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地處南方的省會城市，常住人口有三千多萬，再加上從全國各地，甚至從其他很多國家來的打工者，整座城市顯得擁擠不堪。改革開放五十多年來，中國大地上，一座座城市像一個個巨大的黑洞一邊無限地吞噬著各種各樣的資源，一邊不斷地擴大著自身的范圍，曾幾何時，而今的人們卻一方面在無限地懷念著曾經(jīng)的青山綠水，一方面又不得不在為能夠在這樣一個個龐然的水泥森林里安定地生活而忙碌。因為土地終究是有限的，而城市的一切規(guī)劃發(fā)展終究還要在所處的土地上實現(xiàn)，所以，為了盡可能地節(jié)約土地，這座城市的規(guī)劃者已經(jīng)做到了煞費苦心甚至絞盡腦汁。上世紀建造的住宅小區(qū)已經(jīng)全部完成了改造，被一幢幢幾十層的高樓替代，曾經(jīng)風光一時的高層商品房現(xiàn)在成了普通人得以安身的“保障性住房”，只是樓間距變得很小，幾乎是一幢挨著一幢，如果哪家調(diào)皮的孩子站在陽臺上撒尿，弄不好會尿到對面那幢樓的人家里。而且這種改造還沒有停止，現(xiàn)在，決策者們正在醞釀著對十年前建造的普通商品房住宅小區(qū)進行改造，以求容納更多的居住者。城市的綠化在這里已經(jīng)顯得尤其珍貴，原先大街上寬闊的綠化帶由于車輛的一再增加而不得不逐漸變窄，最后索性徹底刪除，只在一些路口處相對寬闊一些的地方保留幾處仿佛盆景一樣的綠化景點，即便如此也很難滿足城市交通的需要。

毛毛本想驅(qū)車帶我們?nèi)ズ＿呌斡[，但是因為堵車直到中午我們甚至還沒有出城，我實在無法忍受了，干脆對他說：“算了，咱不去了，回家得了，再這樣你干脆把我直接送火葬場，完事后帶盒子去海邊撒了吧！”

他一聽笑著說：“這樣的堵車很正常的，沒您說的那么嚴重啊?！?/p>

老伴兒也有些受不了了，說：“我也不行了，兒子，我們回去吧，不就是海嗎，看不看都就那么回事?！?/p>

他看看我們老兩口，又看看時間，失落地說：“那好吧，明天再去！”

我一聽趕忙說道：“謝了，明天我也不去了，你能讓這大街上的汽車都停下來讓你一個人開??？我就呆在家里，過兩天就和你媽回家?！彼犃宋业脑挘缓玫纛^往回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們在小區(qū)旁邊的一家餐廳簡單地吃了點飯就回家了，我和老伴兒商量著是不是到親家那兒拜訪一下，意見統(tǒng)一后，便去征求兒子的意見，兒子說：“不用了，他們倆出去旅游了，今天早上就上了飛機，得一周后才能回來?！?/p>

我說：“那怎么辦啊，我過兩天就得回去啊！”

兒子說：“要不，你們在這里多住一段時間，等他們回來？”

我趕緊說：“那怎么行啊，你老爸還沒退休呢，班還得上啊，我們還指望那點工資過日子呢！”

兒子想了想，說：“那就算了，等下次你們來的時候再說吧……”

午后的陽光溫暖而寧靜，風徐徐地吹過湖面，空氣里有一縷水汽與桂花混合的氣息，我和兒子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下象棋，很久沒有和兒子下棋了，不過，感覺這小子的棋藝絲毫沒有長進，手手瞻前顧后，處處穩(wěn)扎穩(wěn)打，弄得我都不耐煩了，說：“像你這么個下法，一天也下不了兩盤棋啊，只知道死守，不知道進攻，到最后，你守得再好也注定要輸?！?/p>

他戲謔地說：“那可不一定哦，我不出手也就是想讓您多贏兩盤高興高興，可是直接輸，您也會覺得沒意思，還會說我臭棋……”

我一聽他這話很不服氣，說：“就憑你這兔崽子還能怎么著啊，我看你那口氣比你那棋技大多了。你不用怕我不高興，我倒想看看你能露幾手！”

他“詭秘”地看了看我，笑著說：“那我可真要出手了，輸了您可別生氣！”“我不生氣，有種你就盡管放馬過來！”

就這樣，我和兒子又重新排兵布陣來一盤，他和剛才那局判若兩人，攻勢迅猛、出手凌厲，不消十分鐘，我就被他砍瓜切菜似的拿下陣來。我當然不服氣，要求再來一盤，第二盤，我采取穩(wěn)扎穩(wěn)打、攻防兼?zhèn)涞奶茁?，但依舊頂不住他的左沖右突、奇招迭出。就這樣我連輸了五局，最后，我把棋子一扔，說：“算了，你厲害，老子打不過你，服了！”

他遞過來一杯茶，笑著說：“我說吧，我不是不會下棋，本想讓您贏了高興，您還不干……”

“你是不是平時和上司也這樣下棋?。俊蔽铱此荒樤幮?，便打斷他的話問道。

“唉！”他嘆口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他們那些臭棋，我就是用半邊子和他們對局，他們也贏不了我的，可人家終究是領導啊，讓他們贏幾局高興高興很正常的，反正我輸了又不丟面子，可他們輸了會覺得沒面子的?！?/p>

我拿起個棋子兒砸到他胸口上，說：“你小子，叫你學老實你不行，學這些你比猴兒都精！”兒子沒說話，只是一邊傻呵呵地笑一邊收拾桌子上的象棋……

老伴兒這時到院子里叫我們?nèi)コ燥?，我一看時間，的確不早了，感覺一下午過得可真快??！

晚上，我還是和兒子擠在一起，說的都是一些閑聊的話，可剛聊了個把鐘頭，兒子的電話響了，他拿著電話出了房門，沒一會他進來說：“老爸，您先睡，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這么晚了，還有事?。俊蔽也唤獾貑柕?。

“也沒什么重要事，但是必須得去一下?！彼f著就關上房門，又去跟他媽和媳婦兒打了個招呼就出門了，老伴兒披上衣服追到門口說：“路上要小心開車，回來早點！”

他回答道：“行，我知道了！”

毛毛不在，沒人陪我聊天，我覺得很無聊，便披上衣服在房間里來回走動，這時，我看見他寫字臺上的手提電腦，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便打開他的電腦，可是開機居然需要密碼——這小子，搞得這么神秘干什么?我猜他的密碼應該是他的生日，便試了一下，結(jié)果不是；想一想，又試了試他媳婦兒的生日，也不是——他媳婦兒的生日我是知道的，就在兩個月前，那天老伴兒還特意要我打電話祝她生日快樂。兩個人的生日都不是密碼，那是什么呢？難不成是他老娘的生日？我覺得不對，可把那串數(shù)字輸進去后，居然行了——這小子，還真有心啊，連電腦密碼都用他老娘的生日，也沒辜負老婆子對他這么多年的操心！

我上網(wǎng)瀏覽了一些新聞，也沒什么好看的，仍然不是釣魚島罵街就是南海吵架，都吵了幾十年了，還沒打起來，一有事就抗議，抗議這么多年，還在抗議，咱快成抗議專業(yè)戶了！就在自己一邊瀏覽新聞一邊罵娘的時候，電腦提示有一封新郵件。我好奇地打開，可全是英文，完全看不懂，不過里面倒是有一張很漂亮的外國女人的照片，那女人懷里還抱著個幾個月大的孩子。這封郵件讓我很奇怪，我隱約感覺到這封郵件背后肯定隱藏著兒子的什么秘密，而且是個很大的秘密。就在我滿腹狐疑的時候，我又發(fā)現(xiàn)他的郵箱里還有幾封來自同一賬號的郵件，便點開來看了看，在其中兩封郵件里我都看到了那個漂亮的女人，不過有一封是她大著肚子，另一封她懷里的孩子似乎才剛出世，還有一封語音郵件，我同樣把它打開——為了不吵到老伴兒和兒媳，當然，我覺得更是為了保密，我把音量開得很小，我聽到了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但肯定是個外國女人，聲音很甜美，而且居然說的是中文，只不過說得很不熟練，而且有語法錯亂的感覺——“宋，當你收到郵件的時候，你很激動一定，我突然可以說中文，我想你死了，你一定也想我死了，為了你，我?guī)Ш梦覀兊暮⒆?，還努力學習中文，我還沒告訴他們，都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中國人。親愛的宋，如果你不能到美國來，那我想到中國去，做你的二奶我興奮。我的父親是國會議員，我的整個家族都可以幫助你，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失去你，你來美國吧！我永遠愛你！”

一切都明白了，原來照片里的那個女人居然是毛毛的美國情人，并且，他們還已經(jīng)有了孩子！這兔崽子什么時候和一個美國妞好上了，還有了孩子??？我左思右想，最后恍然大悟了——兒子從美國回來也才兩三個月的事啊，他不是在那兒呆了一年的時間嗎？列祖列宗啊，咱家怎么有這樣一個后人?。孔x書的時候就沒完沒了地換女朋友，現(xiàn)在總算安定下來，事業(yè)才剛剛起步，居然又惹出這屌事，這算什么??？這不是成心自己毀自己的前程嗎？他媳婦兒知道了能饒得了他？他老丈人知道了能放得過他？我怎么生了這么個畜生不如的東西?。≌媸抢亲咛煜乱匀?，狗走天下要吃大便啊……我越想越氣，越氣越急，突然間只覺得兩眼發(fā)黑，一下子摔倒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醒了，正躺在床上，毛毛在一旁傻乎乎地看著我。見我醒了，他高興地說：“老爸，您終于醒了！”

我一看到他，氣就不打一處來，伸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你個兔崽子，不想好了你，上學的時候就盡給老子添亂，三天兩頭換女朋友給老子添堵，現(xiàn)在都結(jié)婚了，雖說老婆那長相不咋地，可那是你自己選的啊，沒人逼你，再說了，你能有今天就因為有她幫襯你，你不老老實實的過日子，居然在外面鬼混，還弄了個美國妞！哪不好弄，還跑到美國去了，有本事你去搞它十個八個的東洋婆子，老子全當你是出于國際人道救濟！現(xiàn)在倒好，你搞到美國去了，還扔了個種子、下了顆蛋，你老婆知道了怎么辦，你老丈人知道了會怎么整你？瞧好吧你！”

他知道我已經(jīng)什么都清楚了，也沒必要再隱瞞我，捂著腮幫子回頭看了看那臺電腦，又回頭看了看我，苦笑著說：“唉，還是什么都瞞不過您??！”

“就你這兔崽子，好歹你也是我兒子，瞞得了一時，你瞞不了一世！”我沒好氣地說道：“你這樣，早晚還得捅大簍子！說吧，你是怎么和那個美國丫頭勾搭上的！”

“您別那么說嘛，什么叫‘勾搭’??？”他聽我用了“勾搭”這個詞，居然有點不樂意似的。

“你別和老子裝清高，難不成，你們還真是因為他娘的狗屁愛情！”我瞧他不樂意的樣子，更來氣！

他深深嘆了口氣，雙手抱著頭把腦袋埋到褲襠里，沉默了好一會兒，又抬起頭看著我苦笑了一下，往床上一躺，慢條斯理的說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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