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愛與美食不可辜負
在我的印象里,母親做了五年的家庭主婦。
那段日子里,我最期待的就是冬天。每當冬天快要來的時候,父親老早就開始準備搭煤爐子。先將爐面、爐蓋、爐邊用溫水擦干凈晾干,再用帶著薄薄一層脂肪的豬皮,把它們再次細細的擦拭一遍,把原本泛著淡淡灰色的鐵皮爐子擦得烏黑發(fā)亮。擦過的爐子,每每在第一次點燃的時候,都會散發(fā)出一種濃重的味道。我不解,問父親為什么每年都要這么認真費力的擦一個爐子,父親笑著對我說,因為你的蘿卜大骨湯要靠它。
我期待冬天,其實就是期待蘿卜大骨湯。
母親總是起的很早出去買菜,每樣食材她都要很用心的挑選。熬湯的蘿卜,一定要白蘿卜,綠纓不能太長,要白,要胖,須子也不能太多。骨頭要選肘子骨,肉質(zhì)嫩,脂肪少,骨髓多。白蘿卜去纓、留皮洗干凈,整顆蘿卜按橫豎兩次破開,改刀切成厚的扇形小塊。肘子骨先用冷水侵泡半日,去除浮血后,冷水下鍋焯血水,加蔥段、姜片、花椒、大料去腥,焯至肉質(zhì)變白時,用勺子將水面浮出的血泡撈干凈。將骨頭撈出,趁熱用刀背將骨頭砸開。在砂鍋中加入開水,將砸好的肘子骨倒入,放幾片干山楂,一把黑豆,這便開始了真正的熬制。這一熬就是半天,且對火候的要求很高,火太大,肉都煮老了,骨髓卻沒出來,火太小,等骨髓出來了,肉早已變成了肉渣。所以,每次熬湯的時候,母親總是搬一把小凳子,坐在爐子旁邊,一遍守著火守著湯,一遍織著我和父親的毛衣。毛線在母親的手指尖翻著花,爐子上的砂鍋里,咕嘟嘟的泛著白色的泡。爐子上的湯滾的有些猛了,母親將手中的毛衣放在腿上,彎下腰蓋上爐蓋,把布子搭在砂鍋蓋上,蓋子輕輕揭起,一陣白色的霧氣猛地升起,模糊住了母親的五官,輕吹一口氣,把白霧吹散了,露出了正在砂鍋里翻滾著的湯。湯的顏色并不是很白,反而像是那種白中帶著透徹的椰子汁的感覺。湯中央咕嘟著小泡,把從骨頭里熬出的骨髓、油花都推向了鍋邊。這時候,把切好的蘿卜倒進來,本來冒著泡的湯,像是遇見了洪水猛獸,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當蘿卜煮至半透明的時候,撒下一把細長的綠豆芽,豆芽很快就蔫了下來,把浮在湯面上的油脂全部吸走了,只留下綿軟的湯。灑下兩勺鹽,關火,起鍋。用勺子舀滿滿一大碗,蘿卜煮的晶瑩剔透,不用牙咬,像是放在舌頭上就能化掉。輕輕剃下肘子骨上的肉放入口中,細嫩,柔軟,并沒有其他多余的味道,只有最原始的肉質(zhì)的鮮香。端起碗,沿著碗邊吹一吹,喝下一口湯,綿軟絲滑,豆芽吸去了多余的油脂,使得湯并不油膩,而蘿卜和肘骨厚重的味道,又使得湯味不那么寡淡。
做這一道菜,往往要花掉一天半甚至兩天的時間,且時時刻刻都要有人守著,母親卻做得心甘情愿。母親說,最喜歡的,就是看著我吃她做的飯,一天一天長大的樣子。
那時候,一家人擠在一間小小房子里,爐子承擔著既要做飯又要取暖的重任。我的趴在矮矮的茶幾上抄寫著生詞,聽著廚房里乒乒乓乓鍋鏟與鍋碰撞的聲音,咽下口水,瞄見母親窺探的眼神,馬上裝作很認真的樣子,其實魂兒早已經(jīng)被飯菜的香氣勾走。(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時間就這么溜走,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好像是在昨天。母親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就結(jié)束了家庭主婦的生活,重新回到了她的工作崗位。家里的房子變大了,廚房更是寬敞明亮,家里的油煙卻變少了。我們都變得很忙,家,似乎也只變成一個提供睡覺的地方。我才明白,家,不是一套大房子里面塞滿各種家具就能叫家,而是一個地方,它可能不夠大,不夠明亮,帶著些雜亂,但是里面去飄散著食物的香氣,還住著你愛的人。
周六,我回到家,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還冒著熱氣蘿卜大骨湯,還有母親二十多年,沒有變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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