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窗小品——乞丐
乞丐
周星馳的電影《武狀元蘇乞兒》結(jié)尾處,當(dāng)黃帝要求解散實力強(qiáng)大的丐幫時,蘇乞兒亦莊亦諧地回答道:如果皇帝你清正廉明,那天下的乞丐不就少了么?言下之意是,丐幫乃貧窮餓肚子的產(chǎn)物——我小時候并不知道乞丐一詞,因為我們那里只有“要飯的”,等上初中時看了武俠電視劇,才知道有些乞丐要的不僅僅是飯食。
小時候要飯的很多,他們多在午飯或晚飯時間行乞,正在開飯的人家會舀上一勺飯放在他們的碗里,不知從何時起,有要飯的開始討要生米,大人們覺得他們太貪,私下頗有微詞,但那時候的老百姓很淳樸,他們不好意思面對行乞而不施舍,當(dāng)有要飯的來了掩門不及時,仍會或多或少地舀上一小碗的米。又不知從何時起,要飯的逐漸減少甚至于無。上世紀(jì)九十年代,我們村每年只有在過年才會“碰”到一個要飯的,聽說他是五保戶,每年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必來我們村及周邊村行乞,他只要錢不要糧食,而且會口吐吉言。他的行乞頗像和尚化齋般理直氣壯:“我情愿行乞,你理應(yīng)布施?!彼俏矣∠笾形ㄒ挥忻鞔_形象的乞丐:身材不高,體格壯碩,著裝并不寒磣,臉方形,頭發(fā)稀疏,一雙眼睛貌似可憐卻透著狡黠,甚至有些讓人不給錢便有些許不安的殺傷力。有時他嫌母親給少了,要求追加最終都能如愿——好在每年他只出現(xiàn)一次,而善良的人們都有花一兩毛錢“送瘟神”、打發(fā)他了事的心理……
對乞丐進(jìn)一步的認(rèn)識是在2001年深圳打工時期,深圳的高樓大廈與家鄉(xiāng)的低矮農(nóng)舍相比是云泥天壤,我為生存而全力奔波,但從老家?guī)淼腻X還在急速遞減。一天在路上遇見一位小青年向我問路,說他是安徽人,找他大哥,現(xiàn)在身上一分錢都沒了。這種現(xiàn)在看來拙劣的表演我當(dāng)時卻并不猜疑,猶豫片刻后還是掏了二十元給了這位“老鄉(xiāng)”。由于好友幫攜,我很快便熟悉了業(yè)務(wù),周末便有心四處溜達(dá),穿過地王大廈邊的人行隧道——這里是“賣藝者”的駐點,和朱自清筆下的外國“藝丐”們一樣,不向人討要,更不強(qiáng)人施舍,有人往他們面前的盒子里放五元或十元,有時,他們會沖對方點一下頭,更多的時候,他們好像視而不見,仍自顧自地彈唱著。在羅湖口岸邊的天橋上,我看見一位蓬頭垢面,穿著又臟又破紅綠相間上衣的中年婦女,她的目光散亂,表情怪異,更駭人的是她一手抱著一個臟兮兮的小孩,一手從旁邊垃圾筒里抓米飯吃,那爛米飯和著些許菜蔬,樣子讓人惡心欲嘔。她肆無忌憚地往嘴里送著,她的身邊人來人往,外國人也不少,這樣的場面讓我不敢久留,遠(yuǎn)遠(yuǎn)在看了一會后便溜之大吉……
初到深圳的好奇感消逝后,我的周末一般在圖書館中消磨,某日在紅荔路,看見公交站牌下一乞丐正在糾纏一位穿著前衛(wèi)的美女。我心血來潮,等人少時,便前去與他攀談,起初,他很是拒絕,在我給了幾元錢后,他眉尖開始舒展,我在不影響他“工作”的前提下與他耗了一個下午。他是河南人,長子是教師,次子是手藝人,家庭條件不差,而出來行乞是他們村最快捷的致富之道,不過, 現(xiàn)在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出門行乞的,他自豪地拿出有鄉(xiāng)政府蓋紅章的、略述了他家種種“遭遇”的“證明”給我看,他說,他得每年交給村里若干糧食才能讓這證明得以延續(xù),深圳年輕人多,特別是穿著漂亮的女孩,不經(jīng)纏,他的收入也令他滿意,他暫時沒有“歇業(yè)”的考慮——而在此之前,我早以得知羅湖口岸天橋上那垃圾筒里樣子難看的飯菜不僅干凈,檔次還不低。
經(jīng)過深圳的經(jīng)驗,我始明白,現(xiàn)代乞丐與“討飯的”意義迥異,在安慶定居后,乞丐并不多見,但“討飯的”卻并未斷絕——他們都是智障者,冬天趿著拖鞋,夏天也趿著拖鞋,但他們的生物本能并未消失,每到吃飯時間,便會躊躇于各排檔或快餐店門口,有人驅(qū)之,有人施之,食不果腹時,他們也會“自食其力”地在垃圾中揀食。我的農(nóng)村老家現(xiàn)在乞丐基本消失,而大城市的乞丐們多屬“職業(yè)”,在安慶這類中小城市中,這些乞者就如被人遺棄的貓犬,其狀悲慘,其形礙于觀瞻。有時不幸生病,病毒便在他們體內(nèi)自由生長,他們的身體亦是病菌的樂園。他們的結(jié)局不言而喻,隨著城市的發(fā)展,他們可能被安置,可能因影響市容而被流放至別處,而更小的縣城也許是他們生存的下一站……(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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