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你流年,一世安然文/小語

一、
一個故事的開始通常會有自然環(huán)境的渲染。若是喜劇,則晴空萬里,男女主角相親相愛,幸福美滿。若是苦情戲,則雷雨大作,女主角站在雨里淚眼婆娑,男主角轉(zhuǎn)身離去,緊接著一道閃電劈下來……如此種種,只是證明故事的悲情程度是與天氣惡劣程度成正比的。
而我,在手表時針指向10這個數(shù)字時,還獨自走在清冷的街道上,感受著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寒冷、刺骨,我卻有些麻木。逃掉晚自習(xí)不知道該去哪兒,我想我該找個高點兒的地方做自由落體運動,從此超脫,卻始終沒那勇氣,于是我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游蕩。
時而取下眼鏡看遠處的路燈,模糊得好像橘黃色的大花圈,一列列為葬送這座在大雪里死去的城市莊嚴而立。那些將脖子縮進領(lǐng)子里,步履匆匆的路人,多像奔赴葬禮準備哭喪的人。
模糊的視線里突然出現(xiàn)“知語花屋”四個LED燈光閃動的字。我搓了搓凍僵的臉,推開沉重的玻璃門,屋子里的溫暖帶著花香撲面而來。眼鏡上很快結(jié)了一層水霧,整個人像是浸入溫水一般,每個毛孔都開始放松。我艱難地揚了揚唇角,欣慰于這里還是那個令我感到溫暖的地方。
夏知姐驚叫了一聲蘇丫頭,然后搖晃著略顯臃腫的身體跑過來抱住我。我被她小腹的隆起處抵得有些不適,卻還是很驚喜地用手掌感受了一下那個還不曾領(lǐng)略世界之美的小家伙的存在。(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嗨,呂小寶,你長得可真快?!蔽以谛睦锶缡钦f。
夏知姐告訴我預(yù)產(chǎn)期在四月。正是花開的季節(jié),暖陽也正好。我想這小家伙如果是女孩,一定會生得楚楚動人,如果是男孩,也該是讓人溫暖的孩子。
男人無奈于夏知姐的好動,用責(zé)備卻是溫柔的語氣讓夏知姐坐回搖椅上去。
“就你總是大驚小怪的。”夏知姐嗔怪道,卻還是聽話地拉著我坐回了搖椅,又命令男人去為我煮杯咖啡。
男人是夏知姐的丈夫,說不上英俊,卻讓人感覺很舒服,總是微笑著,一副好脾氣的樣子。這也許是與生活環(huán)境有關(guān),男人來自于大城市,學(xué)歷高,家境也好。我不明白這樣子一個男人為什么會放棄優(yōu)越的生活來到這座小城,心甘情愿只為守著一個女人。我想,他是真的愛夏知姐,很愛很愛。
“嘿,蘇丫頭,你今天看起來糟糕極了?!毕闹闳嗔巳辔业念^發(fā),又說道:“是不是你又欺負那個小子,有些良心不安了?”
我無奈于她的冷笑話,心里卻好受了些。我承認,提到那小子,我就像是搖晃在了云端,暖暖軟軟讓我飄飄然。于是我露出了一個自以為坦然的笑容,夏知姐卻在此時明顯地抽搐了一下嘴角。我只好作罷,收起了任何的面部表情,選擇一個舒適的姿勢趴在她的腿上。我們都不再說話,靜靜地聽著水翻滾沸騰的聲音,中間隱約夾雜著男人短促的咳嗽聲。屋子里慢慢氤氳出咖啡暖醇的香味來。我深深吸一口氣,滿足地閉上了眼睛。迷糊中,一個簡短的夢掠影過去。
醒來時夏知姐在搖椅上已安然入睡,男人坐在一旁用一只手半擁著她,以手臂為她做枕,另一只手里拿著一本書消磨著時間。
男人察覺到我醒來,向我溫和一笑,我也略帶抱歉地回以笑容,然后輕手輕腳地站起向男人告別。男人為難地看了一眼被夏知姐枕著的手臂,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壓低了聲音說:“沒關(guān)系,我一個人回家沒問題?!?/p>
推門出去,寒風(fēng)又囂張地侵襲過來。我跺了跺腳,使勁縮著脖子,試圖將耳朵也藏進領(lǐng)子里,手插進口袋,正準備狂奔回家時,我注意到路燈下那片暖黃的區(qū)域中站著一個人,身材瘦削,裹著一件黑色的大衣也絲毫不顯臃腫。
“你怎么在這兒?”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其他什么緣故,總之這句話說出口時,我聽到了語調(diào)中的顫抖。
“你沒去學(xué)校,我只好出來找你。”他慢慢走過來,我注意到他的步子有些僵硬,又問他在這里等了多久,他笑著說就只有一會兒。
他走出了路燈下那片明亮的區(qū)域,站到了我的面前,雪花從他衣服上簌簌落下。我在心里罵,許安然,你他媽就是一傻瓜。眼睛里卻突然涌上一股熱浪,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怎么了?”他迅速又笨拙地扯掉手套,彎下腰幫我擦眼淚,我看到他眼睛里的慌亂與不安,腦子里轟然一聲,什么也沒想便摟過他的脖子吻了上去。碰到他嘴唇的一剎那,我感受到他身體的微顫。
我們注視著對方的眼睛,然后慌亂地閉上,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第一次接吻,顯得笨拙、無措,但又溢滿了幸福的味道。
我們唇貼著唇,有雪花掠過睫毛,引起一陣輕微的顫動,仿佛墜在葉尖的露水掙脫最后的束縛,快速墜落,帶著涼意落入我們的唇間,融進嘴里。耳畔呼嘯的寒風(fēng)好像殺氣騰騰的士兵,沖撞著周遭的一切。我們置身于兵荒馬亂中卻渾然不知,無所畏懼。如果真的有天荒地老,我愿用以后的人生換這一刻的永恒。
二、
時間慢慢抽絲剝繭地露出鋒芒。短短的寒假一過,考試幾乎占據(jù)了所有的時間。那些觸目驚心鮮紅的數(shù)字,一次又一次地挑逗每個人的神經(jīng),一雙雙眼睛熬得血絲遍布,教室像鮮血澆灌的戰(zhàn)場,哀鴻遍野,硝煙彌漫。
看著一次次遞減的分數(shù),我開始變得焦躁起來。許安然總是充當撫慰我的角色。我的陰晴不定,沖他發(fā)火,他都微笑面對。當然,每當他看到我成績時眉頭緊鎖的瞬間,我都看在了眼里。只是這個時候,每個人心里都繃著一根弦,他知驕傲如我,所以小心翼翼,不敢打擊我的自信心,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我世界中緊繃的那根弦已不是分數(shù)。那些毫無情味可言的數(shù)字,我早已不放在心上。
走到教室門口,下課鈴聲恰好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有譏諷、有同情,更多的是事不關(guān)己的漫不經(jīng)心。只有一雙眼睛里的內(nèi)容太過復(fù)雜,我還未讀懂,就被班主任叫進了辦公室。
我低著頭聽著班主任的數(shù)落,她指責(zé)我從年級前三掉到如今的兩百多名讓她寒心,她說我再這樣下去大學(xué)將與我無緣……我盯著地板思想開始游離,腦中混沌一片,模糊閃過“知語花屋”和那個雪夜的親吻,還有更多零星的記憶在腦海中若隱若現(xiàn)……
“我就說到這,你自己看著辦吧!”這是她話末的總結(jié),因提高了音量,所以我聽得真切。或許是見我無動于衷的樣子,她終是恨鐵不成鋼地揮了揮手讓我回去上課。
許安然倚在走廊的護欄上,他清明的眼睛里含著暖意,就那樣淺笑著看我,一片清朗溫和的陽光正從他的側(cè)身斜照過來,在地面拉出長長的影子。這樣好看的畫面好像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從他身邊走過。
“蘇荷?!痹S安然跟了上來,與我并肩而行,“我想我們應(yīng)該談?wù)??!?/p>
我停下步子,轉(zhuǎn)過身認真地看著他,“我很累,不想再說什么?!?/p>
“最近你的狀態(tài)有些不好,是不是高考壓力太大了,沒有關(guān)系,落下的功課我都可以幫你補上,我們說好要考同一所大學(xué)的?!?/p>
“許安然,我現(xiàn)在的成績已經(jīng)不可能跟你考同一所大學(xué)了?!?/p>
許安然注視著我的眼睛,說:“我不會放棄你的,我們一起加油?!?/p>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便走。
許安然,我該如何同你說,我的悲傷與無能為力。我已不能夠陪你追逐夢想,卻也不愿放開你,這樣的我,是不是很讓人討厭?
許安然開始幫我補習(xí)功課,因為心思不在此,所以并沒有什么提高。我還經(jīng)常因煩躁不安的情緒沖他發(fā)火。面對我越來越頻繁的胡鬧,許安然的笑容開始變少。他往往一言不發(fā),任我發(fā)泄,直到我意興闌珊,他又會繼續(xù)拿起筆告訴我一道方程的解法,或是一個語法的運用。
我把我的傷痛盡數(shù)拿去傷害許安然,我希望他離開又害怕他離開。我就活在自己的矛盾當中,傷人又傷己。
距高考還有一百二十天的時候,我已經(jīng)有兩個月沒去“知語花屋”了,我想我應(yīng)該去和夏知姐說說我矛盾的心理,我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于是在周末的時候,我懷著一顆即將被解救的心去了“知語花屋?!?/p>
街道上的積雪開始融化,行道樹的枝干還是光禿禿的,小城的街道依然顯得清冷。我看見一個端莊得體的女人站在花店門口,不過一會兒,男人提著一個行李箱從花店里走出來。我突然感覺有一股涼意從腳底竄上天靈蓋。
其實人與人之間并不是毫無差距,男人和那個女人站到一起時,我才知道其實我們的世界涇渭分明,他不屬于這座小城,也不屬于夏知姐。他和那個女人,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男人在門口站了很久,然后和那個女人一同離去。我絕望地、憤怒地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的眼淚在風(fēng)中灑落。這個溫和儒雅的男人,擊碎了我心目中對愛情最美好的想象,我恨,恨這樣赤裸裸的現(xiàn)實的殘酷。
“蘇丫頭?!?/p>
我聽見夏知姐略帶顫抖的聲音。屋子里沒有開日光燈,有些昏暗,不過夏知姐半躺在搖椅上憔悴的樣子,還是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她,只好輕輕地把頭枕在她的腿上,安靜地陪著她。
“我理解他的選擇,但卻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結(jié)局?!?/p>
夏知姐開始說這個復(fù)雜而又俗套的故事,語調(diào)沒什么起伏,聽起來很空洞,似是在念一段古老的咒語。
那個陌生的女人是男人的前妻,她輾轉(zhuǎn)來到這座小城,找到男人,為他帶來母親過世的消息。所以他必須回去,擔(dān)負起他已經(jīng)推卸了三年多的責(zé)任。
我問夏知姐為什么不隨男人離開,她過了很久也沒回答,我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睡去,眼角還帶著濕意。我也閉上眼睛,深深呼吸空氣中浮動的芬芳,然后離去。
我沒想到這是我最后一次見夏知姐,她在某個夜里,坐上遠行的火車,離開了這座小城。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我知道她不會去找呂小寶的爸爸,我說不出原因,但我確信,
……
時光像車輪碾過一般,教室里沙沙的都是筆尖磨過紙張的聲音,沒有人愿意多花一分鐘去說廢話,除了許安然,他還是那么固執(zhí)地為我講題,盡管我態(tài)度惡劣,漫不經(jīng)心。
昨天一模的成績公布,許安然破天荒跌出了年級前十。我知道他一定為我的事情分心,深深的自責(zé)和內(nèi)疚讓我更加不安。
“蘇荷,你專心點?!痹S安然用筆點著桌子,提醒我認真聽他講解。
“你夠了!你別再管我了行不行!”我一定是瘋了,竟然把手中的筆砸到許安然的臉上。
他的臉一下子僵住,我的喉嚨也瞬間收緊,時間凝固了一般,我們靜默。透過空氣中浮動的細小塵埃,我看到許安然的眼神變得陌生,他的眼睛了沒有了溫暖,而是帶著悲憫,像是在審視一個犯人。終于,他笑了,眼里卻沒有絲毫笑意。
他說:“你變了?!?/p>
于我而言,這是最殘酷的判刑。終于有個人血淋淋地揭開了我的面具,讓我的丑惡暴露在空氣里。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時,天空飄起了小雨。驚訝的是看到了夏知姐的丈夫,哦不,應(yīng)該稱呼他呂先生。
“蘇丫頭?!彼凶×宋遥矣行﹨拹核@樣親昵的稱呼我,于是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頭。
他仿佛沒有察覺到我對他的反感,依然溫和地笑著,并邀請我去喝杯咖啡。我知道他要追問夏知姐的去向,卻沒有拒絕他的邀請。
果然,在咖啡廳剛坐下,他便詢問我夏知姐去了哪兒,我搖了搖頭表示無可奉告,他便也沒有再追問。我們各自喝著咖啡,注視著窗外并不繁華的街道。雨點順著屋檐落下,在水洼處濺起細小的水花。
“你真的愛夏知姐嗎?”這是我一直想要問的問題。
男人看了我一眼,又轉(zhuǎn)頭看著窗外。
“如果不愛她,我不會來這里。”
窗外的一棵柳樹抽了新芽,但這并沒有引起我的注意。
我又繼續(xù)追問:“那你為什么要離開?”
男人嘆了一口氣:“當初我離開家的時候,認為可以拋下一切不管不顧,只要和夏知在一起就足夠了。但在這座小城待久了,我總是會懷念曾經(jīng)的生活,想念我的母親,我的朋友,想起當初接管公司時的雄心壯志,這些,都是這座城給不了我的。但我又無法拋下夏知,我每日每日都在這樣的矛盾中度過。直到我的前妻找到我,告訴我母親因為心臟衰竭而死,我才知道在這幾年我失去了什么。我也想過帶夏知一起走,但我知道她是一個需要自由的人,跟我走她不會快樂,我的家族那樣的生活并不適合她,我不想她陷入和我一樣的矛盾當中。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兩全其美呢,我們都在不斷的妥協(xié),要得到一樣,必須要舍棄另一樣,這是人生的殘酷,但我們也無能為力,它只給我們一種選擇。”
男人第一次同我說這樣多的話。我開始理解他的痛苦,我們都處在這樣的矛盾當中,只是他已經(jīng)做出選擇,而我還在徘徊。
天漸漸放晴,男人付了錢向我告別。
“我一開始很恨你,現(xiàn)在不恨了,但我沒辦法原諒,終究,你還是傷了夏知姐的心?!?/p>
他沖我點點頭,說:“我明白?!比缓筠D(zhuǎn)身推開玻璃門走上濕漉漉的街道。
距離高考還有五十天的時候,我向許安然提出了分手。
許安然溫和地笑著,只是眼角有些濕潤,他說:“只要你覺得開心,怎么樣都好?!?/p>
我看著他慢慢走出樹蔭,一片暖陽籠罩在他的身上,像是跳動的精靈。從此,他便走出了我的世界。我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許安然,對不起。
三、
五月中旬的時候,我收到了一份來自束河的快遞。里面是一個精致的小相冊,主角是一個粉粉嫩嫩、胖嘟嘟的小家伙,他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茫然地看著這個世界。
呂小寶,你長得可真好看。
夏知姐在相冊的末頁寫道:有些記憶,只有留在昨天,才會開出嫣然的花朵,曾經(jīng)余留的芬芳,足以綿延進未來的生活。
我很開心地笑了,笑著笑著眼眶濕潤了。
六月七日很快到來。我坐在公園的長凳上看日出、日落,直到繁星滿天時,爸爸才找到我,在我身邊坐下。
“蘇荷,你讓我很失望。”爸爸的語氣淡淡,并沒有惱怒。
我答非所問,問道:“媽媽什么時候回來?”
爸爸愣了片刻,回答我:“你外婆現(xiàn)在需要她照顧,等過段日子再接你媽媽回家吧?!?/p>
我深吸一口氣,仰頭望著天上的星星,有些目眩,沉吟良久,我終是忍不住略帶哽咽地問道:“醫(yī)生說你還有多少時間?”
“你,都知道了?”爸爸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像是被風(fēng)吹得搖搖欲墜的枯葉。
我用力點點頭。其實我并不想窺探到這個秘密,我更想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認真學(xué)習(xí),參加高考,然后和許安然進入同一所大學(xué)??墒窃谀莻€落雪的日子,我被命運狠狠地推入了深淵。那本病歷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食道癌”三個字像一把鈍刀,在這幾個月里割肉刮骨,把我折磨得遍體鱗傷。
“可是你不該因為我,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卑职珠L嘆一口氣。
“你把媽媽支走,瞞著我們你的病情,你以為這是為我們好,可是媽媽回來以后呢,她該怎么辦?她那么愛你,一定會活不下去的,所以我要留在她身邊,她一點都不堅強,也總是照顧不好自己,你把她都寵壞了??墒俏液軔鬯?,我愛你們啊,所以我不能離開這里,我要陪著她,她不能再沒有我了?!?/p>
我的臉頰一片濕潤,我知道我又開始哭了。這段日子我一直守著這個秘密,每天夜里躺在床上眼神放空。耳朵貼在墻壁上聽爸爸在隔壁房間里低沉的、痛苦的呻吟,那種悲傷與絕望,一點一點蠶食著我的心臟。有時候閉上眼睛,真的不愿再醒來。
爸爸輕輕樓過我,他說:“對不起,寶貝丫頭,是爸爸沒用,沒辦法再照顧好你們。”
我知道,我們都無能為力。爸爸很愛媽媽,男人很愛夏知姐,我很愛許安然,可我們最終都不得不向命運妥協(xié)。我曾以為愛情有戰(zhàn)勝一切的力量,可我們渺如微塵,在命運面前都低下了頭。
我枕著爸爸不再寬厚的肩膀,哭得有些累了,意識漸漸模糊,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媽媽穿上她那條海藍色的長裙,襯著白皙的皮膚、黑瀑般的長發(fā),美麗不可方物。她朝我眨了眨眼,說,寶貝丫頭,我和你老爸約會去了,然后踩著銀色的高跟鞋一路迤邐而去。畫面漸漸變換,出現(xiàn)了呂小寶粉嫩嫩的笑臉,他一只手含在嘴里,一只手伸過來問我要糖吃,我剛想伸手去抱他,他卻被一團白霧遮住,霧氣散盡后,再也不見呂小寶,而是人潮擁擠的火車站。我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的少年,他拖著行李箱,顯得孤獨而又落寞。他穿過人潮,登上向北去的列車。我朝他大喊:“許安然!對不起!”
他一路北去,沒有回頭。
雖然那只是一個背影,但我知道那就是許安然,那個曾經(jīng)把我寵得無法無天的少年。
圖片
“你知道許安然是什么意思嗎?”
我搖了搖頭,仰頭看著他。
“許安然,許你流年,一世安然?!鄙倌陚?cè)頭笑看著我,一束陽光從他身后斜照過來,落進我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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