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

于曉凡無精打采地走著，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可曉凡卻兀自愣愣地走——與其說是走，還不如說是飄——如果您要是稍稍有點觀察能力的話，您都會發(fā)現(xiàn)他心中充滿了憂郁。

“誰若是能在這個時候伸手幫我一把，我一定會因為他善意的舉動而讓他飽嘗甜頭的?！?/p>

曉凡在心中暗暗地篤定了這樣的誓言。他想，這樣的人一定是一位重感情，目光遠大的人，是一位值得自己為之付出的人?？墒怯姓l來雪中送炭呢？滿大街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可沒有一位是自己熟識的人啊！

“怎么混成這么個鬼樣子了？”他的目光中飽含著哀傷與困惑，不過也不全是這樣，也有著那么幾分的憤懣。這可以從他堅毅的如狼般的目光中看得出來。

他久久地立著，看著鏡子里自己邋遢的模樣，嗅著衣服上散發(fā)出來的汗水的酸臭味。(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他不想再出去了，他寧愿呆在這沉悶的旅館里。到街上去又能怎樣呢？無非是讓匆匆過往的行人以漠不關(guān)心的態(tài)度觀看一顆漂泊的靈魂罷了。

他只想靜靜地呆在屋里，安靜地呆著，渴力地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往事?？赡切┝?a target="_blank">人生厭的往事卻像夜幕降臨后的黑光霸占天地那樣毫不講理地占據(jù)了他的心思。

那個時候，曉凡也曾是個有錢人，穿的吃的也都體面，身邊因然也就少不了朋友。去哪兒都是呼朋引伴，三三兩兩地有說有笑，那個時候天高地闊，朋友們無所不談，無所不歡，仿佛人生就該是這樣，做事有朋友幫襯，出行有朋友陪同打發(fā)歡樂的時光，而他已經(jīng)達到了這樣的高度。有時，還會旁的人口中轉(zhuǎn)達來的這樣的話：某某是我的朋友，為人大方，熱情。或者干脆這樣說：我真為自己能交上這樣的正直的朋友而深感驕傲。這可都是事實，在一次聚會上，一個朋友，當然也是曾經(jīng)的同窗——一位中學(xué)同學(xué)，就這樣告訴他，“你知道嗎？當時我就想，要是有你在場就好了。真的，你知道嗎，當時我是多么熱切地盼望你的出現(xiàn)，就像在那之前，你總是為我們慷慨解囊那樣。”于是，他的那位朋友就對他滔滔不絕地講起了當時的情形。

那個時候，我想著裝扮自己一下，于是我就走進了那家名牌服裝店，導(dǎo)購員忙不迭地領(lǐng)著逛了商場，并絞盡腦汁地向我解釋那些服裝的時新性，她是在竭力讓我買下她們的一套服裝。最終看中了一套，因為那套衣服在我身上是那樣的合寸，也讓覺得是那樣的舒適，因此，我決定買下它?？僧斘覝蕚涓犊顣r，我才發(fā)現(xiàn)我?guī)У腻X不夠。我只好對銷售員說：“這樣吧，我先看看再說吧?！笨傻昀锏娜藚s不同意，說是她們的衣服我都拆開試過了，如果我又退回去，那樣她們會很難再將這件衣服賣出去?？吹剿齻兡菢诱J真，那樣咄咄逼人的樣式，我只好說，“這樣吧，我想再試試別的款式?！逼鋵?，你是知道的，我只不過是想找到件價格合適的?？墒牵齻兊匿N售人員卻板著臉孔說，“先生，您不能這樣做，我們的衣服都是顧客看好了，我們才拆開的，我們沒有顧客試過還退貨的先例。”“是呀，我們的服裝可都是上檔次，沒錢就別進來呀！”剛才還一副和善臉孔的導(dǎo)購員也譏諷地向我開炮。我心想，買就買唄，可不能受這窩囊氣?？墒?，我口袋的錢確實不夠呀，該怎么辦？就在這時，我想到了你，我想你一定能解我這燃眉之急的。于是，我撥通了你的電話，你二話沒說，這不就給我送錢來了嗎?！案?，你知道嗎？當時我心理是多么的感激你，當時，我就想你的這份情我是記住了，你就是我一輩子的兄弟。真的，我為有你這樣正直的朋友而自豪。”

“正直的朋友”“一輩子的兄弟”?！芭蓿际瞧ㄔ?，都他媽見鬼去吧?！睍苑部粗R子里的自己憤憤地說道。

還有的事情此刻想起來，更是讓他感到氣憤。比如，這么一件奇葩的事情。

一次，曉凡經(jīng)過那家他們熟悉的飯店門前。店老板如往常一樣熱鬧地向他打招呼，并十二分熱度地迎了他進店。

“于先生，這兒有些賬目需要您結(jié)一下?！闭f著，店主就將賬本攤到了他面前。

曉凡心中充滿了驚訝，他還在腦子里，不斷地搜刮事情，他想，難道落了哪次的賬？

他強壓住了心中的訝異，接過賬單。

“您的好友阿鵬，前天帶了兩位朋友來小店，他告訴我說，您是一位夠正直，夠仗義的朋友，他說，他現(xiàn)在多有不便，但您會對他解囊相助的。他說，你們是真正的朋友。”老板喝了一口水，“這不，這還有他的親筆簽字嗎？”

直到他走出飯店時，身后還傳來老板對店員夸贊他的聲音：多么仗義的朋友！多么正直的朋友！

“仗義”“正直”“呸，都他媽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這年頭，這東西一文不值?！?/p>

曉凡站在鏡子前，氣惱得握緊了拳頭“咚咚”地捶打了桌子?！拔艺嫠麐尵褪且活^蠢豬，蠢得不可救藥的豬?！彼麖难揽p中蹦出了這幾個字。

不過，說實在的，他還是盼望著有誰能在他困厄之時向他伸出援助之手。說實在的他還心底里還是相信朋友之間的友誼的，這種情誼是什么樣的，他說不清楚，可是誰又知道它是什么樣的呢？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它就像一根無形的線，無時無刻不在牽動著人們的心。也正因為他堅信這種純潔的情誼，他在昨夜就向他的朋友尋求資助了。他的朋友都告訴他有事外出，可能晚些回來，也可能明天一早就能趕回來，他們無一例外的告訴他，回來后回他電話。聽到朋友的答復(fù)，他還是滿心高興的，“‘在家靠父母，外出靠朋友’說的還真是那么回事?！彼诎碘獾??？墒?，昨晚一宿他電話的鈴聲就沒有響過。

曉凡饑腸轆轆，一大早就從饑餓中醒了。手機還是沒有收到任何的信息。他再也忍不住了，于是他再次撥通了阿成的電話。

“喂，你好。哪位？”電話那頭傳來懶洋洋的聲音。可沒等他開口，那頭就提高了聲音，“哦，凡哥啊，在哪？”

“縣城。”

“哦，又到瀟灑呢？”

“你到了嗎？” 曉凡已經(jīng)有點忍不住了，昨夜他可是說今晨就來找自己來著。

“沒呢，哥。臨時有些事，走不開，可能要晚點嘍。”

曉凡本能地覺得自己被耍了，但又不好太過放肆，只得掛了電話。

可是，他打開錢包就只剩下那么點可憐的一點錢，就憑這點錢也只夠?qū)⒕鸵活D飯的?！拔疫€沒到那么不招人待見的地步吧！”他喃喃自語。于是，他又接連撥了好幾個朋友的電話，都說有事抽不開身，有幾個干脆不接。

時間已過十二點，肚子“咕咕”直叫，他再也熬不住了，他捧起了水糊亂地抹了把臉，就出去了，就著路邊的小攤將就了一頓。想起以前的大手大腳，此時卻只得節(jié)衣縮食；想起以前的為了朋友傾囊相助，此刻卻形單影只。他心底不禁升騰起一股悲涼之感。匆匆填了肚子，他就起身往旅店走了。他沒有半點留戀這熟悉而熱鬧的街市，他甚至有點憎恨這曾經(jīng)流連的大街。

回到旅館，稍稍平靜下來后，他重新對友誼進行了一番審視——對于他來說，這可是一場真正的慎重的審視。當然，也只有在稍微填飽肚子之后，他才有了這種思考的能力。

我的人生已跌入了低谷，誰若是在這個時候伸出他高貴的援助之手，我將認定他是我生命中的真正的朋友。這樣的朋友必將具有一顆高貴的靈魂，他會朋友之間的情分看得高于一切，而不是將友誼建立在金錢之上，在你發(fā)達之時，與你稱兄道弟，與你混吃混喝。

“哦，”想到到金錢，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難道友誼之塔都是建立在金錢之上的嗎？”他想到了他富裕時，身邊的人對他的那股熱呼勁兒?！半y道他們對我的好都是沖我的錢來的？”他陷在了思考的深淵里，痛苦地陷在里面。

“雖然現(xiàn)在我是落魄了，但人生的事誰又能說得清楚呢？否極泰來，說不定什么時候幸運之神重新降臨我頭上。你們這群目光短淺，心胸狹隘的蠢豬?！?/p>

可是，眼下對于他來說，那些都是遙遠得簡單沒有一點譜的事兒吧，想想眼下的難關(guān)怎么度過倒是現(xiàn)在該做的。“說真的，誰要是在我的人生提攜我一把，我必將他視為人生摯友?！嗡?，將涌泉相報’嘛。我敢說，當我發(fā)達了，我必將對他謝以厚報?！彼耘f站在鏡前自言自語。

他仍舊企盼那只高貴能撥通他的電話，可是直到又一個黃昏的降臨，他的手機也沒有半點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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