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邀二哥逛九寨

(散文)

二哥，又坐上成都開往九寨溝的豪華大巴了。車一開動，車載電視上就播出了容中爾甲演唱的《神奇的九寨》，我的神思一下子就隨著電視里的畫面飛進了九寨溝。對于沒有去過九寨溝的人來說，思維只能隨媒體提供的資料展開遐想，而我，是第二次進九寨，那該有多么清晰的畫面感??！盡管大巴車在成九公路上奔馳了近一整天，很晚了才來到九寨溝口陸續(xù)下客，而我卻一整天都徜徉在九寨溝里。

二哥，還記得三十六年前我們一起去九寨的情形嗎？

那是1980年的夏天，是我大學生活的第三個暑假。我從南充出發(fā)，經(jīng)廣元、昭化、甘肅的文縣輾轉來到九寨溝縣城（當時叫做南坪縣）。你那時在南坪縣承包了一個建設項目，我是投奔你來了，想在你那兒找點活干，打打暑假工。沒想到到了那里，你就根本不讓我上工地，說那不是我們當大學生的干的活。我軟泡硬磨都不能讓你動一點心，我于是成了一個閑人。

成了閑人的我就想到要去尋訪當?shù)氐拿叫闼?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們的家鄉(xiāng)是丘陵地帶，沒有大山。我們家鄉(xiāng)的大山和這里的大山比較起來只能算是兒子、孫子輩的。我想爬上大山，尋找“一攬眾山小”的感覺。可那里的山連著山，人好像都生活在狹窄的山溝里。有一天我找到了一條上山的羊腸小道，有人和牛羊走過的痕跡。第二天我早早起來吃了飯，八點鐘準時出門向山上進發(fā)。

山路崎嶇陡峭，好些地段險要得不敢回頭看，只能硬著頭皮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到中午十二點，以為到山頂了，卻不料前面的山峰更加巍峨地出現(xiàn)在眼前，仍需仰視才能看到頂部，并且沒有了人畜光顧過的痕跡。才知道這里已經(jīng)是人跡不至的地方了，才知道這里的大山是高不可攀的，才知道僅憑我的力量，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要想把大山踩在腳下是不可能的了。

我又想沿著溝底的小河窮其源頭，當?shù)氐牟孛窀嬖V我，這小河是從離這里四十多公里的九寨溝里流出來的。九寨溝是因為溝里住著九個藏族村寨而得名。后來我又從到九寨溝運木料的司機和從溝里出來的伐木工人的嘴里知道：九寨溝是個非常美麗的地方，國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禁止在溝里伐木，那里已經(jīng)成為了國家的自然保護區(qū)。溝里住著的編號為123林場的場部和所有的伐木工人都要在砍伐下來的木料全運出來以后陸續(xù)撤離。

第一次聽說九寨溝這個名字，第一次聽到那么神奇的傳說，第一次知道它離自己這么近，作為一個學習漢語言文學的大學生，交了這樣的好運豈可輕易放過？

二哥，我于是天天纏你了，要你和我一起去九寨溝。

終于，你選擇了合適的時間，安排好了工地上正常的運作，又聯(lián)系了一個到九寨溝運木料的汽車司機，他答應把我們帶到九寨溝口。

那時候，溝口有一家小客店，專門負責接待來往在這里停留的客人，除此之外，就沒看見有其他房屋了。那位司機告訴我們：“這里就是九寨溝口了，你們就在這里下車，在小店里吃點午飯，然后就順著這條運木材的便道進溝。一進溝到處都是風景，你們就一路欣賞著往上走吧。記住，天黑了一定要住宿在123林場的場部，那里有客人住宿的旅店，否則，錯過了這個村，就再也沒有店了。”我們感謝那位師傅，邀請他一起吃飯。他謝絕了，說要進溝裝木料，然后在場部吃午飯，那里的午飯對他們來說是免費供應的。

二哥，你知道嗎？現(xiàn)在的九寨溝口修建了大型的游客中心，游客都在這里購買門票，然后排隊搭乘統(tǒng)一的旅游觀光車進溝游覽；當年林場的場部所在地已經(jīng)建成了溝內(nèi)的游客中轉站和休息、用餐、購物的場所；而溝口左右兩側大約各十里的山溝里，一幢幢高樓拔地而起，各種級別的賓館、酒店、飯館、商場鱗次櫛比，各種層次的游樂場所比比皆是。這里儼然成為了一座繁華的鬧市。每天有數(shù)萬游客在這里進進出出，縱情地享受著大自然饋贈給他們的神奇和美麗。

二哥，還記得嗎？那天，我們哥倆在溝口小店里炒了兩個菜，喝了一點酒，吃飽了肚子，乘著酒興，就進溝了。誠如那位師傅所言，走不多久，一幅又一幅的美景就逐一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了。

這是一個我們在夢里都不會夢到的地方，眼前的層出不窮的美景強烈地震撼著我們的心，一個極強的信號清晰地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這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我們仿佛進入了一個供千萬人閱讀的大型圖書館，盡管里面有成千上萬的讀者在閱讀自己喜愛的書，卻沒有一個人發(fā)出一點音響，安靜得只能聽見翻動書頁的聲音；盡管有些讀者在沒人照顧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帶進了自己的孩子，而多動的孩子在這環(huán)境的熏陶下也變得屏聲靜氣，只不時小聲地要求大人快離開這兒而不哭不鬧；盡管有些人沒有多少文化，也對這里的書籍不是非常感興趣，但是他們來了，就總能找到自己喜好的圖書，找到自己的興奮點，從而融入這美妙的環(huán)境之中。

二哥，一向說話高喉嚨大嗓門的你這時候也變得輕聲細語起來，因為你也怕驚動了神仙，打擾了神仙的清修吧？

山溝里清靜極了。耳朵里聽到的除了叮叮咚咚的流水和瀑布從高處的樹間飛流直下的聲音外，幾乎聽不到任何雜音。偶爾有一輛或幾輛運木料的大卡車在林邊的公路上上下，在提醒你這里原來也是人間，并且已經(jīng)進入了現(xiàn)代社會，進入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偶爾有一兩個游人從溝里面下來，也沒有一個人大呼小叫或高聲大笑；就連經(jīng)過路邊的藏族村寨時，也沒有一個藏民發(fā)出一點兒雜亂的聲音。

山溝里的空氣清新極了，沒有一點兒雜質，隨便抓一把，仿佛都能聞到神仙的氣息。呼吸著這里的空氣，我們感到這是我們以前從沒享受過的呼吸，我在想，如果生活在這里，也許真可以百病不生，諸毒不侵，長生不老，返老還童了。

怪不得今天的游人們在許多景點流連，遲遲不想離開；怪不得沒到這里來的人對這里無限地向往，來了的還想來第二次、第三次，好像永遠也玩不夠；怪不得無數(shù)人來了以后就產(chǎn)生了長住這里的想法，只是因為特別的原因，他們的愿望無法實現(xiàn)，否則，九寨溝早已經(jīng)不是現(xiàn)在的九寨溝了。

盡管溝里一百四十多公里寬闊的公路使各個景點四通八達，盡管七十幾公里的棧道讓游覽者在溝里再無盲點，盡管百多輛上上下下的景區(qū)觀光車最大程度地方便著游客，但九寨溝仍然像一位絕世美女戴上了漂亮的項鏈、手鐲，穿上了華貴優(yōu)雅的服飾，人為的痕跡絲毫沒有損害到九寨溝的天生麗質。

二哥，當年我們多想拍一些照片回去留作紀念，可惜，我們當時都還沒有學會照相和錄像，更沒有照相機和攝像機，就只能望景興嘆了。到后來學會了照相和錄像，拍了幾十年，總覺得沒有到九寨溝去拍攝的話，其他的拍攝都是白費。就像當年香港著名攝影家陳復禮（不知我記錯沒有）在拍攝完世界各地后，慕名來到九寨溝，把帶來的四十五個膠卷全部拍完才戀戀不舍地離開，要知道，一個膠卷可以拍攝三十五張照片。陳復禮先生說：“在這里，你把鏡頭隨便對準哪里按下快門，獲得的照片都是美的。有了這些照片，把我前半生拍攝的風景照片全部扔掉都不可惜?！?/p>

幸好，第二天我們回到溝口的時候，碰到了兩個背著照相機的年輕人。他們也許是剛剛學會照相吧，我們請他們給我們留個影。剛好一位趕廟會歸來的藏族大叔牽著一匹大白馬，我們要求他借給我們照個像，那藏族大叔爽快地答應了。就這樣，在九寨溝口，我們留下了兩張模糊不清但卻非常有紀念意義的照片。這，稍稍填補了一點我們沒有照相機的深深的遺憾。

如今，進了九寨溝的游人除了那些專業(yè)的攝影師外，人人手里的手機都發(fā)揮著它們的巨大潛能，每個人都沒有閑著，人人都是攝影家。除了拍攝風景，人人都使用自拍桿把自己和自己的伙伴留在九寨溝的風景里，并且很快把這些照片和視頻發(fā)到自己的朋友圈，讓來過這里的和沒有來過這里的朋友和自己一起分享。手機里的“膠卷”是足夠用的，可是手機里的能量卻不知不覺間消耗殆盡，正當你意猶未盡卻因為“停電”而感到遺憾的時候，諾日朗游客中心提醒你，這里有手機加油站。你于是馬上振奮起來，繼續(xù)你酣暢淋漓的拍攝。于是你會覺得，九寨溝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只能帶走歡樂和遐想而不會帶走遺憾的地方。

因為有了第一次去九寨溝的經(jīng)歷，那里便成了我后來魂牽夢縈的地方。我隨時在報刊上關注有關九寨溝的報道，我時常在去過九寨溝的人群里探聽九寨溝的消息，我經(jīng)常在電影、電視里尋找九寨溝的影子。你還別說，象《西游記》、《自古英雄出少年》、還有一些我忘記了名字的大型影視作品的外景拍攝，只要屏幕上一出現(xiàn)那神奇的畫面，立馬就被我認了出來。我就會驕傲地對別人說：“那里是九寨溝，我去過?！?/p>

二哥，這里的藏族同胞還是那樣的淳樸、友善，而不是像我們內(nèi)地人傳言的那種“藏蠻子”，那種不文明不開化、野蠻不講理的兇悍的化外之民。還記得嗎？我們從溝里出來的那天，恰恰是農(nóng)歷的七月十五，是藏族人趕廟會的日子。那位借馬給我們照相的藏族大叔的后面還跟著一位藏族大娘，他們是兩口子。他們是跟在一群盛裝的藏族男女后面從扎如寺下來，到這溝口來歇歇腳的。大娘的口袋里裝著水果，顯然是到廟會上去沒賣完剩下的。大娘把水果捧給我們看。那東西長相像蘋果，卻比蘋果個兒小了許多。我們從未見過這玩意兒，便問大娘這是蘋果嗎，大娘說不是。由于語音的差異，聽了好多次才被確認了那水果叫花紅。我問好不好吃，大娘說好吃。我們掏出了一毛錢，說買一毛錢的試試，大娘就一把又一把地把花紅往我們的衣袋里塞，直到我們的口袋里都裝得鼓鼓的，口里直說夠了夠了，還在往我們手里塞。

我當時就在想：為什么我們那里的人要把藏族同胞形容得那么可怕呢？

如今，九個寨子里的藏族村民中，不少人參與了風景區(qū)的管理與服務，在我們看來，他們的服務質量絲毫不比城市里服務人員的質量差。

我們住的賓館里住著一名藏族導游，也許這家賓館就是他家開辦的吧。每天晚上，當游客們欣賞完那場精彩的歌舞劇表演后，小伙子就組織起他所接的旅游團隊的游客們在賓館前寬大的場地上跳舞。小伙子教游客們跳藏族的鍋莊，游客們很快圍成一圈跳了起來，越跳越熟練。我們這些沒有參團的散客就好奇地站在一邊看。小伙子發(fā)現(xiàn)了我們，走過來熱情地邀請我們參加到跳舞的圈子里去。很快，我們就和他們?nèi)诤系揭黄鹆?，在?a target="_blank">冬夜晚九寨溝凜冽的寒風里，每個人都跳得渾身冒汗都舍不得離開。

二哥，也許你會說，我去過九寨溝了，可以不去了。我說，不！我已經(jīng)去過兩次了，有機會我還去。且不說我們當年是步行，僅僅游覽了景區(qū)的三分之一，還有好多景點我們沒有看到，留有遺憾；即使游遍了整個景區(qū)，我也和其他游人一樣，時時想再來。

二哥，找個機會，還是我們兄弟倆吧，再次到九寨溝重游，再次去感受那里的神仙之氣，讓我們重新浸泡在九寨溝時時彌漫著的靈氣之中，讓我們和歡樂永遠同在，讓我們忘卻塵世間留給我們的一切煩惱，讓九寨溝的清新之氣沖刷掉我們?nèi)旧系囊磺蟹菜字畾猓覀円欢〞兊酶贻p的。

20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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