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原本就是富裕人家
童年帶著天真漫爛行走在大山里,跟那些花花草草親切,聽蟲蟲鳥鳥唱歌彈琴,玩耍在池塘邊,不畏艱險攀沿陡峭,那些快樂,那些純真成為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童年行走在饑不飽、穿不暖的滿是泥濘的羊腸小道上,空缺的心靈裝滿對美好的渴望和期待。亮紅苕(紅苕蒸熟)伴咸菜,或者清澈透底的大米稀粥,過年了,吃一頓肉,穿得新衣新褲上新鞋新襪,那也算是發(fā)財人家才可以有的,普通人家那是稀罕的,當(dāng)然對于貧窮人家那是不敢奢望的。我們家算得上普通人家,可我不滿于現(xiàn)實,常常暗地里埋怨自己,埋怨父母,甚至偷偷流淚:為何生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強(qiáng)烈的求富欲望在我心中燃燒著,常聽大人講:讀書是窮人唯一的出路。因此上學(xué)讀書我絕不會放棄。盡管我們家姐妹多,父母無能為力,我也要強(qiáng)力要求上學(xué)讀書。每當(dāng)聽到煮飯的姐姐說:“媽,缸里沒米了。中午煮啥子?”我的心好痛,放學(xué)不想回家,因為我回去了餐桌上要多一個碗,能吃的兩個妹妹又要鬧哭:“我還要吃!我還要吃!”叫得我心破碎,更不要說爸爸媽媽心頭啥滋味。老師常說:“知識能解饑渴。”每每這樣的時候,我都會拿出教科書一個勁地大聲讀,大聲背,有時候很管用,書中所有的東西背下來了,考試的時候不用發(fā)愁,很容易地考滿分,拿著獎狀,想下次更好,捧著書繼續(xù)讀,一兩頓不吃飯,不覺得餓。因為窮,大人們騙小孩不能吃夜飯,吃了夜飯壞身子,我也不例外。肚子餓的時候會無眠,偷偷爬起來,點亮松光(松樹有油的塊頭),拿出《紅樓夢》、或《水滸》、或《三國演義》等等翻看,里面全是繁體字和古文,囫圇吞棗地看著,不知不覺睡著了。即便不能入睡,也會有很多幻想和期望在心中不斷增長,迫使你度過漫漫黑夜。
常聽大人們說家里來客人了,要準(zhǔn)備一些好菜招待客人,可這樣的機(jī)會不多,我天天望著家里有客,也很想去別人家作客,現(xiàn)在想起來笑死人了。我們家親戚很多,親戚家的孩子也有跟我同一個學(xué)校讀書的,放學(xué)了,我找到那些親戚孩子,問他們家情況,跟他們一起玩,常提出去他們家耍,或是叫他們到我家,這樣相互到家里作客,可以讓父母給我們做好吃的。可心里很矛盾,我們家不能經(jīng)常那樣呀,會給爸爸媽媽增添煩惱,同時也想到會給親戚家打麻煩。這一舉動我慢慢地不再。在大人們談婚論嫁的事情上我聽到他們說哪家窮人憨厚老實,哪家富裕。富裕我奢望著,我努力奮斗著,把“富?!边@個奢侈的名詞深深寫在我的腦海里、心坎上,暗地里偷聽他們所說的所謂的富足人家,空閑的時候便想著富足人家有沒有同學(xué),有的話我要去看看是個啥樣子,但絕不是想吃他家一頓好吃的。我們村的譚家、周家、李家、賀家、楊家、陳家都有吃國家糧的,那時候好生羨慕,于是我千方百計找理由,放學(xué)后跟著他們家的讀書小孩去他們家。在富裕人家里也與我們這些人家一樣,僅此在客人飯碗里多了一個雞蛋、或者一小碗三四個臘肉絲的面條、或者多一點油等,餐桌上也是粗茶淡飯。而我們家有客人的時候,所有小孩都有一份,如果就一個雞蛋的話,母親會把雞蛋攪散,熬一大碗湯,比平時多放一點油,讓所有孩子開心吃,母親說避免孩子們分彼此。那些人家,的確家人都有一兩件像樣的衣服,那也是出門才會穿,一回到家便換上破爛不堪的衣服干活,有的一件衣服穿三四年沒下水洗一次,他們說洗一次舊一層,平時只將弄臟的地方用水揉揉,再說家用多了單位發(fā)的稀罕福利品,房子是瓦房,少茅草偏蓋?!案辉H思野。 币粋€虛名,一副空架,我一直隱痛,繼續(xù)在書中尋找富裕這個詞,努力用知識來治療這個痛。
站在須發(fā)花白的歲月驛站回望過去的歷程,再次將富裕這個既痛又甜的詞反反復(fù)復(fù)讀著,看當(dāng)今世界的繁華,富裕人家遍布大街,我也不再缺衣少吃,腳步依然沒停,因為欲望沒有止境,不同世代,富裕的定位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革。我看見很多人成為了富裕人家,有車、有房,他們還在為好車-豪車,好房-豪宅努力著、追逐著??臻e的時候我邀約他們一起到我童年的領(lǐng)土耍,那山、那水、那路、那些茅草木屋、那些花花草草令人心曠神怡,令人難分難舍,他們心生羨慕,甚至嫉妒:大山,好美的地方!有這樣的老家,太富裕了。我自嘲著:難道我本來就是富裕人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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