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
波是我家前院的鄰居。過了三十八歲的年齡,人依然麗質(zhì)膚白細(xì)膩,腮上泛著紅暈。她活潑開朗在中醫(yī)院收款。上下班開著一輛紅色的寶馬車。波的老公是一家外企的白領(lǐng),他討厭堵車時在車?yán)飩涫芤荒_油門一腳剎車的煎熬。所以他每天上下班步行的時候比較多。他手提著一只名貴的電腦包,伴隨著他儒雅的風(fēng)度,標(biāo)準(zhǔn)的體態(tài)加上藏青色的西裝。勾勒出最刁鉆的輪廓,膚白的氣質(zhì)無時不散發(fā)著冷硬凌厲的氣息。
波的女兒彤彤長得像極了波。粉白的小臉油黑的青絲在腦后束一馬尾辮,沉甸甸的隨著輕盈的腳步擺動。她們母女倆見著我時,彤彤總是先朝我擺擺手說,阿姨好,我也熱情的回禮。彤彤寫完作業(yè)喜歡在弄堂里看小伙伴玩滑板,那些小伙伴們的小臉上的膚色大都是黝黑黝黑的。太陽與春風(fēng)仿佛不喜歡眷顧彤彤,或許是繞著她飄去。唯獨她的臉依舊如初。絲毫看不見被春風(fēng)沐浴過。一日波的老公和女兒手拉手有說有笑的從弄堂口回來。我看見他們往家走,彤彤的眼神從我的身上飄過,瞬間我的表情僵了一下。
一個無月的夜晚,我回家時目光忽被草叢里的一束手電光吸引,細(xì)看好像是在找東西。過了幾天我從那里經(jīng)過,草地里的青草有一片被割掉,齊刷刷平整整的,硬挺挺的草茬豎立著。只是泛黃的頂端在綠意里有些乍眼。頗像久臥熨斗下的杰作,我好聲納悶。一日晚飯后,天還大亮,見院外有人在聊天,我出去走走,波從家里出來我們對視一笑,沒有其他的話題。我說,前幾天晚上我看見前面的草地里有人用手電找東西,后來我看見那里的草被割掉一片。還沒等到我說完,波瞇起眼睛笑了,指著那片草地說;那是我女兒用手電照著,我老公用剪刀剪掉的。先剪掉草尖,然后取中間的那段。波看著我詫異的眼神說;我老公給我女兒買了兩只小兔子玩,那草就是用來喂它的。哦,我笑了,原來你家喂小兔子的草也這么講究,一定要掐頭去尾。波說,沒辦法,買回來的青菜也洗的干干凈凈的。每天吃剩下的菜梗也要清理干凈。兔籠下面的鐵盤也沖幾遍。波老公對小兔子這么精心我還是頭一次聽見。我哦了一下就笑了。我像波投去了欣喜和快樂。或許有些替小兔子在感激他。波說她懶得看,弄得院子里的氣味很大。回家后我與老公說起波家的兔子好幸運。我老公卻說,別看他對兔子那么好,說不定那天他就厭煩了,那人的脾氣讓人捉摸不透。見面從未打過招乎,他的眼睛只朝沒人的地方看,人也怪怪的干凈,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我說不會的,他那人沒有朋友來往,或許兔子能幫他度過閑暇時光哪。
草地里的草好久沒有人光顧了。一次在菜市場看見波,閑問小兔子長大了嗎?她陽光的笑臉上掠過一絲無奈說,別提了,給兔子接尿的鐵盒生了銹被尿堿腐蝕了,接了一整天的臟東西都漏到地上了,清理也費勁,我老公一生氣連兔子籠帶兔子一起提到垃圾那里,說沒一會就被別人提走了。惹得我女兒哭了好幾次。
我覺得,我老公說的對,他那人的性格有些潔癖和孤僻、偏執(zhí),冷漠,沒見他有朋友來往。沒有忍耐如何在單位立足,沒有愛心如何與同事團(tuán)結(jié)。對待小動物都是一氣棄之,老婆女兒容忍你,慣著你,也許他單位里的人對他都是敬而遠(yuǎn)之。他何以在人群中立足到不打緊。倒是苦了波。波要與他天長地久般的生活。我替波難過。波的日子只有她自己慢慢品咂。如同手里的一塊名貴玉器,即便已經(jīng)有了微妙的裂痕她扔艱難的握著,展現(xiàn)給外人的仍舊是完美的。
波做好飯給父母打電話約她們來吃飯。波父母準(zhǔn)備開車前往,剛打開車門小黃狗先是跳上車,他們知道女婿不喜歡狗,但看到它搖頭擺尾的高興。不想把它留在家里就一同去了。波家門口彤彤逗著小黃狗玩。外公外婆一旁看著兩個可愛的寶貝,跑來跑去的玩意正濃。忽然小狗停下腳步,慢慢的一步一步退到墻角,低眉低眼的撩幾眼前面。老老實實地趴在那里。彤彤回頭一看是爸爸下班了。走過去接過爸爸手上的電腦包。原來是波的老公回來了。歡蹦亂跳的小狗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彤彤和外公外婆逗著叫著小狗,可它依舊趴在那搖尾巴不起來。還時不時的朝著那邊撩上幾眼。一家人見此情景笑了。笑的背后有些耐人尋味。默默無言的小狗也許被他傷過,不然不會見了他亦如見到了閻王般懼怕。(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淺秋,天公不作美,陰雨綿綿好幾天。乍涼的氣溫讓人觸不及防的不適應(yīng)。晚上吃過飯,我蜷縮在沙發(fā)里就著溫暖的靠背,聚精會神的看電視連續(xù)劇,波吃過晚飯閑來無事到我家小坐,我把她拉到沙發(fā)上一同看。波看到我的眼神不舍得離開屏幕就笑了。我見她對電視不感興趣,忙問她是不是沒看這個臺。她無奈的苦笑了笑說,我什么電視都不看,我問,那你喜歡看新聞和紀(jì)錄片?波搖搖頭說,我們早就不看電視了,我家的電視電腦都把臉扭到墻那面去了。啊,我好奇的巡視波,不解眼神的認(rèn)真勁勝過看電視劇。波見我的樣子輕輕的搖搖頭,嘆氣,唉沒辦法,我女兒一看起電視就什么都不顧了,叫也叫不動她,吃飯寫作業(yè)的事都拋到腦后去了。說是看到幾點就好了,可是時間到了她還是不動呀,嘴里答應(yīng)眼睛就是不離開電視。我老公一生氣,把全部的電線都拔掉收起來,把電視電腦的臉都扭到墻那邊去了。所以我們都沒電視看。我老公的手提電腦每天都帶著,有時吃過飯他自己在那看。我看著波無奈的表情就寬慰她,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彤彤有時間認(rèn)真寫作業(yè),余下的時間還能溫習(xí)功課。忽然有人來敲院門,門沒上栓,我和波同時抻長脖子往院子里看,雨滴有些大并且有些急促,看到門口站著一個穿著雨衣的人。濕淋淋的雨衣的路燈下閃著白亮亮的冷光。仿佛是一神探,朦朧的面容躲在曠大的雨帽里,有雨滴從帽檐處滑落,把他臉襯顯得生硬無情。他沖著波沒好氣的甩了倆字;回家。然后猛的抽回推門的手,門咣當(dāng)一聲重重的關(guān)上了。我忙快步推門看,只見波老公的背影在冷雨中漸行漸遠(yuǎn)。剛聽到門響聲的時候,波看出是她老公時站起身慢慢往前走,好像逛街一樣,波是想在我面前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被她老公的強勢掃的一文不值。她拉開門低著頭走進(jìn)了雨里,也許是避免雨落在臉上,也許是在外人面前丟了面子,也許是自尊心受挫。低著的頭或許能安慰那顆落寞的心。許久我才想到那次彤彤刻意飄去的眼神。
如果父親老公不在家,她們會快樂好多。原來光鮮亮麗的富家女也有不言的隱痛。我心里想波的生活如同一鍋燜夾生的米飯,外表光鮮亮麗秀色可餐,吃的時候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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