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友書柬(3)
房東大娘
1976年我高中畢業(yè)下鄉(xiāng)到武清縣陳嘴公社。
剛去時因知青宿舍還沒蓋,我們幾個知青暫時住在房東呂大娘家。大娘慈眉善目,年輕時也準是個俊俏的女人,心腸特好而且樂觀豁達,對我們幾個孩子關心備至。那年頭城里農村要飯的都多,有時大娘甚至借米借面,給要飯的做頓飯讓人吃了再走。有一次我出河工累病了,在炕上躺了三天三夜,便是大娘精心伺候,令我感動的落淚。后來我調到知青點當管理員,有好吃的她總要打發(fā)兒子大中哥和外孫女小玲去知青宿舍叫我,或單獨給我留著。我回城后每年過年都會去看她,她居然特意為我做了二床新棉被,一見到我便高興的很。連鄰居大娘都說你就象是呂娘的二兒子,一過年就整天念叨你。
結婚后因種種原因再加上下崗失業(yè)生活陷入窘境就幾乎沒再回去,但心底里對大娘的思念卻與日俱增,常常在夢中與大娘相見,醒來已滿面含淚。越到后來我越不敢回去了,寧愿讓老人罵我絕情絕義而徹底忘掉我,卻生怕再勾起八九十老人的傷心處!一個視如己出朝思暮想的孩子三十年不回家,我和一個不孝子有何區(qū)別?每每想至此便心如刀鉸,長夜難眠。
買糧大哥
農村人的那種質樸與真誠不親身經歷是很難體會的,其實似房東大娘那樣的鄉(xiāng)親還有許多,她們對我們這些城里娃有種本能的慈愛。(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那時農村很窮,許多地方還吃救濟糧,俗稱“八大兩”。知青在小隊那怕分到100多斤糧食,國家也會給補助到540斤,因此知青都有余糧能換錢。那時一斤玉米四,五角,我們知青賣100多斤玉米全年的零花錢都有了。有一年我和另一個知青去永清縣馬頭鎮(zhèn)賣糧,結完錢后買糧大哥無論如何不讓我兩走,非去他家吃頓飯才行。
剛走進買糧大哥的小院,憨厚純樸的大嫂就熱情的迎上來,身后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兒上來就拉住我的手親熱的喊叔叔,另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則牽著我同伴的手喊叔叔,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至親往來,全無一點虛假做作相。剛坐下不一會,男孩端來洗臉水,洗罷見男孩在一旁捧著一潔白的毛巾恭候。落座后與買糧大哥還沒說幾句話,女孩已把一壺茶端來,緩緩斟了三杯,給其父與我和同伴一一敬上。說話當口看見大嫂從外回,手拿一瓢白面走進堂屋便合面,而小女孩已在西屋剁上了白菜餡。我知道那白面肯定是借的,七十年代我們國家農村百姓不是春節(jié)是不可能吃白面的,何況他們還是吃救濟糧地區(qū),但竟然給我們包餃子吃!
不吃是絕對不行的,大哥大嫂和兩個孩子那真誠的眼神讓我終生難忘;臨走時大哥大嫂送出我們很遠很遠,男女孩也是緊緊的拉著我和同伴的手依依不舍。
正因為我有過這樣的親身感受,使得我回城后對農村人都有一種發(fā)自肺腑的尊重。在后來的打工中也經常接觸農民工,對他們也都格外關照。
好友高德政
我在小隊待了不到一年,幾個隊長與眾鄉(xiāng)親對我都非常照顧,大多時間我都是和老人與婦女姑娘們干活,累得時候極少。但不看書不看報甚至連廣播都難聽到,每天也就是聽鄉(xiāng)親們講些神鬼狐妖的故事,日久了心好似都麻木了。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被調到知青食堂任管理員,結識了晚我們一年下鄉(xiāng)的高德政。
當時他的書法,繪畫作品就已廣為村里許多老鄉(xiāng)們喜愛,常有來求字求畫的人,也就時常見他在食堂管理室旁的一個空房間中揮毫潑墨。我兩開始交談并不多,但其的儒雅氣質及書桌上的十多本蘇軾,幸棄疾等名家的詩辭歌賦令我心生敬佩。從小學至高中畢業(yè)因一直是“學生頭”,同齡人中很少敬慕者,但他的談吐和文人氣質讓我自愧不如。同時也勾起我長久已來從不肯居人之后的脾氣,學生時代在區(qū),校各種大會上那種“指點江山舍我其誰”的霸氣也似悄然回歸!不到一年我居然寫出了二十多萬字,在1978年高考時交給了縣高招辦。那一年自學熱自學成材熱文學青年更熱,但都沒我腦袋熱,好象作家的桂冠手拿把攥似的,在高考填志愿上我甚至寫上只去清華北大,真真是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
這最重要的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就這樣與我失之交臂,而如今大多在社會上輝煌無限的人都是那幾屆大學生!直到如今每逢高考季都是我最沮喪時,甚至很長時間不想走進大學校門,不能看到身穿校服的大學生!而好友高德政也犯了和我同樣的錯誤,這恰恰應了那句人生箴言:人生如棋,走錯一步滿盤輸!
第二年我與高德政相繼頂替父親進了工廠,那時正是“工人階級領導一切”的社會氛圍,知識分子還屬于人人惻目歧視的“另類”。于是我們彼此的父親都把我們放到技術車間,已求得立身之本,父親看我讀書時都怕因此招災惹禍。十幾年后他雖成了技術骨干廠子領導,我也成了專業(yè)人才;但隨著國企紛紛倒閉,工人大批下崗,我兩都淪為寄人籬下飽受欺辱的“打工仔”,為生存疲于奔泊,甘苦自知!
我們好象生錯了年代?
2016年 7月5日
首發(fā)散文網:http://www.one124.com/subject/3849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