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死林黛玉

/郭偉

《紅樓夢》是曹雪芹先生留給世界人民的一部文學(xué)巨著，它通過賈、史、王、薜四大家族的衰落史，高度藝術(shù)化地呈現(xiàn)了那個沒落時代，深刻地和生動地反映了封建地主階級殘酷的階級壓迫和激烈的階級斗爭，揭露了封建統(tǒng)治機器的腐敗和黑暗，并通過封建家族內(nèi)部爾虞我詐的爭斗，驕奢淫逸的逼真生活畫面，揭示了封建社會當作神圣信條來宣傳的倫理道德、禮制法規(guī)的虛偽和反動，預(yù)言和宣告了封建社會必然崩潰和滅亡的歷史趨勢。曹雪芹先生把社會理想寄托在賈寶玉、林黛玉兩個藝術(shù)形象上，強烈反抗封建禮教的束縛，爭取婦女的平等地位和婚姻自主。作者這些民主主義要求和理想，最終均化作了泡影。

林黛玉這一生動形象的夭亡，歸納起來，一是吃人的封建禮教還根深蒂固，由于賈寶玉和林黛玉勢單力薄，最終未圓愛情自由，婚姻自主之夢。二是林黛玉喪慈失怙，孤草難生。三是在賈府多元因素傾軋下，感情失據(jù)，愛情決絕，痛不欲生。四是林黛玉先天身體單薄兼患弱癥( 可能是肺結(jié)核)，那時還沒有特效藥，不治身亡。 五是林黛玉心胸狹窄，多疑多忌，多愁善感，郁郁寡歡，不會迎合封建社會及十分復(fù)雜的賈氏家族，以營造象薜寶釵那樣左右逢源的生活環(huán)境。筆者認為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林黛玉的貧困。

一、林黛玉特別窮

縱觀《紅樓夢》全書，林黛玉的經(jīng)濟狀況僅略比邢岫煙寬松一點，根本無法與同樣客居賈府的薜寶釵相比。書中反映林黛玉貧窮的地方相當多。(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一是林黛玉生活十分簡樸，基本上只穿自已帶去的衣服。除第一次進賈府時，王夫人著王熙鳳送了兩匹緞子作衣裳外(第三回)，賈府幾乎未再送過什么衣服、被褥之類東西，致其室掛《斗寒圖》，以“青女素娥俱耐寒，月中霜里斗嬋娟”自嘲(第八十九回)。林黛玉進賈府時，其父尚在，難道隨身都沒帶一些零花錢么？

二是林黛玉進賈府未送見面禮，給鳳姐作生日湊份子，還是賈祖母代支的(第四十三回)。史湘云在家一點作不得主，在詩社里，在薜寶釵支持下，還作東發(fā)起一社，卻從未見林黛玉作東宴客。林黛玉只從姑蘇葬父回賈府后，帶了一些紙筆等物分送給眾姊妹(第十八回)，這些價值幾何呢？

三是日常所用生活用品，都是賈府提供，如林黛玉所用人參是雪雁從王夫人處取來的(第五十七回)；茶葉是暹羅國所貢、王熙鳳說不好才轉(zhuǎn)送給林黛玉的(第二十五回)；所用燕窩還是薜寶釵送給林黛玉吃的，賈寶玉過意不去，回稟賈祖母后由賈府供應(yīng)，每天一兩(第五十七回)。

四是林黛玉很少給下人零用錢，只有薜寶釵差蘅蕪院兩個婆子送給林黛玉燕窩后，林黛玉才叫使女“給他們幾百錢，打些酒吃，避避寒氣(第二十五回)?！?/p>

五是賈寶玉在哪里找了個藥方兒，據(jù)說能治林黛玉之癆病，要三百六十兩銀子，王夫人就說他“放屁，什么藥就這么貴(第二十八回)？”薜寶釵也就幫著王夫人說：“我不知道，也沒聽見。”王夫人不給錢，林黛玉自已也無力取藥。

六是晴雯病后請醫(yī)生還說明是賈寶玉支了二兩多銀子的醫(yī)療費，但幾次賈璉給林黛玉請醫(yī)生，卻只字未提是誰支了醫(yī)藥費的，大概不是林黛玉自己支付醫(yī)藥費。

七是在第八十三回述：周瑞家的代回：“紫娟告訴我說‘姑娘現(xiàn)在病著，要什么自己又不肯要’，我打算要問二奶奶那里支用一兩個月的月錢。如今吃藥，雖是公中的，零用也得幾個錢?！闭媸钦f得可憐巴巴的。而王熙鳳在這個問題上，一點也不肯通融，她低頭半日她才說：“這么著吧，我送她幾兩銀子使罷。也不用告訴姑娘，這月錢是不好支的，一個人開了例，要都支起來，那如何使得呢?！?/p>

綜上，林黛玉的經(jīng)濟是相當拮拘的，正如林黛玉在第四十五回中說：“我是一無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木，皆是和她們家姑娘一樣，那起小人先有不多嫌的?！?/p>

俗話說“財大氣粗”“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有獨立的經(jīng)濟條件，致使林黛玉寸步難行，周圍環(huán)境不但不能逐步改善，反而一天比一天惡化。加之林黛玉說話直杠杠的，尖酸刻剝，單刀直入，得理不饒人，常受到群起而攻之，尤其是一些奶娘、管家婦之類老婆子都瞧她不起，王熙鳳更是經(jīng)常無情地打趣她、挖苦她，拿她與賈寶玉混說。

為什么會這樣呢？

二、林黛玉不該窮

林黛玉的家庭應(yīng)當是比較富裕的。

一、林如海祖上已列過三世候(第二回)，至林如海已業(yè)經(jīng)五世，既無敗家之子又無衰落史可查，更無天災(zāi)人禍。財產(chǎn)若是被遠房族中人是否霸占了，也不可能全部被霸占，使林黛玉的生活那么清苦；即使霸占了，瘦死的駱子三百斤，那倉角角里掃來的亦夠林黛玉生活一輩子了。

二、林如?？贾刑交ǎ^蘭臺寺大夫，又欽點為巡鹽御史(第二回)，巡鹽御史相當于鹽業(yè)部長。那時交通不便，鹽業(yè)稅利很厚，是個炙手可熱的行業(yè)，其祿薪想必豐厚，平時禮貢賄賂也不會少。

三、林氏房產(chǎn)、家產(chǎn)亦足以使林黛玉過上象樣的生活。林如海無親支嫡派，只有幾個姬妾，林如海死后，其姬妾自當遣散，將其家產(chǎn)轉(zhuǎn)給林黛玉，即使姬妾不出去，因林黛玉是獨養(yǎng)女，也宜向林黛玉支付必要的生活撫養(yǎng)費。林府還有遠房同族，在沒有近親的情況下，亦是可以作為監(jiān)護人的。是林如海糊涂未留遺言，連監(jiān)護人也沒明確就一命烏乎了么？不，林黛玉與賈璉去探病時，林如海尚未死，亦并未說明是暴病而亡，應(yīng)有遺囑。

四、林如海系朝廷命官，他死后，皇室應(yīng)有撫恤金。

五、林如海死后，其親戚、朋友、上司和屬下會有一些殯儀。秦可卿、賈敬死后，有些賈府至交、世交一次送銀達千兩，這是當時已形成的腐敗的社會風氣。當然，林如海全家滅亡，是否還有親友、附勢者憐憫林氏弱女，不得而知，《紅樓夢》書中也未予說明。

六、林如海在病中，禮尚往來的收入亦應(yīng)可觀吧。賈妃省親時還給了林黛玉“新書一部，寶硯一方，新樣格式金銀錁子二對(第十八回)。”第十二回寫到賈璉去安排后事時，“一應(yīng)土儀盤費不消絮說，自然要妥貼的”。就是林黛玉死后，賈祖母還支了五百兩銀子的安藏費呢(第一百零七回)。禮上往來的事是難免的，這些收入在哪里呢？

綜上所述，賈敏、林如海死后，其殯儀費、國家撫恤金和變賣房產(chǎn)所得亦足以維持林黛玉一生的生活，況其住宿、車仗、生活月例(每月二兩二吊錢)、衣服開支全部與探春等小姐一例，系賈府官中開支。其奶娘、四個教引嬤嬤、紫娟、雪雁等管釵釧盥沐兩丫頭，四五個掃房屋來往役使小丫頭，都是有月例的(第三回)，只不過偶爾給幾百文錢調(diào)動一下積極性，算什么呢？林黛玉居然過得那么清苦，使人百思不得其解。

三、林黛玉為何窮

曹雪芹這一文學(xué)巨匠對大至一個國家的體制、制度，小至一草一木的描述，無不顯示其深刻的洞察力和生動準確的表達能力，可以花近三百字寫劉老老帶給賈府的笑，也可以幾個字畫出一個人一生的輪廓或精神面貌，真可謂能巨能細，能簡能繁，能伸能縮的神來之筆。書中大小事件上萬件，各式人物近千個，相互穿插，前后呼應(yīng)，運用自如，可在林黛玉的經(jīng)濟生活上，卻寫得不合情理( 筆者是這么認為的)。林黛玉在心力交瘁下，貧病交加時， 感情絕望中含恨而死，是符合劇情發(fā)展的，但林黛玉過得那么清貧、那么窮困，使讀者無法理解和接受。文中只是反復(fù)強調(diào)林黛玉貧窮，但從沒涉及林黛玉的經(jīng)濟基礎(chǔ)和經(jīng)濟來源。賈敏、林如海死時沒把林黛玉的生活安排好；賈璉到蘇州也只字未提林府的財產(chǎn)；林黛玉本是很聰明的，到蘇州奔喪時，也沒把這個問題搞清楚；王熙鳳是十分諳熟經(jīng)濟之道的，林家的財產(chǎn)，她如何就沒有懷疑過、問起過？王夫人雖不在乎養(yǎng)活一個林黛玉，但她居然也從未涉及過林府的家產(chǎn)問題。這是《紅樓夢》一書一連串沒有交待清楚的地方。筆者僅提出問題，或者能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通江縣醫(yī)療保險局 郭偉，中國散文學(xué)會會員，四川省作協(xié)會員，巴中市散文協(xié)會理事

地 址：四川省通江縣諾江鎮(zhèn)石牛嘴紅峰大廈五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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