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舅的婚事
幺舅昨下午出去一夜沒回,手機停機。他當工頭的外甥急得團團轉:叫他一天不要胡球跑麻,偏不聽。幺娃過來反映,工地附近村子里有好幾個外地女人,背靠在窄巷的墻上,眼睛看人直直的,見民工兄弟就招呼:大哥,進屋喝茶呀不?是不是昨晚幺舅喝茶去了?
幺舅叫趙猛,小個子、瘦瘦的,一說一笑,沒啥脾氣,四十好幾還沒婆娘,工地上人都隨他外甥叫幺舅。去年幺舅差點告別了單身,四萬塊從涼山買的女人,才幾天就跑了,房都沒行,女人夜夜墊了厚厚的紙說不方便。跑的那天,逢鄉(xiāng)里集市,女人突然溫柔如水,說幺舅頭發(fā)長該理發(fā)了,誆得幺舅渾身麻酥酥,就相跟著一起趕街。出門前,幺舅哥嫂知道他人老實,叫到一邊嘀嘀咕咕?!皼]得事,我秤不離砣麻?!辩劬诵ξ卣f。
到街上,女人把幺舅的手攥得緊,生怕幺舅走丟了似的。逛一圈后去理發(fā),剃頭的和趙猛熟,說:你狗日的桃花運來得遲哈,攤上個好婆娘哩。女人就坐在邊上安靜地聽他們聊天。頭剃一半,幺舅還在和理發(fā)匠東一句西一句地閑諞:她啥都好,就是跟我還不熱火。說著扭頭看那女人,哪還有人影子。幺舅傻眼了,脖子上掛著理發(fā)的白單子,頂著剃了一半的頭就蹦出來,街上到處是人,一時不知朝哪個方向找。幾家親戚知道后朝幾條大路去攆,哪攆得上……
現(xiàn)在工地上女的多了,年輕的啥都學那城里人,騷情得很。晾衣桿上晾的那些……又窄又透,咋穿……撩得幺舅心里亂七八糟的。他嘴上說,嘖嘖,我一點也看球不來你們年輕人哩,卻又乜斜著看。昨下午收工后他換了衣服拿了話匣子往村子里溜達。聽幺娃眼睛一擠一擠地說過,有30元的、50元……
遠遠就看見一個女人在巷子里,幺舅壯膽往前走,假裝過路,心嘭嘭跳。女人瞟他一眼欲言又止。幺舅沒聽到“喝茶”呀。往前走幾步便掉頭回來,心里頭罵:背時死幺娃子編瞎話。
“大哥,屋里喝茶?”聲音低得像蚊子。沒錯,是對他講。女人三十來歲,皮膚還算白,臉上有些雀斑,眉眼鼻子都看著順眼,打扮也素,只是胸脯高挺。幺舅訕訕地尾著女人進了屋。屋里連個暖水瓶子都沒有,就一張床和凳子。(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幺舅干咳一聲:妹子,你老家哪里?
貴州。你呢?
四川。那跟我是半個老鄉(xiāng)呢。
大哥在附近的工地干活吧?
是哩。現(xiàn)在工地上只要肯吃苦也不少掙錢,幺舅說著把一雙粗手往褲兜里揣。
兩人開始說淡而無味的話,后來就自然了。原來女人的男人喜歡賭,賭輸了就喝酒,喝醉就找茬兒打女人,罵她一對大奶子招惹人,常常被擰得青一塊紫一塊。忍無可忍女人便離了婚,孩子房子全歸了男人,凈身出戶。又無臉回到娘家,就跟村里一個姐妹來到這里,才幾天。女人也知道幺舅從小娘走得早,家里窮缺嘴身體沒長開,人又膽小本分。
兩人龍門陣擺得投機,一看時間很晚了,幺舅從鞋窠里摸出50塊錢給女人,說,你也不容易!我得回去了。女人推開,說,看你那手掙錢也難,讓你外甥在工地給我找份小工好嗎?這里晚上有醉鬼敲門,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幺舅一輩子就雄起過這一回,小胸脯拍得“梆梆”響:今晚老子守在這里,明早我們回工地。說完他都被自己嚇一跳。
工地上便多了個小工。趙猛干活更猛了,得空就拿根棍棍兒在地上劃,說回去后在老宅子上起三間一樓一底的磚房,門上要粘笸籃大個“喜”字,女人就笑笑地蹲在邊上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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