過后，大魚又來了。尤福鰲見魚頭剛到冰眼，舉起魚叉，使足了渾身力氣，向大魚猛地插了下去。大魚頭被魚叉叉住，使勁一轉(zhuǎn)身，把尤福鰲連人帶叉都拽進了水里。

慶幸的是冰眼不大，人掉不下去，再加上魚叉上還拴了根繩子，上面的木頭橫在了冰面，因此，尤福鰲沒有被大魚拖走，只是右手和右肩被魚叉上的繩子死死地套在冰眼里，他只要想往上拉出手，那條大魚就不停地亂動，尤福鰲被大魚拖倒在冰眼里，一動不能動，開始還能說話，他把那只拉雪橇的狗叫來，讓狗把繩子咬斷，狗很聽話，真的咬了起來，可是由于繩子太粗，一時半會咬不斷，后來他的呼吸越來越慢，一陣眩暈過后，他就失去了知覺，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條拉雪橇的狗是尤福鰲從小訓(xùn)練出來的，非常通人性，當它把套在尤福鰲肩上的繩子咬斷后，見主人暈死了過去，先是不停地用爪子抓主人的衣服，后來見主人沒有反應(yīng)，就跑回了三四十里外街津口的家，見人就叫。家人見尤福鰲沒回來，狗先回來了，并且叼著家人衣襟往外拽，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大半，猜測尤福鰲可能出事了。

由于是白天，家人馬上找來親朋好友，在狗的帶領(lǐng)下，很快跑到了出事地點。遠遠就看見石頭人附近江面上尤福鰲架起的魚皮帳篷，進帳篷后，只見尤福鰲半個右肩都浸泡在冰冷水中，橫跨在他肩上的繩子已經(jīng)被狗咬斷，近前一看，尤福鰲已經(jīng)沒氣了。

大家七手八腳把尤福鰲抬到袍子皮上，不停地呼叫他的名字，可是無論怎么呼叫，尤福鰲就是醒不過來。同來有個叫吳福財?shù)奈讕?，他建議跳神請大仙來救治尤福鰲。家人也覺得可行。

于是，在石頭人前，巫師吳福財點燃帶來的香，扎上隨身攜帶的腰鈴，哼哼咧咧唱起了薩滿神調(diào)。

可能尤福鰲沒有死，或者命不該絕，也可能赫哲薩滿神真的靈驗，沒多長時間，尤福鰲竟然奇跡般慢慢緩了過來。大家見他活了，齊刷刷跪在石頭人前，向大神吳福財叩首磕頭，感謝他們的神。

尤福鰲喝了口酒后，精神大振，說他右臂斷了，大神幫他把右臂做了簡單包扎，讓他回家。

當人們要走的時候，才注意到在冰眼上面橫著的那根木頭，有人拽了下拴在木頭上的繩子，繩子一陣抖動，狗也叫了起來。大家才知道魚沒有跑，還被魚叉死死地叉著。

尤福鰲對大家說，這是一條特別大的魚，根本拽不上來，并簡單地描述了整個經(jīng)過。

赫哲人無論男女都會打魚，也都是行家里手，聽說是條大魚，都來了精神，一起動手，拔掉帳篷，把零碎東西放在雪橇上，在冰面上擴大冰眼，還有人跑回家又取來兩把魚叉。當冰眼擴大到足夠大的時候，另外兩把魚叉也投擲了下去，死死地插在了魚身上。

這時候大魚已經(jīng)受到驚動，不停地來回游動，把冰面打的嘎巴嘎巴響。大家呼喊著口號，一齊用力，兩個多小時才把大魚拉出水面。

這是一條接近三千多斤重的特大鰉魚，連打了一輩子魚的老赫哲人都從來沒有見過。大魚在冰上尾巴來回擺動，把冰面拍打得啪啪直響，遠處群山不斷傳來回音。

大鰉魚打撈出水后，天空早已被晚霞籠罩了，半個太陽火一樣的紅。人們拉著雪橇，狗和尤福鰲端坐在雪橇上，緩步向街津口走來。

大鰉魚晚些時候也被人用馬爬犁運回了家。

據(jù)說這條大魚光魚籽就有五百多斤，魚油全村人整整吃了一年，魚肉全被生吃了。另外在魚肚子里還扒出一對金耳環(huán)，一副白銀手鐲，許多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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