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松雪緣（小小說）

2016-11-10 09:11 作者:金刀 0人讀過 | 17條評論相關文章 | 我要投稿

一

二零一六年第一場雪，來得正是時候，十一月七日，剛好是立冬那一天。

這場雪，是在遼北大地被“霾”了兩天后下來的。不知道從夜間什么時候開始，反正清早起來就見這個“較大城市”的所有街道都白了。

雪花，還在紛紛揚揚的下著，天，陰沉得很。這雪，一時半會兒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李云松一身運動裝，手機包斜背在身，推開房門，走出戶外，融入冰和雪的世界中。

李云松有早起的習慣，每天清晨四點半必起床，五冬六夏，一馬冷水洗漱，然后走出戶外去晨練。他或是疾走或是慢跑，每天至少一個小時，從不偷懶，也不間斷。因為常年堅持，他的身體倍兒棒，年年體檢，各項指標皆優(yōu)。一年到頭，連個頭痛腦熱的事兒都很少發(fā)生。用他調(diào)侃自己的話說，自己羨慕死自己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在雪地上行走，腳下哧溜溜滑，就像走太空步一樣，他感覺挺好玩兒的，童心復來，心情大好。

走過一個街角，又走過一個街角，突然，他看見一個老人躺倒在不遠處的路旁，腦袋枕在馬路邊石上，有血從頭下流出。

“不好，一定摔得不輕！”李云松快步走上前去。

見有人過來，老人掙扎著起身，可動了兩動沒起來。李云松沒有多想，伸出手，扶住了老人的胳膊。老人又用了用力，似乎想讓他拉起，一邊翕動著嘴：“滑，滑倒……”一邊，向遠處開過來的出租車招手，“我-要---回家?！?/p>

他把老人扶上了車，也跟著上了車，卻示意司機：“就近，市醫(yī)院急診！”

老人跌倒，可不是小事情，尤其磕破了頭，一定要馬上送醫(yī)。這方面，李云松有過沉痛的教訓。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也是在這個時節(jié)，他的爺爺清晨起來散步，跌倒在村頭的馬路邊上。爺爺掙扎著走回了家中就昏迷了過去。送到醫(yī)院搶救，還是落下了后遺癥，醫(yī)生說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

李云松和出租車司機把老人直接攙扶到了急診室，急診醫(yī)生馬上為老人展開了緊急診治。李云松在大廳里來回跑著，一會兒交款，一會兒取藥，一會跟著做各項檢查，現(xiàn)金不足，幸虧銀行卡在手機包里。他儼然病人家屬，忙得不可開交。他想到了五年前，也是在醫(yī)院的大廳里來來回回地跑著。他心里想，這個和自己爺爺年齡想仿的老人，千萬別有大問題，只是僅僅磕破了腦袋就好。

突然，他手機鈴聲響起，是女友雪媛打過來的。

二

“喂，雪媛，你好。”他有些興奮。

“云松，我回來了，再有半個小時，就要下車了，你來車站接我?。　?/p>

“我，喂，雪媛，你，你說什么？你回來啦？怎么不早告訴我呀?！彼杏X有些突然。

“給你個驚喜唄，咋啦，不歡迎？”

“歡迎歡迎，不是，雪媛，我…”他有些語無倫次。

“雪媛，我，這會兒，走不了，….接不了你呀?！眹乐乜诔?。

“為什么？有新情況？！有小女生在粘著你？”電話那頭的語音有點調(diào)皮。

“雪媛，我真的接不了你，我這會兒在醫(yī)院呢，一個老爺爺摔得不輕，是我給送來的，脫不開身的！”

電話那頭稍許沉默，然后一字一頓，“李云松，你再給我說一遍！”

不等這邊說話，那頭機關槍響起：“騙人都沒技術含量，我走時你都沒送我，說是在醫(yī)院呢，怎么我回來你又在醫(yī)院？兩年了，難不成你和醫(yī)院簽了駐院合同？！”這子彈，嘎吧脆地響。

“李云松，不敢勞你大駕了，大不了我自己回家，哼！”這句話像炮彈，直接炸斷了電話。

李云松回撥電話，“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p>

三

老人被從急診室推了出來，轉(zhuǎn)到觀察室觀察治療。

急診醫(yī)生告訴李云松，老人的狀況比預期要好，意識也清楚。經(jīng)過對癥治療，很快會康復的。還有，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他的家人。

他以一種賞識的口吻說：“小伙子，你與這個老人非親非故，又不認識，卻能不避風險，送他就診，真的太難得了！”

“你知道嗎？”醫(yī)生話鋒一轉(zhuǎn)?！袄先四X硬膜外有輕度出血，還伴有輕微腦震蕩。因為送診及時，對癥處置，老人躲過了一刧。是躲過了一劫呀！”他把“一劫”說得很重。“如果顱內(nèi)再出血10ml，或者說晚來十分鐘，老人的后果可就不樂觀啦！”

李云松點了點頭，仿佛自己做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一種榮耀感油然而生。

轉(zhuǎn)而，他臉上現(xiàn)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顯然，張雪媛誤解了他，這種誤解得需要多少努力才能消除??！。

他和張雪媛是高中時的同學，他們兩個志趣相投，在班級里又都是好學生，常常參加學校組織的公益活動，相互產(chǎn)生了好感，臨畢業(yè)時確立了朋友關系。為了在一起，他們報考了同一所大學被錄取，并于同一年畢了業(yè)。

晨練的習慣，是他們從大學時期養(yǎng)成的，并且一直堅持著。那時，他們倆每天早晨都會在同一個時間分別從各自的宿舍中跑出校門，然后，肩并肩地跑向原野，跑向河邊，跑向?qū)W校后面的小山。一晃六年過去了，他們?nèi)匀灰耘笥训纳矸莺闹?。有朋友不禁要問了，你們沒有談論過你婚她嫁的的事情嗎？談論過。他們共同的意愿就是，先找工作，再安家立命。理由簡單不？就這么簡單！

大家畢業(yè)后，李云松很快就找了份工作，張雪媛，卻選擇了南漂，兩個人的事情只好在原地踏步

前些天張雪媛說在公司謀得了一份北方代表的職位，年底前可能落實。誰想到她回來的這么快，事先還不打個招呼。

他們兩個其實都是性情中人，張雪媛性格開朗，善解人意。李云松，幽默沉穩(wěn)，為人善良。最金貴之處，兩人彼此坦白，誰對誰都沒有過不信任。

可今天，張雪媛一定是真的生氣了，認為他不在乎她了。人家生氣也是有道理的。哪有女朋友遠走他鄉(xiāng)男朋友不接不送的呢？李云松感到深深的內(nèi)疚。

四

李云松坐在病床前，木然地看著病床上的老人。老人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兩眼微閉著，嘴角微張，時而翕動一下，似要說什么，但終究沒有發(fā)出聲音來。他又看看床頭上方的吊瓶，有三四種藥液順著滴流管，爭先恐后地滴入老人的身體。李云松為老人掖了掖被角，老人睜開了雙眼，沖他點了點頭，一絲笑意從嘴角流出。李云松從老人的表情中得到了些許的安慰，他長出了一口氣。禁不住去想兩年前的那樁事兒。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也就是張雪媛準備去南方的那天，他在去與她匯合的路上，遇到了一位中年婦女帶著小孩，騎自行車摔倒在馬路邊。由于那女子摔傷了胳膊，是他幫助她去了醫(yī)院，幫助掛號，就診取藥，聯(lián)系家人而錯過了送站的時間。

想了這些，李云松無奈地搖了搖頭。唉，天下竟有這么湊巧的事情，這不是老天爺誠心跟我過不去么！

五

老人的家人陸續(xù)來到了醫(yī)院，他們對李云松非常感激。老人的兒子從口袋中掏出一沓錢來，往李云松的手中塞，說是幫老人撿回了半條命，以此表示謝意。老人的女兒也從口袋中拿出十幾張大票來，往他手中塞，說就當是酬金，奔忙了一大早，這點錢只算是意思意思。

老人有些激動地囑咐家人，一定要把小伙子的電話號留下，讓大家管他叫恩人。家人們怕老人激動，影響病情，又去囑咐老人就別操心了，治病要緊，一切我們都會辦好的。

李云松謝絕了家人的一片好心，整理好了診療票據(jù)交給了他們，收下了自己為老人看病所墊付的錢，并以自己還有事情要辦為由，匆匆離開了醫(yī)院。

李云松重新走在大街上。

雪，意外地住了，空氣清冽，沁人心脾，他無暇享受這些。他看了看時間，上班時間還沒到，雪媛下車已經(jīng)多時了，這會兒，她會在哪兒呢？

他要給她打電話，再深的誤解也要解開呀！

這時，手機鈴響了，是張雪媛打過來的。李云松眼睛一亮：“雪媛，你在哪兒呢？”“我在市醫(yī)院，急診觀察室，云松，你快過來?！?/p>

李云松的心驟然一緊，“雪媛，怎么啦？！你沒事兒吧？！雪媛！”

他急轉(zhuǎn)身，向市醫(yī)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